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莫名預感

第58章 莫名預感

溫鸾也聽不懂, 顧景曜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她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那就是顧景曜很可能悶聲幹了件大事。而且,這件大事好像還對自己十分不利。

“累了。”溫鸾的手掌在紅唇前稍稍遮掩, 佯裝打了個呵欠道:“咱們先回去吧。”

“是該回去了。”闱墨有些警惕地護在溫鸾身側,不忘納悶地看了顧景曜一眼。

“等等。”開口的是顧景曜。他眼眸也沒擡, 只是慢慢從懷中摸出一張嶄新的紙。那紙上有墨痕, 卻看不清寫了什麽。

不過,顧景曜很快給出了答案。“陛下聖旨, 賜婚于正一品上卿, 宣平侯府嫡子顧景曜。但卻不是我。因為我已于方才去了司戶局和司奴局兩處。”

“你去司戶局做了什麽?”柳雲湄的嗓音扭曲而顫抖。

“去司戶局,是脫離與侯府的關系。往後侯府嫡子,只有景佑一人。去司奴局,則是将平民之身變成了奴隸之身。”

“你胡說什麽呢?景曜,你可是官身啊,哪裏是平民之身?”

“上午已經入宮, 向陛下提了辭呈。陛下雖龍顏大怒,但我一心堅持,自然便成了平民之身。”顧景曜漫聲說着,語氣卻極平淡,仿佛說得是旁人的事一般。

而柳雲湄聽到這裏, 卻已經支撐不住。她半撐在雪珠身上, 一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一邊搖頭喊着不可能。她的尖叫聲極其刺耳, 卻無礙溫鸾與顧景曜雙雙對峙的寂靜場面。

接着,在柳雲湄安靜下來的間隙裏, 顧景曜繼續說着。“奴隸之身不能沒有依附之處。故而,我在主家之處, 填的是鸾兒你的名字。所以,溫姑娘,敢問您的府邸,可否再接納一位俊奴呢?”

……溫鸾徹底怔住了。

柳雲湄的心徹底碎了。“瘋子,瘋子!顧景曜你就是個瘋子!”她忍不住戳着他高傲的脊背罵着。就連雪珠,此刻也一臉尴尬艱澀的神情。她甚至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确認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夢境。

“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世子之位,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高官之位!就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顧景曜,你是豬油蒙了心,還是腦子被人敲壞了。你若不願娶我,你可以與陛下講明!你可以與我直說!”

難得的,顧景曜看了柳雲湄一眼。只是這一眼,毫無波瀾,也無暧昧。“與陛下講明,陛下不允。與你直說,你必定又要糾纏鸾兒。倒不如一切從我這裏開始,也從我這裏結束。往後,我只不過是一介尋常的俊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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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口愈發肅靜了。輕紗遮擋的晚霞漸漸斂去了最後一絲明豔,将整個天空都交給了藍黑色的烏雲。烏雲霸道,壓得燕子都飛得低了不少。

誰都說不清,一會即将到來的是一場殘秋的暴雨,還是初冬的輕雪。

溫鸾的聲音率先打破了寂靜。“我宅子小,容不下那麽多俊奴了。有闱墨一個,便成了。”

闱墨聞言動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卻莫名又咽了回去。顧景曜聞言也不急,只是輕輕颔首,表示知曉。

“人家不要你!顧景曜,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柳雲湄帶着哭腔,理智徹底被情緒打敗了。她覺得自己也是可笑的。可笑在方才還信誓旦旦地決議往後做一個心緒平和、大方寬厚的女子,可不過須臾,她便被顧景曜帶來的噩耗打敗了。

然而,顧景曜依然沒有回答她的話。留給柳雲湄的,只有落寞與尴尬。正如方才那一衆掌櫃對她的冷漠一般。似乎所有人的熱情,注定都要交付給溫鸾。

不自覺地,她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而顧景曜,則一臉平靜地将那張奴籍文書折好,齊齊整整地又放在胸前。“既然溫姑娘不需要俊奴,那顧某便先告退了。”

“你要去哪裏,回侯府?”闱墨淡淡開了口。

“今日的确要回去。”顧景曜頓了頓道:“有些話,想與宣平侯爺說明白。至于往後,侯府,便與我再無幹系了。”

“等等!”開口的依然是闱墨。只見他胳膊一揮,一把長傘不知從何處而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落在了顧景曜高舉着的手上。

“這是溫府的傘,想着還!”闱墨的聲音清脆透亮。但很快,他便被溫鸾狠狠地拍了拍手肘。“拿我的東西做人情?”她半是嬌嗔,半是嫌棄。

“我錯了我錯了。”闱墨嬉笑着,哄着溫鸾進了大宅。

柳雲湄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也眼睜睜地看着顧景曜既羨慕又嫉妒的神情。她不是第一次在他這張臉上看見這種神情了。當初在司書局,後來在酒樓,她都曾見過。只是那時的顧景曜尚且隐忍,如今卻完全按捺不住了。

“景曜!你看,溫鸾不會理你的。你現在回去找陛下,就說你錯了,你後悔了。陛下那麽信任你,那麽倚重你,一定會原諒你的。景曜,我說了,我可以讓溫鸾做你的平妻。往後,我也會對她好的。”柳雲湄抹了抹眼淚,上前拽住顧景曜的衣袖。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既做了,就不會後悔。柳氏,過去那件事,我想你應是全然知曉的。我不多怪你,只因大半錯都在我。可往後,我也絕不容許你再招惹鸾兒。”

柳雲湄看着顧景曜遠去的背影,一雙手不由得無力地垂下來,宛如春日敗柳一般。而後,她聲嘶力竭地沖着顧景曜喊道:“那你我呢?那你我呢?那你我呢……”

她的聲音漸漸被烏雲湮沒,被霹靂而來的大雨埋在了地上。

顧景曜辭官為奴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不過鬧得厲害的地方只有兩處,一處是侯府,一處是柳府。禦書房也曾亂過一陣,只因皇帝摔壞了素日最為鐘愛的一方硯臺。至于旁的,便再沒有了。

先說侯府,吵鬧的都被關在了門外。門裏,宣平侯顧運淳倒是一臉淡定。不過,韓氏看得出來,能讓老侯爺沒有按時出門鬥蛐蛐,說明這事已經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你們慢慢說。”韓氏留了兩盞茶,便關上了門出去勸宣平侯夫人了。這一位撒潑打滾,眼瞧着就要去陛下那告罪求情了。秦筝倒挺高興,畢竟她丈夫莫名其妙地成了世子。

“外頭的人先不管。”顧運淳抿了一口熱茶,那茶水燙得他的舌頭微微發麻,正是他素日最喜歡的口感。他啧啧舌,看着跪在下頭的顧景曜,脫口問道:“怎麽樣,後悔了吧。”

一句話,說得顧景曜臉色難看極了。沒想到,後頭還有更狠的。

“是不是有時候,後悔得想抽自己的嘴巴?”

“……”顧景曜覺得頭有些疼。

“關鍵是後悔也沒有用啊,人家不搭理你,對吧。”

“嗯。”顧景曜咬緊牙根,痛苦難忍。

“嘿嘿。”顧運淳心滿意足地繼續喝起了茶。

顧景曜則在一邊默默調整了一會心境,而後才慢慢開口道:“兒子想問一句,父親為何知道我會後悔?難道父親您早就知道當初救兒子的是溫鸾?”

“我并不知她救過你。我只是在溫家用過幾頓飯,也在柳府用過幾頓飯。莫要小瞧了這幾頓飯,在這飲食之間,一府之風,一家之性情,全都能夠瞧出來。柳府夫妻雖舉案齊眉,但太過客氣,有些話連我聽起來都覺得虛僞做作。而溫家卻不一樣,她們夫妻和氣,事事都有商量,生得個女兒也不過分嬌寵,而是看重她的脾氣性格。這樣的人家教出來的孩子絕不會差。事實證明,你老子的眼光還算不錯。那柳氏,的确不值一提。”

“所以兒子不能娶她。但兒子又不能抗旨。”随後,顧景曜一字一字将自己對侯府的打算和盤托出。

顧運淳細細聽了半晌,而後才發覺自己這個兒子只用了短短半天的時間,便已經将侯府上下的前程全都鋪墊好了。也就是說,只要所有人都按照顧景曜的安排行事,那保侯府百年前程還是無虞的。

于是,準備好的一肚子話被顧運淳生生憋了回去。“說完了?”他道。

顧景曜微微颔首。

雖說是親生的兒子,可顧運淳怎麽看怎麽覺得生氣。他就納悶了,自己是怎麽生出這麽一個老謀深算的兒子的。

砸巴了半天嘴,顧運淳也沒想到該說些什麽。其實他原本是挺生氣的,可一想到如今朝綱日漸不穩,他又覺得顧景曜在這個節骨眼上能遠離朝堂是好事。更何況是為了自己素來看重的兒媳婦溫鸾。

只不過,把自己弄成奴籍,這事到底是太過分了。不過,奴籍也不是消不得。為了把兒媳婦哄回來,也不虧。

顧運淳的氣消了大半。“行了,話說完了就走吧。反正我也勸不得你了。”

顧景曜聞言點點頭,很快便推開了卧房的門。而後,便見李瓊之發瘋一般地沖上來:“兒啊,兒,你跟娘說實話,是不是那個溫氏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跟娘說,娘去收拾她。”

“母親不是一直不喜歡溫氏麽?這回好了,兒子往後會成為溫氏手下的奴隸。往後,母親去打擾她一次,她必定是會懲罰兒子一次。”

這一番話,說得李瓊之頓時厥了過去。“婆母,婆母……”秦筝連連喊着。

再說柳府裏,此刻雖然只有柳懷愈父女兩個。可熱鬧程度,卻絲毫不輸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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