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在朕懷裏哭
第31章 在朕懷裏哭
禦花園裏一步一景, 假山流水,奇花異草。
焉聞玉不過是尋個由頭出去觀賞,實則把自己藏了起來, 就藏着一個半山亭底下的空架位置。
這半山亭依山而建,怪石嶙峋堆成一座小山, 石頭上設了孔洞引來汨汨水流, 有山有水清涼一景。
而游廊便順着這山勢,拾階而上, 在最高點搭了一個六角亭。
她就窩在六角亭底下哭,這裏隐秘得很, 還有細細的水聲遮掩她的聲音,誰都找不着她。
她又一次平安無事了,可不代表心裏就不害怕。
素不相識之人,拔出發簪就要紮她,那一幕把她吓壞了!
倘若當時沒有及時擡手擋住, 那尖銳的珠釵劃破她的臉刺穿她肚子呢?
或者更兇險一點,劃破她的喉嚨?
焉聞玉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她是被買進宮的, 她所擁有的一切皆來源于魏鄞修。
何況他是皇帝,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的等級還夠不上那些大臣呢。
讀書人皆是識得大義,明辨道理,犧牲她一人就能解決掉赤峰這個隐患,換來大晟更久的安寧, 換做他們是不是認為很值得?
焉聞玉一面說服自己,一面嗚嗚的哭。
魏鄞修總讓她不許哭, 他明明可以不來,不看,卻偏要管那麽寬,性子這般冷血霸道,屬實是太壞了!
焉聞玉氣他的同時,還有一絲絲的委屈,她清楚彼此無情無愛,可被擁抱親吻時,那份溫暖總會令人産生錯覺,好像一切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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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什麽都沒有變。
哭着哭着,又想起爹娘和祯兒,她應該動作快一點的,讓爹娘認知夏做幹女兒,如此一來,知夏也有個依靠,有娘家可回……
冉家在嘉邑縣人脈頗廣,囑托祯兒代為照看一二,想必她不會拒絕。
至于祯兒自己,她是個聰明姑娘,定會越過越好,焉聞玉衷心祝願她。
就怕自己看不到她出嫁那一日,頗為遺憾。
焉聞玉不敢大聲哭,她知道魏鄞修派人盯着自己,找到附近是遲早的事。
半山亭底下視野昏暗,有水流和泥土的氣息,就像被窩那樣安全,是一個小小的獨屬于她的天地。
若是在寝殿,怕不是埋起來都會被生生挖出?
焉聞玉很快就哭累了,昏昏欲睡,那百香丸不知是何物,這會兒除了手臂傷口疼痛,并無其他不适。
禦花園有許多人急着找她,她躲着不出去,給他們添麻煩了。
可是她管不了那麽多了。
她不想做祝妃了。
焉聞玉蜷縮在地上,手腳冰涼,入秋後地面一點都不炙熱,此處還背陰近水。
哭的時候身體發熱,這會兒哭累了停下來,便覺越來越冷了。
她迷迷糊糊之際,忽然,一個人影從假山孔洞鑽了進來。
焉聞玉的眼睛早已适應了昏暗,況且此處并不是完全不透光,她一眼看到了魏鄞修發冠歪斜的狼狽模樣。
這裏之所以隐秘,是因為要在假山裏面爬着鑽來鑽去,她身形嬌小,方才一心想躲起來哭一哭,見洞就鑽。
設想過會被找到,卻不曾想魏鄞修這個颀長壯實的身軀,自己鑽進來了。
焉聞玉紅腫的眼睛瞅着他沒說話,魏鄞修爬了過來,狠狠地将她揉進懷裏。
“你想躲到哪裏去?”
焉聞玉現在不僅眼睛不舒服,嗓子也幹渴,更不想與他搭話。
反正都這樣了,還怕皇帝治個不敬之罪麽?
抱着她的胳膊寸寸收緊,他胸膛如鼓,又熱有燙,有力的心跳聲還跳得很快,‘撲通撲通’。
焉聞玉不期然想着,哪怕再可惡之人,只要他活着,胸懷就是溫熱的。
從小到大,她只被孟氏抱過,小時候,娘親會抱着哄她。
她感受到溫暖,卻不代表什麽,因為長大後孟氏可以把她看做陌生人。
此刻她依然覺得被人環抱很舒服,但是這人,和孟氏也沒什麽分別。
“說話,”魏鄞修眉頭蹙起,緊緊摟着她道:“不準躲開朕,你休想!”
焉聞玉不吭聲,皇宮都是他的地盤,還能躲到哪裏去?
她又困又餓,只想馬上睡過去。
焉聞玉被抱了出去,洞口對魏鄞修而言太過窄小了,他非要攬着她不松手,一路磨磨蹭蹭的出去,玉冠歪斜,發髻徹底淩亂了。
皇帝一身狼狽,但好歹找着祝妃了,宮女太監們喜極而泣,奔相走告。
差點就以為要被陛下一怒之下杖責了!
不知不覺,日頭西斜,竟是已近黃昏了。
焉聞玉上午接見的舞姬,就發生了意外,昏迷請太醫直接錯過了午飯。
她醒來後被喂了百香丸,在朝悅宮飲了幾口蜜茶,然後就往外躲,現在又餓又累,沒了力氣。
這般蔫蔫的模樣,身量輕如貓崽兒,看得魏鄞修眉頭直皺,揚聲喊來錢太醫給她把脈。
訓德機靈得很,早有準備,眼看着陛下那着急的模樣,就讓小太監把太醫留在偏殿歇息了,方便随時趕到。
這不,立即就傳喚了!
錢太醫一出手便知是什麽情況了,眯着小眼睛嘆氣道:“祝妃郁結于胸,手腳發涼,應盡快喝些熱湯,再入藥浴。”
“郁結于胸?”魏鄞修放下紗帳,道:“朕知道了。”
錢太醫捏着羊須胡偷觑他一眼,也沒說更多,拱手告退。
朝悅宮上下都忙了起來,負責小廚房的染菊很快呈上一碗雞湯面。
雖說毒素并不嚴重,但這會兒不宜溫補太過,裏頭也沒放什麽藥材。
聽蘭和弄梅則去把淨室給準備好,下午就把藥浴的藥包給送來了,已事先熬煮,随時可兌水。
焉聞玉安安靜靜的,給她她就吃,一碗雞湯面下肚,手腳回暖,越發困頓。
魏鄞修在一旁親力親為,給她端水遞碗,訓德公公要伺候他更衣都沒理會。
訓德沒法子,只得叫小太監捧了梳子過來,就在床邊把發冠稍作整理,保住帝王威儀。
吃完東西,淨室也已經妥當,焉聞玉被抱進去泡澡。
魏鄞修竟是還要繼續不假他人之手的架勢。
焉聞玉擡手拒絕了他:“陛下這是做什麽?”
她坐在繡凳上,嗓音細細的,擋開他的手。
魏鄞修看着她道:“朕來伺候你入浴。”
“陛下是在補償臣妾?”焉聞玉說這話自己都不信,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有絲毫愧疚?
“不,”魏鄞修跟着否認:“朕樂意伺候你。”
焉聞玉看他兩眼,緩緩閉上紅腫的眼皮:“陛下請便。”
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即使坦誠相見又能怎樣,他若覺得這個行為能讓自己心安理得一些,那就随他去吧。
焉聞玉不關心魏鄞修怎麽想,她沒有心力去理會。
淨室裏充斥着草藥的清香,不算難聞,熱湯的溫度正合适,焉聞玉被抱着放進去,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下午她就該休息的,可是太難受了,她睡不着。
這會兒發洩一場,淚也流了,飯也吃了,倒是正好睡覺。
魏鄞修一言不發,沒有出聲打擾,握着她的手中,仔細洗幹淨每一個指甲縫。
他察覺到了焉聞玉的變化,她徹底不想理會他了,哪怕他親手替她寬衣解帶,也再無反應。
仿佛當她這具肉身已死一般。
或者,她認為遲早是個死人。
魏鄞修說不上此刻心中是什麽滋味,後悔麽?他登基至今,所作所為,從不後悔。
可若說無動于衷……
他垂下眼眸,望着她這張巴掌大的小臉,他無法無動于衷。
焉聞玉的臉頰,被熱水熏泡出一絲紅暈,不似方才那般發白,額際的烏發黏濕了一小縷,垂落微卷,楚楚動人。
她這樣嬌嬌軟軟的,四肢纖細,生來便膽小怕事,在他身邊受到諸多驚吓。
魏鄞修有意無意在避開她手臂上那道傷口,沒有劃拉出多大的口子,可是在雪白肌膚上,顯得如此觸目驚心,皆是因他所起。
*******
焉聞玉睡了踏實一覺,醒來時精神飽滿,恢複得很不錯。
回想昨晚,完全不記得自己是何時離開浴桶的。
叫來聽蘭弄梅幾人問了問,幸好她們沒有受罰。
聽蘭立即求饒了:“娘娘,下回可別吓我們了,若不是看着娘娘的面子上,陛下定然不會輕饒的!”
焉聞玉輕輕搖頭:“我沒事了,不會的。”
她才不是那等尋死覓活之人,傷心難過哭一哭就好了。
聽蘭又道:“昨日陛下心疼壞了,跑了好些地方尋找娘娘,之後藥浴包紮,都被陛下一人包攬了,就連絞幹發絲這點小活都沒放過呢……”
焉聞玉安靜聽着,只覺得他多此一舉。
哪怕他什麽都不做,她又能拿他怎麽樣呢?去咬死他麽?
聽蘭很有眼色,見主子似乎不愛聽這些,連忙就不說了,攙扶她到外面,染菊做了好些開胃小食等着了。
焉聞玉傷在左臂,倒不影響她拿筷子之類,不過學堂暫時不必去了,只管安心養傷。
用過早膳,太後和文筝公主來了,昨天她們就聽說了,不過朝悅宮亂哄哄的,想來探視被魏鄞修趕了回去。
而今日,文筝滿是愧疚來到焉聞玉跟前。
她道:“都怪我給你亂出主意,沒想到那兩個舞姬是不要命的!”
在大晟的皇室裏膽敢行刺,赤峰真是好大的狗膽!
太後對此也很生氣,昨晚在佛堂念了一晚上的經,她分外憐愛焉聞玉:“若非祝妃是福星,給皇帝擋了災,那珠釵豈不是刺到皇帝身上去了?此事絕不能善了!”
魏鄞修沒有對太後坦白,說一半留一半,她現在還當焉聞玉是祥瑞之人呢。
文筝早就命小太監去朝堂上打聽,握拳道:“皇兄早朝大怒,一聲令下把使臣團全給下大獄了,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赤峰既然主動挑起争端,咱們就打到它老巢去!”
小公主這架勢,恨不能上陣殺敵沖鋒陷陣一樣,焉聞玉道:“我命裏有此一劫,無關旁人。”
她的命,主宰在魏鄞修手裏。
文筝還是自責:“要不是我,你未必會接見她們……”
她以己度人,要是她遇上那麽巧的事情,興許就要遷怒了!
焉聞玉沒法向她詳細解釋,想了想道:“那你以茶代酒,給我道歉。”
“沒問題,你不生氣就行。”文筝真就照做了。
焉聞玉尋思着兄債妹償,喝了她斟的茶。
太後說她不必抄寫經文了,這次給菩薩塑金身,多齋戒沐浴幾日,定然時來運轉,小人難近。
不止是嘴上慰問,臨走時還留下好些賞賜。
未嘗不能算是子債母償?
不多時,魏鄞修下朝過來了,今天處理了赤峰那群人,耽誤了不少時間。
文武百官持有不同意見,唇槍舌戰說了半日,最終被魏鄞修拍板按下。
使臣被暫時收監,但沒有急着定罪,也有人說把剎樊金野砍了,叫赤峰知道一下厲害。
但這麽做,豈不是便宜了幕後黑手。
魏鄞修自有打算,下朝後推了手頭一些不太緊急的事務,過來帶焉聞玉出宮。
焉聞玉被抱上龍辇,與帝王同乘,尚且有些搞不清他在做什麽。
直到兩人換成馬車,吱吱悠悠朝着宮門外駛去,她才确信,這人要帶她出宮。
馬車一路不停地駛向永寧坊,轉過碧螺街,停在一個宅子門前。
焉聞玉雖說對京城很陌生,但是這條街道,越看越有幾分眼熟。
可不恰好就是她來過的地方——冉月棠落腳的住處就在附近。
魏鄞修率先下車,回身來牽她。
焉聞玉沒急着下去,忍不住問道:“陛下這是做什麽?”
“朕還以為,綿綿不與朕說話了。”他狹長的黑眸,定定望着她。
長臂一探,就圈過她的腰身,把她從車上抱了下來。
訓德笑眯眯地走在前頭,推開宅子大門,躬身道:“這是祝妃娘娘的宅邸。”
焉聞玉雙腳落地,可以自己走,她仰着脖子打量這個厚實的木門,扭頭看魏鄞修。
他也正在看她,淡淡道:“以後它屬于你,你随時可以出宮過來。”
焉聞玉小嘴微張,不無驚訝,他送個宅子倒不稀奇,于皇帝而言最多的就是錢財富貴,可是他說可以随時出宮?
她半信半疑的,很難不為此感到雀躍。
又聽他補充一句:“若要留宿,必須帶上朕。”
焉聞玉:“……”
那這留宿,豈不是跟沒留宿一樣?
魏鄞修牽起她的右手,領她進去看看。
都已經打理過來,庭院精致而寬敞,正廳氣派,在這京城裏頗為常見的一座民宅。
“它沒有很大,周圍皆已經被朕買下,朕不說,無人知道這裏屬于祝妃。”
他知道她怕被人盯着,隐秘低調,方能有片刻自在。
不得不說,這個宅子深得焉聞玉的心,一切都恰到好處。
魏鄞修心機深沉,聰明的人當然知道怎麽拿捏她。
以前許是懶得動心思,現在竟然下功夫讨她歡心?
焉聞玉低下頭,抿着唇瓣道:“陛下若要臨幸臣妾,臣妾無法拒絕。”
魏鄞修聞言,嘴角倏地沉了下來:“你覺得朕做這些,只是為了臨幸你?”
“是為了讓臣妾心甘情願麽?”
躺平不反抗,好歹能讓他看上去體面些?
魏鄞修簡直被她氣笑了,一手撫上她的臉頰,道:“胡言亂語,念你帶傷,且先把懲罰記下。”
焉聞玉軟乎乎的臉肉被揪了,但并不改口,也不求饒。
罰就罰,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魏鄞修冷哼一聲:“朕要女人,無需張口,就會有無數人撲到榻上來,你的身子莫非與她們有何不同?”
焉聞玉搖頭:“不知道。”
她又沒看過。
魏鄞修:“……”
他擡手輕彈她眉間,面無表情道:“沒有不同。”
“你怎麽知道,你都看過?”焉聞玉掙開他,摸摸自己的額頭。
“朕不稀罕。”
“不稀罕就不稀罕,告知臣妾又有何用。”
魏鄞修眯起眼眸盯着她:“焉聞玉。”
語氣拉長了尾音,不無警告意味。
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說他身邊不缺女色,今日的舉動不是為了臨幸她。
……那便是因為愧疚了?焉聞玉斜睨他一眼,難以置信這樣冷酷無情之人居然也生出了良心。
“臣妾多謝陛下的禮物。”
要說就這樣原諒抵消,那是不可能的,或許他也不在乎她這不值一提的原諒。
焉聞玉只想着,這裏更方便與冉月棠見面。
宅子并非空蕩蕩的,魏鄞修還安排了家丁仆役,灑掃護院,都無需操心。
還把地契當場交予焉聞玉,叫她真實拿到手裏,才感覺安心。
随後便帶她去了摘星樓,他包攬了頂層,酒菜皆已備好。
馬車離開了碧螺街,突然擁擠不堪起來,全賴前方有人開道,方能順利前行。
焉聞玉起初還以為是暫時擁堵,誰知車子一直行駛緩慢,她偷偷掀起簾子朝外張望,才發現一條街滿滿當當的全是人!
仔細一聽,吵雜的話語全都是圍繞着放榜、解元二字。
今天居然是放榜日。
雖說還不到春闱,沒能決出狀元之才,但京城百姓們都閑得很,喜歡湊熱鬧。
那熱門的解元人選,可是好多人下注了的。
而且但凡榜上有名的學子,所在客棧都會放一小串鞭炮以作慶賀,好多人來聽個響都覺得開懷!
焉聞玉自然是從未湊過這等熱鬧,登上摘星樓時,俯瞰樓下街道,好多人提前蹲守在榜前,意圖争先一睹。
他們這個位置,倒是最佳觀賞處。
開始上菜了,訓德專門安排了宮裏不常見的菜色,新穎又美味。
其中還有幾個是赤峰傳來的做法,燒得熱燙的鵝卵石,一一鋪上絲薄的肉片,塗抹奶漿。
焉聞玉吃個新鮮,心情不壞,若是她和祯兒同來,那估計能更開懷。
不多時就放榜了,書童小厮和書生擠成一團,前排衆人齊齊高呼此次秋闱的解元的名諱。
竟然不是那幾個衆所周知的熱門學子,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之人!
霎時間,底下的喧嘩聲直沖上來,驚呼不斷,比菜市場還要吵。
而那個學子,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魏鄞修道:“明年春闱有狀元游街,敲鑼打鼓,更有看頭。”
焉聞玉往嘴裏塞了一片奶香的烤肉,漫不經心道:“還有好多個月呢。”
狀元游街她沒見識過,不過戲臺上有唱過,金榜題名,那是許多人夢寐以求之事。
她不考慮太長遠的事情。
陸陸續續有鞭炮聲傳來,吃過飯,街上的熱鬧已經散去,唯剩下三三兩兩的人在榜前對名單談論着。
焉聞玉也湊近去看了,長長一卷,數不清的名字。
看似很多人中舉,但比起應試人選,其實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她沒有特意去看鄭慕遠是否高中,只是碰巧,居然一下看見了他的名字。
雖說不怎麽靠前,好歹是考上了。
焉聞玉沒吭聲,只當沒看到,匆匆一覽就離開了。
魏鄞修沒有立即回宮,還帶她去看了下注的莊家給大家兌錢。
此次爆冷門,押中者寥寥無幾,莊家的臉都笑歪了!
而來兌錢的幸運兒,同樣樂不可支。
焉聞玉見了,不由問道:“賭坊裏頭也是這樣麽?”
“你想看?”魏鄞修道:“這次不行,時辰不早了。”
“那是不是下次可以?”她也沒有很想看,不過來了這裏順帶想起來。
魏鄞修點頭應了:“烏煙瘴氣的地方,朕帶着你,你才能去。”
焉聞玉沒什麽意見,乖乖跟他回宮。
不得不說,在宮外晃了一圈,心情确實好轉許多。
難怪人不開心的時候需要散心。
焉聞玉拿出地契看了看,把它收進首飾盒底層。
出去一趟,回來又要換藥,睨嬷嬷說那個百香丸很了不得,才能隔日就生龍活虎,只餘下一點皮外傷。
不過這皮外傷也是夠嗆的,稍微動作大點就會拉扯到它。
魏鄞修從外間緩緩步入,道:“讓朕來。”
睨嬷嬷立即撒手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焉聞玉衣衫半解,露出一條光溜溜的胳膊,胸前雪峰溝壑深不可測,半遮半掩。
傷口未結痂,目前還發紅,魏鄞修拿起藥粉,均勻撒上。
“不可沾水,朕替你沐浴。”
“陛下不必如此。”焉聞玉實在看不透他。
“這是最後一次,”魏鄞修的動作輕巧,給她一圈圈纏上紗布,低聲道:“朕不會再讓你受到驚吓。”
焉聞玉看着他沒做聲。
“還有,”他傾身靠近,用薄唇輕輕觸碰她的胳膊,“你可以哭,不準躲起來。”
“啊?”焉聞玉有點反應不過來。
魏鄞修擡眸直視她:“在朕懷裏哭,不許去其他地方,聽懂了麽?”
她搖搖頭:“我的耳朵好像聾了。”
不然怎麽年紀輕輕就幻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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