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談判

入暮時分，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雨絲微涼，便連天色也漸漸沉了下來，暗夜裏，月色涼如水。

聽雨軒裏，暮雲卿還在處理着公務，軒窗半敞，葉绾撐着傘踏至院落，便看見窗內的逸王。

他靜靜地端坐在那裏，身上穿着一襲繡有夔龍紋的青衣，身形挺拔修長，自有一派非凡氣度。

暮雲卿，他似乎格外喜歡穿青色的衣服，與湖光山色融為一體，看上去，淡泊又高雅。

葉绾站在窗外，任由雨水打濕了裙裾，她靜靜地望着這個男人，這個深杳可怕的男人。

父親曾經親口告訴過她，逸王爺，是有野心的。

葉绾握住傘柄的手不由一緊，眸中閃過一絲冷芒。

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便是男人的野心。

暮雲卿神态恬淡地處理着手上的公務，舒朗的聲音傳來，“要進便進，站在那裏做什麽。”

葉绾心念微微一動，再往前走幾步，踏上臺階，将手中的傘交給侍衛，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上前屈膝請安，暮雲卿眼皮也不擡，吩咐道：“煮一壺清茶。”

“是。”葉绾淡淡應道，便起身去煮茶，沸水蒸騰，她擡起衣袖往茶盅裏倒水，動作娴熟。

暮雲卿微微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低垂的眉眼，在閃爍的燭光下竟然潋滟出一絲溫柔，面龐微微透出一種暈紅，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失神，卻敏銳地察覺，她換了一身衣服，梳了新妝。

仿佛感覺到了他在看着自己，葉绾扭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剛觸上，暮雲卿下意識地垂下頭。

葉绾默默地收回目光，仿佛這一個小插曲不存在似的，嘴角淡淡一勾，繼續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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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好了，葉绾端着茶盤，徐徐朝暮雲卿走去，在他身前緩緩跪了下來，姿态恭謹地為其添茶。

暮雲卿微微轉過眼睛，看着她，目光微微一閃。

葉绾注滿茶，便将茶杯舉起，穩穩地捧在手上，奉給暮雲卿，“王爺請喝茶。”

暮雲卿一頓，放下手上的文牒，從她手上接過茶杯，淡淡問道：“今兒怎麽這麽乖？”

葉绾抿了抿唇，待他喝了一口茶，才緩緩道：“王爺，奴婢自請，為您診脈。”

暮雲卿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淡淡一笑，“你要為本王看病，黃鼠狼給雞拜年嗎。”

沒有理會他語氣中的嘲弄，葉绾擡頭懇切道：“奴婢是真心的。”

暮雲卿放下茶盞，淡漠地掃了她一眼，“這天底下最不能信的，便是女人的真心，尤其是你。”

“為何？王爺不信我？”葉绾聲音難得透着一絲急切。

“不錯。”暮雲卿毫不掩飾，展了展袍袖，一臉的氣定神閑。

“你父親間接死在我的手中，本王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不害我也就罷了，又怎會救我？”

一句話，戳中了葉绾的內心。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流露出一絲真情實感，她只能在他面前做戲。

“王爺多慮了，奴婢萬不敢有如此誅心的想法。您是救我出牢籠的恩人，也是我的主子，我怎麽會害您，我巴不得您長命百歲，福壽雙全呢。”葉绾賣乖讨好地說道，特像一哈巴狗。

暮雲卿嘴角冷冷一勾，“違心的話，說出來心裏不難受嗎？”

葉绾暗暗咬唇，盤算着該如何與他進行下面的交談。

她還沒有想好，暮雲卿倒是一語道破了她的心思，“你有求于本王，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葉绾猛地擡頭……她表現的，有這麽明顯嗎？

她垂下眼睑沉默了一會兒，眼看暮雲卿已經失去耐心重新提起筆來，忙道：“我要跟你談判。”

一句話，擲地有聲。

暮雲卿手中的筆墨沒有落下去，而是在半空中停住了，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神色清冷。

葉绾雖然被他的眼神刺的難受，卻硬是昂首挺胸，目光毫不躲避地與他對視。

她暗暗告訴自己，不能輸。

機會只有這麽一次，若是失去，便追悔莫及了。

葉绾這次沒有自稱“奴婢”，也沒有尊稱“王爺”，一句“我和你”，将倆人拉到了平等位置。

看着她堅定且胸有成竹的模樣，暮雲卿倒是提起了幾分興致，沒有計較她言語失禮，将筆放下，淡淡問道：“膽子不小，你要與本王談判什麽？”

葉绾簡單而有力地回答道：“我幫王爺解毒，王爺保全我弟弟妹妹的性命，助我們團圓。”

暮雲卿眉睫一顫，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那一雙靈動的眼睛如寒星，明爛璀璨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