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在周圍,很多雙眼睛在暗地裏随着林落而移動,蘭恢複人形的事已經傳開了,很多人都想從他身上得到他恢複的東西,林落這個進入狂獸營地的神侍也進入他們的目光範圍。

“沙沙沙——”

幹枯發黃的野草被風吹響,沙沙聲連成一片。

林落手裏拿着一截樹枝,撥弄着比自己還要高的野草,看到有藤蔓或者外皮有柔韌感的野草就蹲下身看看。

可惜到了秋季,藤蔓和野草都太老了,變得又脆又硬,根本不适合做縫合線。

蜥蜴獸人就這麽看着他蹲下身站起來,蹲下身站起來,抓着一些沒用的野草看了又看。

他感覺到周圍同類的氣息,問林落:“神侍找草做什麽。”

林落把又一種藤蔓丢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暮的傷口太大,要把傷口合到一起。”

他比劃了一下,“就像做獸皮衣裳一樣,用骨頭磨成的針,從肉裏穿過去,縫起來。”

剛升起這個想法的時候林落就想到用自己身上這件麻衣的麻當縫合線使用,但不知道獸神殿統一發放的這件麻衣是怎麽做的,麻線很容易斷裂,弄成衣裳還勉強能看,抽成線完全用不成,所以他才來找替代品。

蜥蜴獸人望着說要給暮治傷的純種人神侍,沒有表情。

突然,林落在黃黃的野草裏看到熟悉的植物,他握着手裏的樹枝,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往野草叢裏紮進去。

小小的一個人,比野草還要矮大半,密密麻麻的草莖就把他攔住了。

蜥蜴獸人走過去,粗壯的手臂扒開野草。

哪怕感嘆了無數次,林落還是忍不住:“你們可真厲害,力氣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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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蜥蜴獸人手臂頓住,周圍各懷心思躲藏着的同類呼吸停滞了一次。

真厲害,這樣的字眼他們第一次聽到,語氣裏不是鄙夷,也不是恐懼害怕,而是單純地感嘆,他們力氣大,厲害。

蜥蜴獸人突然産生了一個念頭,或許這個神侍,是真的因為暮的傷而來的。

不是以前被獸神殿派來的那些神侍,表面上對他們有所恩賜,其實骨子裏都是讓人作嘔的算計。

想讓他們更加離不開獸神之心,在與噬獸族的戰争裏狂化死去。不僅可以擊退噬獸族,還不用擔心他們數量增多,讓他們感到害怕。

蜥蜴獸人扒開野草的力氣更大了幾分,讓林落走得更快。

林落終于看到這一片植物了,真的是他記憶裏的那種植物。麻,不僅可以做麻衣,還能做麻繩,麻布袋子,自然也能充當縫合線。

秋季了,這些麻也葉子枯黃,莖杆生出紋路。

但是只要用水漚過,它的纖維就能完完整整地露出來。

林落指着麻,對蜥蜴獸人道:“它就是我要找的東西,你幫我掰些吧,從這兒。”

他在麻的根部比劃了一下,“它全身都能用,我們來得是時候,再過一些日子就太幹,不好剝皮了。”

這些麻也是加粗加大版的,一棵足有林落半個手腕那麽粗,根本不是現代小拇指粗的麻能比的。

蜥蜴獸人沒說話,手部獸化,尖銳的指甲從麻的根部劃過,一根根麻就倒在地上。

他邊割,林落就邊把麻攏到一塊兒,當割了有二十多根了,林落趕緊道:“夠了,已經夠了,再多就拿不回去了。”

蜥蜴獸人沒說這點東西對他們狂獸來說什麽都不是,停了手把林落攏到一起的麻扛到肩上。

林落跟在他身後,跟個小挂墜兒一樣,挂在他的腰上。

林落他們回去的時候強和莊已經回去了,這裏沒有獸人狂獸吃的野獸,但野草還有植物到處都是。

強跟林落說,他們才走不遠就發現很多牛舌片還有止血草了,采了很多回來。

蘭也把可以做縫合的尖刺帶回來,一根根足有他手掌那麽長的狂獸尖刺,尖端看起來特別地鋒利。

東西都備齊了。

林落讓蜥蜴獸人把麻放下來,對強還有蘭道:“我需要處理一下麻,強,你做過石鍋,教蘭多做兩個。”

“蘭,做完石鍋後你再去多找一點柴火,為暮治傷的時候要燒很多的熱水。”

“還有,要是有獸皮,把獸皮弄成小塊,就這麽大的……”林落伸手比劃了一下大小,“然後燒火放到石鍋裏煮一下。”

“明天中午,就可以給暮把傷口合起來了。”

麻需要漚,取出纖維,還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能用的東西太少了,林落只能盡量減少治療過程中細菌感染的幾率,讓暮生還的幾率多一些。

他對着急的蘭道:“今天晚上我會先弄些藥給暮服用,再糟糕,也不會比今天糟糕了。”

林落他不知道,他有條不紊吩咐事兒的樣子讓蘭冷靜了很多。

要是連這位獸人口中神奇的神侍也救不了暮,其他神侍更救不了暮。

他不能急,重重地點頭,按照林落的吩咐,對強道:“神侍大人說的那種石鍋,你教我做。”

林落是中午來的狂獸營地,這會兒太陽已經開始往西偏移,即将開始墜落。

他跟蘭說一聲,叫上蜥蜴狂獸,讓蜥蜴狂獸帶自己去水源的地方。

在太陽已經露出頹勢的陽光下,他坐在兩米寬的河流岸邊,用石頭劃開麻的莖杆,再剝下皮,剝一根放到河裏一根,用石頭壓着,以免皮被水沖走。

忽然,就在林落處理着麻的時候,遠處的野草叢裏閃過一抹灰色,蜥蜴狂獸的身體動了動。

林落擡頭看向那個方向,連忙對蜥蜴狂獸道:“那裏有只獵物,你快去捉!”

竟然有獵物,在這兒可真是運氣好到爆棚!

蜥蜴狂獸比他更早發現那只獵物,随着幾個王族和噬獸族的戰線越拉越長,這裏的獵物越來越少,不吃獵物他們就會虛弱,虛弱了就會被噬獸族殺死。

食物,在這裏無比重要。

蜥蜴獸人看了一眼林落,向着獵物的方向迅疾地追去。

林落伸着脖子往那兒看了一眼,看着蜥蜴狂獸變成獸形,那片的野草和石頭都炸了起來。

他左回河岸邊,下巴在膝蓋的麻衣上蹭了蹭,繼續剝麻。

突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離他四五米遠的地方站了一個維持着人形的狂獸。

他很高,比一般的狂獸還要高,林落預估了下,本來就嬌小的自己站在他面前可能只到他腰上頭一截。

他身上除了腰那兒圍了一塊黑色的獸皮什麽都沒有,腹部,胸,手臂,以及半截大腿和一雙小腿,都包裹着一層并不誇張。

但是讓人牙酸的蘊含着恐怖氣息的肌肉。

林落望着青年狂獸長長的蓬亂的頭發,和俊氣到極致,以至于有些脫離人味兒,顯得冰冷的面容:“你什麽時候來的?叫什麽名字?”

“我,是蘭的,朋友。”

“來這裏,狩獵。”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林落,暗紅的眼睛閃出幾絲金色,讓人打心眼兒裏發毛。

可以說,他是林落進入狂獸營地後見到的最有人樣的狂獸,身體上沒有狂化的部位,頭上沒有耳朵,身後沒有尾巴,判斷不出他是什麽獸。

林落頭都擡酸了,低頭拿起一根新的麻,劃開皮,刺啦一聲把皮從根部剝到最頂端。

新鮮的麻十分好剝,浸泡在水裏,吸了些水更是。

他不由得想起蜥蜴狂獸剛才去追的那只獵物,不會是這個狂獸追趕到這裏的吧?

狂獸似乎對他手裏擺弄着的東西十分好奇,坐到離他不遠處的石頭上,一雙腿踩進河裏。

剎那間,水裏無數隐藏在水草裏的魚,蝦,還有小蟲子刷地散開。

一些個魚還沒頭沒腦地撞到林落壓在河裏的麻上,讓林落高興極了,趕緊雙手一捉把魚捉住。

好大一條魚,足足有他半個那麽大,被捉住用力地掙紮,差點兒把林落帶到河裏去。

他趕緊叫這個蘭的朋友:“蘭的朋友,快來幫幫忙!捉這條魚回去做點吃的,做好後分給你一些!”

蘭的朋友從河裏走過來,一腳踩住魚的身體,手指直接插進魚拳頭那麽大的眼睛裏,将魚甩到河岸上。

林落那叫一個目瞪口呆,好家夥好家夥,這力氣真不是蓋的,大魚殺手!

眼看着河裏翻滾的好幾條魚,他趕緊道:“蘭的朋友,我們再多抓幾條,我做的魚很好吃!”

這個蘭的朋友也沒有拒絕他的話,一手一條一手一條,精準無比地把手指插進魚眼睛裏,甩上來的魚除了眼睛那兒流血,都還活蹦亂跳的。

他弄上來一條林落就用麻的皮穿一條,他當然是弄不回去的。但是有蜥蜴狂獸啊,等蜥蜴獸人回來讓蜥蜴獸人帶回去。

只要是能吃的東西,狂獸們應該都不會拒絕的,更何況還是肉。

“好了,這些夠了,沒有鹽,魚肉不能保存,多了就浪費了。”

蘭的朋友停手,這次他直接走到林落坐的地方,坐到他之前坐的那塊巨石上。

他整體是偏修長的身材,雖然高,有肌肉,但看起來并不粗壯。

坐在那兒……還怪好看的。

林落把所有魚都穿好了,數了數,總共九條大魚,夠他和強,還有蘭,以及蜥蜴狂獸分一分了。

哦對了,還有眼前這個蘭的朋友,自己做了讓蘭送些過去。

能抓住魚都是眼前這個狂獸的功勞,一定不能少人家的那份。

林落看他坐了自己之前坐的那塊石頭,搬了一塊小石頭放到河岸邊上,利索地剝所剩不多的麻:

“蘭的朋友,你叫什麽名字?你手這麽快,以後自己來抓魚的話可以抓它的腮,那麽大的魚眼睛,也能吃的。”

狂獸青年頭低垂着,并沒有回答他的話,時間久到林落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道:“蘭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

說着,他頭擡起來,暗紅中帶着些許金色的眼睛注視着林落,仿佛想聽他的理由。

林落覺得眼前這個狂獸性格有點怪怪的,但是回答道:“我是來給暮治傷的。”

“你是神侍。”

“嗯,是個神侍。”

“你是獸神的背叛者。”

林落把新剝好的麻壓進被魚攪渾的水裏,看向狂獸青年:“怎麽能叫獸神的背叛者呢,獸神眷顧着他的子民,我是他的子民,你也是他的子民。”

問完這幾句話,狂獸青年又不說話了,林落也忙着把麻剝好,低着頭幹得認真。

所以他沒有察覺到,巨石上狂獸青年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他,從他黑色的頭發移到額頭,再到和他這個人散發出的氣質一樣有些許淡。

但是形狀好看,有些彎的眉毛,然後是黑色的有些圓的眼睛,鼻子,淺紅色的嘴唇。

他俊氣得脫離了人類模樣的臉上帶着語言難以描繪的森冷,暗中的眼睛血色翻湧,另外一只眼睛裏的金色變成天空藍。

蒼不厭惡任何人,也不喜愛任何人,他只是随着情緒和狂獸的狂躁做事。

比如,現在他就沒打算擰斷這個純種人的脖子。

去追獵物的蜥蜴狂獸抓到獵物回來了,是失落之地常見的一種食草獵物,體型不是很大,但已經讓蜥蜴狂獸很滿意了。

他拖着獵物往河岸這邊走,他看到了坐在林落旁邊的青年狂獸。

蜥蜴狂獸的脖子像被掐住一般,渾身的力氣被抽了出來,讓他險些跌倒在地。

首領,蒼。

一個讓人害怕,恐懼,心悅誠服的暴戾者。

如果說狂獸都是瘋子,那首領就是最瘋,且有與之匹敵的至高無上武力的那一個。

死在他手裏的噬獸族和狂獸一樣多,很多徹底狂化的狂獸都被他掏出了心髒。

蒼知道他站在那裏,卻沒有看過去,而是就那麽靜靜地坐着。直到林落剝完了所有的麻,嘀咕着怎麽蜥蜴狂獸還沒回來時站起身走了。

連聲招呼都沒和林落打,就像來的時候一樣,神神秘秘的。

直到風把蒼的味道帶走一部分,蜥蜴獸人才拖着獵物走過來。

林落看到了他,走到他身邊:“怎麽了,這獵物難纏嗎?”

“沒有”蜥蜴獸人被林落身上殘留的首領的味道逼得差點退後。

他望着小小的神侍,望向地上的奇怪的動物。

林落看着那些魚,高興地道:“剛才來了一個狂獸,他說自己是蘭的朋友,幫我捉了這些魚。”

“……”蘭的朋友,這可真是……蘭要是知道恐怕要吓一大跳,誰能當首領的朋友,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瘋,擰斷脖子,掏心髒的朋友嗎?

更何況,他們狂獸不需要朋友。

蜥蜴狂獸不認為首領會優待這個神侍,最大的可能。不過是跟以前一樣,他們首領現在沒心情,沒意思,沒想法。

或許殺了其他的人,讓他的躁動消散了一些。

蜥蜴狂獸對林落道:“這種動物不好吃,很……臭。”

林落把拴着魚的麻的一頭遞給他:“試試吧,失落之地水源多,要是可以吃,至少能夠讓一些人多點能吃的。”

蜥蜴狂獸從他手裏接過麻,一手拖着魚,一手拖着那只獵物,往營地裏走。

狂獸的營地不像獸人戰士的營地有明顯的區域劃分,連土坑都很少很少,狂獸們都是露天休息。

正是天快要黑,到飯點的時候,一些狂獸手裏拿着塊狀的不知名獸肉,兇狠猙獰地撕咬着。

那些獸肉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都有些變質了,泛出詭異的綠色。

可是就是這樣的獸肉都只有一小部分狂獸能吃,更多的狂獸只能啃咬着骨頭,樹根。

他們肚子幹癟,四肢沒什麽肉,粗大的骨架讓他們看起來更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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