23 那樣嬌氣

第23章 那樣嬌氣

她的體格太嬌小了, 仿佛要被揉碎在他懷抱裏。

魏鄞修平日裏大多穿着廣袖長袍,不顯山不露水,實則私底下沒少習武, 胸膛肌肉隆起,長手長腳, 攬着焉聞玉就如同逮住一只小貓般輕巧。

她掙紮了幾下就沒了力氣, 呼吸不順,腦袋發暈, 眼角啪嗒啪嗒掉淚珠。

魏鄞修哪裏都想嘗一口,頗有幾分意猶未盡, 低聲道:“怎麽那樣嬌氣?”

他目光灼灼,看向她紅豔奪目的雙唇,發現嘴角都被親破了,不由蹙眉。

絕不想承認自己因為生疏,沒能控制好力道。

這點小傷口倒沒有多痛, 焉聞玉不全然是因為疼,而是被吓到了,嗚嗚的哭。

“是綿綿的錯, ”魏鄞修托着她的小臉蛋,薄唇舔吻她嘴角的傷:“是豆腐做的,如此脆弱。”

他分明也沒怎麽欺負她,人就帶傷了,這還如何算賬?

他心中不虞,大可把那些惹惱他的人通通處理掉,可到了她這裏, 還沒發火人已經哭了。

焉聞玉的睫毛濕漉漉,有些委屈, 渾身輕顫道:“陛下有話不妨直說,臣妾蠢笨,猜不透陛下用意。”

她壓根不知魏鄞修是什麽意思,兇巴巴的提到了鄭慕遠,然後、然後就親她的嘴……

她一手撫上雙唇,總感覺火辣辣的,尤為熱燙。

人與人竟能親昵至此,津液交纏,實在是……

焉聞玉後知後覺的燒了起來,緋色從腮幫子蔓延到耳根,無所适從,甚至覺得他這懷抱都坐不住了!

Advertisement

他做什麽還抱着她?

“別動。”魏鄞修一手按在她腰側,“你且說說,與鄭慕遠有何過去。”

“什麽?”什麽過去?

焉聞玉此時就是遭受丈夫質問的無辜妻子,感覺突然得很,她搖頭道:“陛下想必對我的過往了如指掌,除了那個婚約,何來過去?”

“朕不知道。”魏鄞修垂首在她耳邊,“你們見過幾次?他允諾過什麽?”

他是派人查過焉聞玉的身世,無非是提了一句她和鄭慕遠定親,其餘細節一概不知,晗嘯也不會把瑣碎小事都探聽一遍。

焉聞玉終于知道魏鄞修介懷的是什麽,一時間有些愣怔。

他們未曾圓房,她只是名義上的寵妃,但是他依然将她視作自己的女人?生出了占有欲麽?

無關情愛,人對自己的東西都存在占有欲。

而他身為帝王,應有盡有,顯然,比旁的男人還小氣些。

焉聞玉抽抽小鼻子,解釋道:“我與鄭公子素日無往來,是父母做主定親,我既不是劉家小姐,婚事早已不作數了。”

那日鄭慕遠托了小丫鬟送簪子進來,她也很意外。

她知曉了他的心意,是真是假都不重要,當時她沒有接受,如今更是再無可能。

“陛下總說臣妾留退路,你覺得我的退路是什麽?”焉聞玉低下頭:“無非……是想活着罷了。”

難道君要臣死,她想活着便是過錯了麽?

她根本沒有能耐掙紮,不論魏鄞修想做什麽,他都能心想事成,她的意願左右不了任何事情的結果。

他何須顧忌她?

魏鄞修擡起她的下巴:“朕不讓你死,你便不會死。”

焉聞玉不想與他争辯這些,道:“有臣妾一人就夠了,其餘人皆是不相幹,待在家鄉不被打擾便好,這便是臣妾所求。”

她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麽下場,唯一能做的,就是少拉些人下水。

他要的是祝妃這顆‘福星’,福星的娘家人無關緊要不是麽?

魏鄞修也不知聽進去沒有,目光沉沉望着她,那視線涼飕飕的。

*******

兩人在馬車裏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外頭,尤其是焉聞玉哭過一下,眼眶紅通通的,嘴皮子還被啃破了。

好在回宮時天色已晚,就太後聞訊趕來,沒有其他臣子在場恭候。

保住了祝妃娘娘的顏面。

太後喜出望外,迎了上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入夜了,母後何必跑這一趟,”魏鄞修道:“朕明日自會去請安。”

“這麽點距離哀家不嫌遠,倒是你們,都到京城了還不回宮?”太後說着,扭頭看向焉聞玉,一眼就瞧見她唇角的傷。“給了恩典還不夠,皇帝可知曉分寸?”

就為了她,在嘉邑縣待了兩天一夜。

焉聞玉也是要面子的,低頭躲了躲。

可惜不能戴面紗,捂臉就更奇怪了……都怪魏鄞修,這下可好,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親嘴了。

太後道:“祝妃這段時日辛苦了,路上舟車勞頓,合該好好歇息,不若就讓萸蔓來照顧皇帝。”

焉聞玉這才發現,攙扶着太後的不是宮女嬷嬷,而是王萸蔓。

她身子大好後被召進宮來陪伴,順便等着皇帝歸來。

這會兒見着焉聞玉,她神色複雜,但還是朝她行了禮。

焉聞玉哪敢出言反對:“臣妾聽太後的。”

太後一手牽着侄女,轉向魏鄞修,笑道:“該給一個位份了。”

“朕才剛回宮,母後就這般操之過急。”魏鄞修道:“時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他丢下話,徑自領着訓德進了重昭殿。

“陛下……”王萸蔓神色一變,再也揣不住那份僞裝的平靜。

她聽聞他的死訊痛不欲生,大病一場,得知他死而複生,喜極而泣,然後身邊出現了一個祝妃。

這些她都可以接受,即便看到祝妃留了痕跡的嘴角,也能努力不去在意,因為帝王三宮六院,向來如此。

可是,他為什麽拒絕她?

王萸蔓既傷心又難堪,太後眉頭直皺,連聲安慰道:“傻孩子,咱們萸蔓這般好,哀家定叫他好好待你。”

王萸蔓小臉發白:“表哥既然無意,姑母不必勉強……”

太後看得一陣心疼,且頭疼。

她一方面喜歡侄女,一方面也是想讓後宮充盈起來,能盡快傳出好消息。

焉聞玉覺得自己再留下不合适,正想尋個由頭告退,太後一擡眼叫住了她。

“祝妃,據哀家所知,你們離宮之前竟未圓房?”

封妃許久,皇帝去朝悅宮留宿過,竟然沒有圓房?那她的乖孫是能從石頭裏蹦出來麽!

焉聞玉吓了一跳,太後如何知曉她房中事?

太後哼笑一聲:“夜裏不曾叫水,被褥幹幹淨淨,皆都記錄在冊,還指望瞞着哀家?”

“臣妾不敢!”焉聞玉連忙搖頭,遇事不對先認錯:“臣妾知錯……”

“你既知錯,就該懂得要怎麽做。”太後揚起眉梢。

焉聞玉遲疑,其實她不太懂,“太後的意思是……”

太後斜睨她一眼,道:“先前就與你說過,要給後宮廣納秀女。”

焉聞玉一點頭,她記得此事,她沒有意見。

太後簡直恨她愚鈍!“你若賢惠,就該多為陛下着想,勸他納了萸蔓,二人一起侍奉,不叫他為後宮操心半點。”

“這……”焉聞玉張了張嘴,看向王萸蔓道:“陛下向來有主見,臣妾在跟前說不上話的。”

未免太高看她了,她何德何能勸得動魏鄞修。

納妃一事,她就不想摻和,太後想塞誰她無法阻止,皇帝拒絕誰也不是她說了算。

王萸蔓抹了抹眼角,道:“祝妃這是不想讓萸蔓進宮?表哥不喜萸蔓,根本不成威脅……”

“王姑娘何出此言,”焉聞玉連忙搖手,朝太後解釋:“太後也知臣妾出身低微,不通禮數,陛下金尊玉貴,臣妾生怕伺候不好他,若有人分憂,臣妾豈會往外推。”

這話不全然是謊言,焉聞玉沒學過更衣梳洗,給魏鄞修整理時笨手笨腳,又缺乏眼色。

起初她很怕他怪罪,後來發現他不會揪着這些細末小事不放,才慢慢放松下來。

“罷了,”太後輕拍王萸蔓的手背,道:“陛下剛回宮,确實是哀家操之過急了。”

“姑母,是萸蔓癡心妄想……”王萸蔓瞧着還傷心得很。

太後連聲安慰,挽着她返回景明宮。

焉聞玉等她們都走幹淨了,才回到自己的朝悅宮。

坐了幾個時辰的馬車,還要遭受太後一番問話,頗為疲累。

染菊去小廚房端來一碗梅花面片,澆了香濃雞湯,她道:“這麽晚了怕積食,娘娘稍微用小半碗吧。”

焉聞玉确實有些餓了,準備吃點再睡。

只是……食物還沒進嘴裏,就燙着她唇邊的傷口了,魏鄞修那厮咬的!

染菊見狀不禁偷笑一聲,道:“奴婢給扇扇,放涼些再入口。”

焉聞玉也不急着吃,擡頭看向她:“染菊,太後會召你問話麽?”

宮裏侍寝有人記錄,宮外出行從簡,為了裝成商人都沒帶太監,知曉房中事的只有鋪床疊被的染菊。

現在焉聞玉被皇帝啃了一口,太後估摸着以為他們圓房了,所以方才沒有追究她。

倘若從染菊那裏得知真相,豈不是又要責問她的不是?

染菊撲通跪了下來:“奴婢是朝悅宮之人,對娘娘絕無二心,只是……”

只是太後如果逼問,她将會非常為難……

染菊怕太後,焉聞玉也怕,皇帝永遠是沒錯的,只會為難她一人。

那怎麽辦呢……

焉聞玉擡手摸了摸嘴角,慢吞吞道:“太後若問了,你如實告知便好。你也知陛下向來不近女色,眼高于頂,他如何瞧得上我……回宮時在車裏,還是我奮不顧身撲上去吻了他……”

染菊聽得目瞪口呆:“奮不顧身?”

焉聞玉別開臉不看她,道:“我使出渾身解數按住他,他惱羞成怒咬了我。”

“這……”染菊難以置信,竟是娘娘強吻的陛下!“陛下明明恩寵有加,娘娘這般國色天香,他為何……?”

聽上去确實自相矛盾,焉聞玉低頭想了想,解釋道:“他确實待我很好,我以下犯上也未被治罪,賞賜都是真的,只是不肯圓房……”

反正不是她的錯,太後應該去找她的寶貝兒子。

染菊立即就信了,以陛下的性子,他若想要,誰敢不從?

“陛下這麽多年不近女色,衆人皆知,真是苦了娘娘……”

“沒事的,我繼續努力,圓房指日可待,盡管讓太後放心便是。”焉聞玉兩手捂住臉。

她不擅長說謊,怕被瞧出端倪。

只希望借染菊的嘴,把太後給應付過去。

********

禦駕親臨江東,歸來後的朝堂暗潮洶湧。

畢彥常是被謊報汛情并貪墨等多項罪名處死的,從捉拿定罪到斬首,太過幹脆利落,心中有鬼的人很難不懷疑皇帝事先預知了什麽。

否則大老遠的真就為了捉個貪官?随後在周邊橫掃匪巢皆是趕巧?

也有人認為,陛下是在忌憚婁龍山,犯事之人是他女婿,若不在江東立即斬了,恐會夜長夢多。

早朝時,便有禦史彈劾了這位大将軍,身居高位手握兵權,卻不約束自家人,還有何臉面立足于此。

婁龍山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身板挺直,當即往下一拜,朗聲道:“那厮竟是個吃裏扒外的蛀蟲,死不足惜!便是陛下未曾察覺,叫臣知道了,也會親手摘下他的首級!”

“大将軍是說自己毫不知情?”禦史扭頭看他。

“臣多年不見女兒,外嫁猶如斷親,上哪去管女婿的事兒?幸而陛下察覺有異,否則臣死後,無顏面見先皇!”

婁龍山的語氣铿锵堅決,擲地有聲,惹人動容,其餘官員紛紛為他求情,大将軍忠心耿耿,一世英名,不該被個畢彥常給拖累了。

婁龍山還在忏悔:“陛下要去江東,臣當初極力反對,原是憂心陛下性情大變,被那‘福星’之說給牽着鼻子走,陛下一人關乎大晟的江山社稷,凡事豈能妄動!如今看來,是臣狹隘了……”

這話叫好些人心裏一咯噔,皇帝起死回生後确實變化不小,以前可從未聽聞他信什麽神佛,如今卻自己帶頭了。

福星是從魏鄞修嘴裏吐露的,實際如何無人知曉,當真的是祝妃救回陛下一命麽?

且不說事實如何,陛下九五之尊,豈能被一個女人牽着鼻子走,今日要去江東明日要去江北,那不是亂套了?

就怕福星是妖言惑衆!

為官做宰者都是讀書考取功名而來,便是有愚昧迷信的,也不會偏聽偏信。

虛無缥缈的說辭,無法說服所有人。

只是魏鄞修一言不合就提劍砍人,他們即便有意見也窩在肚子裏,誰敢強出頭?

現在被婁龍山這麽一說,不由擔憂起來,倘若是禍非福,蠱惑帝王?

那該如何是好?

魏鄞修面無表情,半點沒理會那暗戳戳的言辭挑撥,更不會跳出來自證沒有受到蠱惑。

“一人做事一人當,畢彥常犯事與婁愛卿有何幹系,他身死事了,不必往下追究。”他緩緩看向底下衆人,道:“只是不知,大晟有多少個畢郡守?”

一句話,讓準備打嘴仗的文臣們汗流浃背。

龍椅上的帝王正在審視他們,“大晟國土遼闊,山高路遙,朕所知所聞皆來源于折子,郡守失察就能上報個子虛烏有的災情來,要朝廷赈災,倘若朕不去,便無法拆穿。”

這其中當然不止畢彥常一人,若無同黨打掩護,哪就那樣輕易。

“臣等惶恐。”文武百官紛紛伏地而跪。

“朕要你們的惶恐何用。”魏鄞修道:“朕欲重新啓用黜陟使一職,代朕巡查,考核官吏,諸位可有舉薦人選?”

“這……”衆人面面相觑。

顯然他是早有打算,并不是突然提出,莫不是心中已有人選了。

“陛下,”呂相爺高舉手中笏板,道:“眼下秋闱在即,遴選人才,又将迎來一番人事變動,不如屆時擇優而定。”

“呂相爺此言有理。”

“黜陟使人選是該謹慎考慮……”

魏鄞修罕見的非常聽勸,道:“那就依呂愛卿所言。”

他并非沒有可用之人,不過是特意留出掙紮的空隙來,看看會有哪些做賊心虛者按捺不住。

放出口風要安排巡查官員,收到消息後他們為了彌補或是掩蓋某些事實,必然會動作起來。

再搭配晗嘯派出的耳目盯梢,就不信不能抓住把柄。

魏鄞修虛晃一槍,退朝回到勤政殿。

有個小太監迎了上來,禀報道:“太後娘娘擺了家宴給接風洗塵,請陛下晚間到景明宮用膳。”

“家宴?”魏鄞修往裏走,一邊問道:“可請了令恩侯?”

小太監一搖頭:“好像不曾。”

訓德笑道:“那你就去把侯爺一同請上,陛下會準時過去的。”

“奴才這就去。”小太監躬身退下。

魏鄞修進入禦書房,開始處理今天的政務,訓德在一旁伺候筆墨,忍不住多嘴問道:“陛下不打算讓表姑娘進宮,何不與侯爺直言呢?”

每次太後撮合之舉,都要把令恩侯給一同喊進宮,勸阻太後收斂一些。

魏鄞修淡淡道:“令恩侯為人正直敦厚,朕信重于他。”

前世他死後,皇叔登基,當時太後痛怒交加,疑心是皇叔害她皇兒,若非令恩侯護着,免去許多争端,恐怕早就血濺後宮。

訓德聞言不解:“既然如此,怎的不親上加親?”

魏鄞修緩緩一擡眼皮:“正因為是親舅舅,所以不能。”

王家女做了太後,他信任舅舅,也要繼續用着王氏子弟,倘若再與王氏女誕下血脈,來日恐有外戚過大之嫌。

反過來,與沒有血緣的臣子結為姻親,更能鞏固關系。

但主弱臣強才需要用這個法子,他不需要。

“是老奴多嘴了。”訓德捧着硯臺過去。

“朝悅宮那邊如何?”魏鄞修提起朱筆。

訓德見他記挂此事,不由偷笑:“陛下放心,老奴遣了周嬷嬷睨嬷嬷前去,她二人識文斷字,見多識廣,是各宮都搶着要的,有她們侍奉左右,保管祝妃娘娘萬無一失。”

別說是有人口無遮攔,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的苗頭,都躲不過這兩個老狐貍的眼睛,簡直像門神一樣鎮着!

*******

朝悅宮裏,兩個‘門神’被送了過來。

焉聞玉的衣食住行依然是四個宮女伺候,不過,多了兩個嬷嬷約束教導宮女。

她們都從訓德那裏聽說了,離京在外時,一個從良的風塵女當面說什麽名器等字眼,娘娘聽不懂,染菊也糊塗。

做下人的就得攔住那些不好的東西,哪能什麽好賴話都往前遞。

尤其是娘娘如今是皇帝的妃子,跟民間的已婚婦人一般,身邊伺候的啥也不懂,還怎麽替主子分憂?

也是一開始封妃時,誰都沒料到這個宮外買進來的小姑娘能蒙獲獨寵。

否則想來朝悅宮的大宮女擠破頭,未必輪得上梅蘭菊竹四人。

四個宮女被兩位嬷嬷逮着進行二次培訓,皆是愁眉苦臉。

尤其是染菊,她負責做些小吃食,小廚房全權交給她管,鑰匙她随身攜帶。

必須盯緊了,防止中毒事件再次發生。

焉聞玉不太懂,不過眼看着朝悅宮被嬷嬷整肅一番,确實有所不同。

這兩人跟丁嬷嬷不一樣,是實打實的聰明人,得知太後要辦晚宴,立即把焉聞玉的一切都打點好了。

從衣着配飾、她該說的話,還有太後的意圖都給分析了一遍,叫她不慌張不忐忑,只管從容應對。

恍惚間,焉聞玉覺得自己多了兩位幕僚,能幫忙出謀劃策。

入夜前,焉聞玉帶着兩個宮女提前到景明宮,等候開宴。

文筝公主下午就過來了,和她表姐湊在一塊兒玩,說些私密話。

她們估計沒有什麽秘密,焉聞玉到時,文筝正在安慰王萸蔓,顯然知道她沒能順利入後宮。

王萸蔓昨晚莫不是哭過,眼皮略為紅腫,一副失落可憐的模樣。

對比起來,焉聞玉嘴角尚未痊愈的傷口,仿佛在耀武揚威。

她本想推了不來,在朝悅宮躲幾天,可是太後傳話說只是家宴,沒有外人。

傷口都被瞧見過了,再藏着掖着,純屬多此一舉。

文筝看了都搖頭,讓宮女帶王萸蔓去補妝,可別這般憔悴的出現在皇兄跟前。

她坐到焉聞玉身邊來,笑道:“此番你完勝咯!”

“公主此言何意?”焉聞玉不解。

文筝道:“母後親自開口,皇兄都沒收下表姐,可見希望渺茫,而你嘛……頂着皇兄的吻痕招搖過市,啧啧……”

“什麽吻痕?”說得那樣暧昧,焉聞玉糾正道:“這是傷口。”

“有什麽區別,咬文嚼字的。”文筝擡了擡下巴,問道:“離京的感覺如何,外面是不是很好玩?”

顯然,小公主講話像個大人,但實際只是個不曾出遠門的小姑娘。

焉聞玉回身示意聽蘭,把手裏的雕花木盒子送上,道:“我從宮外帶了些東西,若公主不嫌棄……”

“給我的?”文筝雙眼一亮,連忙伸手接過:“我不嫌棄啊!”

她迫不及待打開看看。

焉聞玉道:“我還沒說完呢,都是一些小玩意,我給宮女們也買了,不過都是不同款式。”

“送我的禮物怎能與她們一樣?”文筝微微撇嘴:“算了,不撞花樣就行。”

盒子裏放了幾個不同樣式的扇子,并不貴重,但勝在新穎別致。

考慮到公主的身份,常見絲絹,焉聞玉特意給她帶了民間尋常百姓用的篾絲扇、蒲葵扇,麥稈扇還有筍殼扇。

果真把文筝給看大了眼睛:“這些也是扇子?”

與她生平所見,皆不相同。

“公主有所不知,絲帛綢緞對百姓而言不便宜,可能會給家中女兒扯布做衣裙扇子,但只是美觀,若論實用耐磨,便是這些扇子了。”

焉聞玉也是從賣扇子的阿婆那裏聽來,當即複述一遍,介紹給公主。

文筝大開眼界:“蒲草我知道,都能編成蒲團呢,不過這筍殼……”

她高高舉起扇子,難以置信:“是我們吃的那個筍子?竟有這般大?”

這一片殼一體成型,比她腦袋還要大一圈,那是多大的一個筍啊?

可惜焉聞玉也沒見過,只道:“聽聞竹子如蘭花,有許多不同品種,便有那種巨大的竹筍。”

“不知吃起來是何滋味?”文筝忍不住好奇。

焉聞玉搖頭:“我也不曾吃過。”

文筝多少有點遺憾,道:“要是在京城附近,就能去一趟了。”

太遠的地方她去不了。

太後和皇帝過來時,她們已經聊了好一陣子。

魏鄞修掃了一眼,宣布開席。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令恩侯和珞王,既是家宴,人數也不多,就在一張大方桌上依次落座,不似以往宮宴分席而食。

酒過三巡,太後挽着王萸蔓的手,嘆道:“宮裏還是太冷清了,哀家有三個兒女,卻沒個小孩到跟前來吵鬧。”

魏鄞修沒做聲,擡眸看向焉聞玉。

焉聞玉低頭吃菜,只把自己當個小飯桶,還偷偷嘗了一口桃花酒。

令恩侯接過話頭,道:“明斐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紀,該好好挑個王妃了。”

“舅父怎麽說起我了?”魏明斐不禁失笑。

“你也該被人催一催了,”太後順勢轉向他:“又不是浪蕩子沒玩夠,不肯成家。”

魏明斐連忙擺手:“母後,長幼有序,皇兄尚未立後,我豈能越在前頭?”

太後一想是這個理,不過她着急的倒不是皇後位置,而是後宮充盈,開枝散葉。

當即一手撫上心口,道:“皇帝離京,哀家夜裏都睡不好,聽說你們還遇着山匪攔路了?可真是膽戰心驚!幸而萸蔓貼心,到宮中陪伴哀家。”

“姑母別這麽說……”王萸蔓搖頭。

太後朝魏鄞修道:“還不謝謝你表妹?”

魏鄞修倒是從善如流:“有勞表妹,是文筝不懂事了。”

文筝莫名就被紮了一下,鼓起臉頰道:“我也想日日來景明宮給母後請安,母後嫌我煩呢。”

太後确實嫌她:“你不好好讀書做功課,就想到哀家這裏來躲懶。”

皇子公主都得去學堂,魏明斐出宮立府後才減少了功課,不過夫子還是會定期安排文章給他。

至于文筝,她統共也沒讀幾年書,邊學邊玩的,在及笄之前太後都不會放任她。

“我又不去考科舉,怎麽能日日困在書房?”文筝自有一套道理:“若我能出宮去見見世面,那當然要好生學習。”

皇兄去江東,她其實很想跟着去,但他們肯定不同意,最終她也沒提。

方才見着那筍殼扇,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魏鄞修道:“正是因為不方便出遠門,才要多讀書。”

“皇兄也來教訓我?”文筝徹底不樂意了。

“朕找個人伴你讀書,”魏鄞修扭頭朝一側的焉聞玉道:“祝妃在宮中頗為無聊,正好可以作伴。”

焉聞玉突然被點名,不由一愣:“我也要讀書?”

“以前可曾讀過?”魏鄞修問道。

桌上這麽多人看着呢,焉聞玉稍稍低頭,回道:“只略學過一點……”

她在劉家是和庶長子一塊被送去鄭家學堂,嘉邑縣統共就那麽幾個大戶人家,其中稱得上書香門第的就是鄭家,祖輩都在朝為官。

而鄭家的學堂是幾個富戶統共資助籌辦的,像是劉家冉家這樣的商戶孩子,都能送去啓蒙。

焉聞玉學過幾年,定親之後才被約束在家。

不過,她可稱不上有什麽學識,充其量就是能流暢自如看賬本和家丁名冊那些。

用冉月棠的話說:旁的可以不會,商戶女必須會算賬。

焉聞玉的算法倒是敏捷迅速,讀書人可能覺得商戶上不得臺面,一心鑽進銅板裏,她卻認為這個很實用,起碼出嫁掌家不容易被底下人蒙騙。

文筝不由搖頭:“皇兄太狠心了吧,居然把祝妃送去學堂。”

“胡說,讀書難不成是在折磨你麽?”太後忍不住瞪她一眼,笑道:“祝妃年紀小,趁此機會學一下也是不錯,至于皇帝身邊,可多擡個人……”

她尋思着,是否要挑個美貌的宮女過去伺候,就被魏鄞修截斷了:“母後不必張羅,朕自有分寸。”

“你這孩子……”太後不無郁悶,她還能強硬的給他房裏塞人不成?

況且話題被文筝一打岔,也不好繼續繞着王萸蔓說事了。

吃過飯,令恩侯便說要帶回女兒,家中老太太頗為挂念。

太後處處被堵,心中不虞:“娘親當真挂念萸蔓了?不若一起接到宮中小住。”

令恩侯一擺手:“改日吧,有些努力做過就行了。”

他暗暗勸導。

令恩侯知道長姐中意他閨女,這當然是女兒的福氣,不過,王家已經集富貴榮耀于一身,并不缺這一點。

陛下既然無意,何苦再三強求。

倒是太後的性子過于執拗,非要把王氏女塞進後宮。

當初皇帝駕崩,他同樣也攔不住她要給辦冥婚。

晚宴過後,令恩侯帶着王萸蔓家去了。

太後的盤算打了水漂,興致全無,當即打發幾個孩子各回各處,少來煩她。

*******

焉聞玉跟在魏鄞修身後,從景明宮出來。

恰逢十五,月色明媚,廊下的宮燈與月色交相争輝。

魏鄞修走在前頭,“朕讓你陪文筝一起讀書,有意見麽?”

焉聞玉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回道:“臣妾沒有意見。”

方才都沒問她,現在問也太遲了。

他倏地停下步伐:“你倒是好說話,事事皆無意見。”

後頭的焉聞玉沒料到他突然停下,一個剎車不急,直直撞了上去,腦袋磕着他後背。

魏鄞修轉過身來,低頭看她捂着額頭的模樣,在他跟前這麽嬌小一團,“笨手笨腳的。”

“陛下恕罪。”焉聞玉後撤兩步,一臉老實。

魏鄞修居高臨下望着她,目光着重落在她唇畔,軟嘟嘟的紅唇,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痕跡,即将痊愈。

“看來嘴巴沒事了,方才用膳沒見礙着你。”

焉聞玉小嘴微張,不知該作何回答,似乎感覺尴尬的只有她一人,顯然,魏鄞修這厮臉皮比她厚。

能夠坦然與她讨論自己咬出來的傷口。

“太後同你說要納妃,你就答應了?”魏鄞修的語氣頗有些涼飕飕。

焉聞玉眨着圓溜溜的水潤眼眸,與他四目相對,那、那不然呢?

人家是太後呀,是你娘。

“祝妃不能替朕分憂,當真是失職,你可知罪?”

他一開口,就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了,焉聞玉不明白自己哪裏惹着他了,又來找茬。

“臣妾知錯……”

然而她态度軟和也沒什麽用,魏鄞修并不滿意:“朕賜你火紋鞭,還不如安在馬屁股上,還能甩動聽個響。”

火紋鞭?“陛下希望将它用在誰身上?”

焉聞玉問完,腦子裏就想到了‘借刀殺人’四個大字,莫不是要借用她的手去抽誰?

她不要命了?

“朕已有祝妃,讓太後歇了心思。”魏鄞修輕描淡寫下達指示。

焉聞玉搖搖頭,直接認錯:“臣妾無能,還請陛下恕罪。”

“認錯倒是越來越利索了,”魏鄞修一把拉過她,低聲道:“朕要罰你。”

“這……”焉聞玉苦着臉,多少有些委屈和不服氣。

聖上留宿朝悅宮,吩咐備下香湯沐浴,宮女小太監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焉聞玉被叫到了淨室,所謂懲罰,就是親手伺候他洗澡。

此前有過一次了,倒沒什麽難處。

只不過……

焉聞玉才被啃過嘴巴,有點害怕與他坦誠相見。

“磨磨蹭蹭的做什麽?”魏鄞修擡眸看向她:“過來。”

焉聞玉慢吞吞走了過去,替他解開腰封,褪去中衣,一層裏衣,底下便是壘塊分明的勁韌腰腹,蓄含着強大力量。

魏鄞修與她對立而站,兩眼不錯盯着她。

忽然伸手,攀上她不盈一握的側腰,稍一施力便叫她撞着緊貼上來,他低聲道:“你說,祝妃善妒,管着不讓朕納妃,這樣可好?”

焉聞玉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猛然撞上去,鼓鼓囊囊的雪團彈跳着避無可避,與他擠擠挨挨。

他的話更是吓人!她來回搖頭道:“不好不好!”

溫i香i軟i玉在懷,魏鄞修恍若不覺,牽起她的手,溫熱的指腹一寸寸撫過那細嫩的指縫,微癢微麻。

“不會抽鞭子,那就學。”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