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風雨欲來

風雨欲來

不知過了多久，宋時君看起來有些疲倦，先是照例将人救活，随後意猶未盡的看着尋星道：“這便是我要帶你看的，是不是很精彩？”

尋星臉色煞白，一時沒反應過來。

“知道你害怕，所以我今日特地選了不見血腥的電刑。”也就是說他往常的手段不止這些。

“他這活着比死了都難受，要不你還是給他一個痛快吧……”

其實尋星想表達的觀點是，她能看出來宋時君并不熱衷于此，在懲罰攝政王的同時，他也在回憶過去，重拾當年的恨。

這樣的人生怎能快樂。

說到底無論是宋時君，還是攝政王，兩人誰也沒有得到解脫。

宋時君一步步的走向尋星，直到将她逼到牆角，一字一頓的說：“長這麽大，你沒殺過人吧？”

尋星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他在癫什麽啊。她所處的時代和他那時哪能一樣。

不料宋時君說：“在那之前，我也從未殺過人，更未嚴厲的處罰過誰，反倒是在生辰時大赦天下。我以為我是個明君，臣子會敬畏我，百姓會愛戴我。”

“只可惜，我不殺人，他人卻要殺我。”

尋星想起那時的情形，無論如何她也不信宋時君是個沒城府的。

相反，這是個擅于僞裝的人，他不屑于親自動手，借刀殺人才是他的本事。

“一切都已成歷史，這世上不再有你們的名字，況且比起攝政王，你有了新的身份，還是個叱咤風雲的人物，你又何必拘泥于過去？”

像是聽到什麽笑話，宋時君笑的直不起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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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體會不到那種感覺。”

最後看了一眼奄奄一息得攝政王，尋星跟着他走出密室，沿着來時的路準備離開地下室。

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緣故，尋星這側的燭臺突然翻了下來，燭火朝着她的臉滾落。

就在燭火落下的一瞬間，察覺到危險的宋時君回身擡手一揮，蠟燭連同燭臺一起落在地上。

尋星被吓的不輕，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兩人一路無言的回到主樓，直到進了房間，尋星才察覺到異常。

自作主張的擡起宋時君的右手，小臂處有被燙傷的痕跡，而是傷口觸目驚心，甚至皮肉腐爛，一股燒焦的味道傳來，這樣子嚴重的根本不像是被燭火撩到的。

“我這就去找醫生。”

尋星立即動身，卻被他攔住。

“不能聲張，你來包紮吧。”

說着，宋時君走向沙發等候。

尋星自知沒什麽話語權，起身找來房間裏的藥箱。

這才多久的功夫，他的傷口愈加嚴重了，不僅創面擴大，而是變得越來越深，鮮血已經染紅襯衫。

尋星抖着雙手處理傷口，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止住血，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怕什麽，你這麽膽小當初是怎麽跟着冥夜神的？”

尋星一邊包紮一邊說：“我跟他是在現代世界相識的，所以我并不清楚你們那時的情況。不過比起你生活的那個時代，一千三百年前的戰争更加殘酷。”

宋時君似乎很好奇，靜靜的聽她說起第一次穿越的事。

等她說要，宋時君開口：“兩次因他而死，為什麽不恨他？只因冥夜就是永夜嗎？”

尋星搖頭，“我也曾糾結過此事，不管他是誰，做了什麽，我都不能幹涉歷史結果。我想……神明應該也有這種苦惱吧？”

神明們多多少少會有些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冥夜和南琊才會精準的來到發生動亂的國度，他們的行動看似是在參與戰争，制造殺戮，實則也是加速歷史進程。

一切都是必然。

“你剛剛……”宋時君定睛看着尋星，“在密室中你問我為什麽不能給他個痛快，為什麽無法釋然。”

“那是因為，我當年是被活活燒死的。”

尋星不可置信的擡頭，她記得很清楚，自己中毒之前宋時君就已經被一刀斃命了，怎麽可能……

見她毫不知情，宋時君将後面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宴席他确實被一劍捅到胸口，卻沒中要害，後來現場一片混亂，不知是誰推翻了燭火，整座大殿頃刻間被火海吞噬。

神明們早已潇灑離開，攝政王忙着拾取勝利的果實，曾經的親信更是棄他而去。

到頭來，沒有一個人試着去救治他。

對他們而言，成王敗寇，攝政王奪權成功，那麽他這個失敗者就沒有任何活着的價值了。

就這樣，宋時君眼睜睜的看着火勢蔓延到全身，劇烈的痛在他腦中形成最痛苦的記憶。

據說人因何而死，死後便最懼怕什麽。

而他剛剛還替自己擋了那一下，甚至因此被燒傷。

尋星看着那處傷口出神，但她什麽也沒說。

宋時君自然知道她想問什麽，于是主動解釋道：“我是被燒死的，但我沒有回到黃泉，反倒是跑了出來。從那之後，我碰到火只會比尋常人嚴重數十倍，這大概是天意對我一意孤行的懲罰。”

“所以你幹脆回去好了，五百歲的老東西留下來做什麽。”尋星從不認為他會是永夜的對手，而且目前為止他似乎還沒開展過什麽報複性行動。

她看不懂這個人，也不想看懂。

要不是青岚告訴自己一定要穩住宋時君，她才不會這麽忍氣吞聲。

傷口包紮好，宋時君沒再說話，借着月色起身離開。

這一夜睡得晚，尋星很快便入睡，但她卻睡的并不安穩，夢境中總是出現一片火海的宮殿，少年帝王最後被吞噬，他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

第二日火勢才漸漸被撲滅，整個宮殿早已沒了往日奢華的氛圍。

攝政王派手下查探，順便給宋時君收屍。他沒有以先王禮儀将人下葬，而且囑咐親信暗地裏處置了屍體，連棺椁都沒有，就那麽被丢在亂葬崗。

一年後的這一天，攝政王只當了一年的帝王便離奇去世，死狀凄慘。

停靈的第三天，屍體被盜，無奈之下人們只好将衣服下葬，這件事也就徹底結束。

沒過多久，敵國攻打，這個不算小的國家群龍無首，徹底覆滅。

很顯然，這是個亡于內亂的國家。

混亂的夢就像是一個閉環，不斷的重複着，尋星清楚的知道這是夢，無論怎樣掙紮，可她就是無法醒過來。

就在這時一縷微風拂過耳畔，随即而來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這令人舒适的味道讓人在夢中逐漸安穩下來，甚至有些享受。

直到唇上出現一抹冰涼的觸感，尋星大夢初醒，睜開眼的同時翻身下床來到窗前，可那裏什麽也沒有。

白紗窗簾在風的吹拂下不斷搖曳，正如她的裙擺。

尋星怔愣的站在窗前，手指不自覺的撫在唇上。

那冰涼的觸感……

真實無比。

第二天，就在尋星暗自竊喜無某人養傷期間無暇顧及她的時候，宋時君出現了，并帶了個爆炸消息給她。

“我拒絕！開什麽玩笑？我又不喜歡你。”尋星渾身上下所有細胞都在表達不滿，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這不重要，我只是将婚禮的時間告知你，所以這段時間你別出去亂跑了，儀式結束後我可以帶你回去。”宋時君平靜的說着。

這并不是他的一時起意，實際上在這座島按照尋星喜好裝修時便有了結婚的想法，他當初有意将王後的位置給她，可造化弄人。

回來尋仇是真，想娶尋星也是真，這是來自五百年前的執念，既然相遇，他怎會輕易放手。

“什麽儀式？人鬼殊途啊懂不懂，你又不是顧千羽本人，我跟你搞個毛的儀式！”

都這樣了，她還有什麽可忍氣吞聲的，再按照青岚說的忍下去她就跟鬼結冥婚了，要結讓他青岚自己去吧。

宋時君有備而來，耐心的解釋道：“你與神明結婚有結緣儀式，與我這鬼物自然一樣。”

沒等她炸毛，宋時君繼續道：“我知道這些天以來你的乖順都是裝出來的，所以接下來我會暫時限制你的自由，如果你繼續鬧騰，那我不介意提前與你同床共枕。”

誰要跟鬼睡在一起！

尋星再生氣也知道審時度勢，好在趁着裁縫來量尺寸的時候，她見到了一同混進來的青岚。

青岚好歹算是神侍，手一揮就将人迷暈，現在房內只有他和尋星了。

“你還真是好福氣，将你擄走的仇人不僅沒殺你，居然還要娶了你，你知道他現在的身價是多少嗎？”

尋星瞪回去，“這福氣給你怎麽樣？你不是最擅長僞裝和易容嗎？來，你替我嫁給他，反正你不怕鬼。”

“可我是個男人！”

“沒關系，如今是多元化時代，對大家的價值觀包容性很強。”

青岚突然有一種被侵犯的錯覺，頓時惱羞成怒，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吵架拌嘴的時候，只能将自己的來意和盤托出。

兩人密謀完畢。

“知道了嗎？這次要更加穩住，婚禮那天千萬別亂來。”

面對他的耳提面命，尋星前一秒還暴走中，轉眼間便多雲轉晴了，連忙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