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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子春是很喜歡和商羽做這種事的,原因也很簡單,無非就是貪圖這種身體上的快活。
即使他也隐約明白,這樣做其實是不對的。
但只要想到對方是商羽,又變覺得好像做什麽都可以。
不知是不是今晚不在金公館的緣故,他像往常一樣,陷入身體愉悅的同時,先前那種悸動一直盤桓在心中作亂,以至那情潮來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洶湧。
等到發覺商羽的動作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反應,只覺一陣鈍痛傳來。
子春驀地睜開眼睛,本能痛呼一聲:“少爺,你做什麽?”
外面的暴雨聲,将他的聲音困在這小小的屋子,他是問的商羽,也只有商羽聽得到。
除了兩人,沒人知道這屋中正在發生什麽。
商羽将他的身體緊緊箍住,不讓他掙開,額頭汗水落在他脖頸,啞聲道:“別亂動,很快就好了。”
子春不知道什麽叫“很快就好”,只覺得難受得厲害,也因為難受,不敢再亂動。
過了片刻,商羽又道:“小春,我對不住你。”
這回聲音竟然帶了些哽咽,還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落在子春脖頸。
這讓子春一時怔住。
這些年來,商羽的情緒很簡單,除了偶爾亂發脾氣,大多時是平靜冷漠的,他不會大笑,自然也沒有傷心難過,唯一的痛苦,大約便是發癔症時。
可即便是發癔症,也未曾見他流過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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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春不知他這是怎麽了,只以為對方是在因為弄痛自己而自責,趕緊喘息着安撫道:“少爺,我沒事的,也不是很疼,就是剛剛一下沒反應過來。”
商羽閉眼嘆息一聲,只在他額角吻了吻,沒再說話。
子春還是疼的,卻乖乖趴着不再亂動,任由對方在他身上作亂,就像過去那麽多年的每一次,無論商羽對自己做什麽,他都願意。
只是從前是因為,商羽是少爺,自己是下人。
但現在卻只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商羽。
一開始确實跟上刑一樣,子春全憑強忍着。
可漸漸的,好像又不一樣了。
商羽在耳邊的呼吸越來越重,仿佛有種失控的難耐,雖然依舊還是疼,但子春心中又莫名生出一種滿足。
到後來,疼痛徹底被巨大的情潮所覆蓋。
子春什麽都不想了,什麽也都不知道了。
只隐約記得,好像是被商羽翻來覆去弄了好幾回。
及至外面的雨停歇時,才終于勉強偃旗息鼓。
然而不等他回到人間,商羽竟然又卷土重來。
停停歇歇不知幾時,好像遠處都有公雞開始打鳴,商羽才徹底鳴金收兵。
子春累極,因為是跟師父請了假的,便放任自己一睡不醒。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就是,還是被院子裏大丫的哭聲吵醒的。
睜開眼睛,發覺早已日上三竿,子春望着陳舊發黃的天花板,怔然片刻,驀地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空蕩蕩的炕上,哪裏還有商羽的身影。
他蹭的起身,喚道:“少爺!”
沒有回應。
他掃了眼屋內,昨晚自己洗過的那盆水已經倒掉,澡盆整整齊齊立在牆邊,先前放在桌上的皮包和衣物也不在,只多了張信簽紙。
子春下床,腳剛踩在地上,便覺身下傳來一陣酸痛,不由得想起昨晚商羽對自己做的事,耳根子忍不住一熱。
他小心翼翼邁腿走到桌旁,将信簽紙拿起打開。
字跡再熟悉不過,是商羽潇灑的行書,寥寥幾個字。
小春:
我走了,你保重,勿念!
商羽。
走了?
子春有些不太高興地蹙起眉頭,也不跟自己打聲招呼,還說今天去頤和園劃船呢。
不過……
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腚,這後勁兒估計也劃不了。
他又忽然想起昨晚商羽說了句對不住,難道是因為覺得把自己弄疼了,心生愧疚,所以悄悄走了?
可他又沒怪他——雖然,确實有點疼。
子春将信簽紙收好,既然商羽回去,他也不好休假在家,想了想,又身殘志堅去了醫館。
*
“少爺,您可終于回來了!”榮伯看到商羽回家,趕緊拉住他,“你快去看看老爺吧,也不知怎的,昨天開始一直說胡話,飯也不吃水也不喝。”
商羽淡聲問:“瞧過大夫麽?”
榮伯支支吾吾道:“瞧了,大夫說老爺只怕是不大好了,說送他去醫院,他怎麽都不去。”
商羽面色平靜如常,只道:“別折騰了,在家裏他舒服點。”
榮伯想了想道:“那我再把大夫叫來家裏瞧瞧?”
“随你。”商羽邊上樓邊輕描淡寫道,“可以準備後事了。”
“什麽?”榮伯大驚失色。
商羽道:“金靈毓應該是就這幾日了。”
“不是……”榮伯急了,“少爺,你別吓我!”
商羽不再多說,提着箱子上了東樓,路過那扇緊閉的房門時,停下腳步沉默看了眼,又繼續往前面的房間走去。
屋內兩個伺候的女傭,見他進來,忙起身道:“少爺!”
商羽置若罔聞,只一步一步走過去,在床邊凳子坐下,一言不發地看向床上形如枯槁的金靈毓,
他記憶中,金靈毓是生得很好的,面容白皙,長眉長眼,面如冠玉。
見過他的人都說自己長得像他,他一直對此不以為然,後來慢慢長大,當真長了金靈毓的模樣,只是金靈毓卻早變了樣。
下礦、抽大煙、花天酒地,沉迷王朝舊夢不願醒來。
四十歲還不到的年紀,已然面目全非。
床上的金靈毓,似乎是有所覺察,緩緩睜開眼,看到旁邊的兒子,咧嘴低低笑了聲,微弱道:“商羽,我的乖崽!”
商羽望着他,恍然間想起兒時,那時候母親帶着他在花園裏玩,從外面回來的金靈毓,便會一邊笑眯眯叫着乖崽,一邊将他抱起來放在肩膀上。
只是那樣的畫面,早被母親流淌在地上的鮮血覆蓋,及至今日,他又才隐隐約約想起。
金靈毓在喚完這聲,眼神忽然變得清明了幾分,擡手對兩個女傭道:“你們下去吧。”
女傭應聲退出去。
金靈毓望着兒子,目光慈愛道:“商羽,你好久沒叫過我了,叫一聲阿瑪吧。”
商羽沉默片刻,淡聲開口:“爸爸。”
雖然沒叫旗人的阿瑪,但這一聲爸爸也讓金靈毓雙眼驀地一亮,整個人仿佛徹底清明。
他掙紮着爬起身,搖搖晃晃走到牆邊,将挂在牆上的字畫一把扯下來,裏面赫然鑲嵌着一個小小的壁櫃。
他從脖子裏拿出一枚鑰匙将櫃子打開,從裏抽出一個小小的皮箱。
商羽依舊坐在床邊,滿臉漠然,看他腳步踉跄往回走,也并不起身去扶。
金靈毓拎着箱子回到床上,仿佛已經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他喘着氣,将箱子放在腿上打開,一字一句道:“商羽,爸爸這輩子沒什麽大本事,全靠祖上蒙蔭,唯獨在勘寶礦上有點天分,這些筆記和輿圖是爸爸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足夠保你一世榮華。可這亂世,虎狼太多,也不知你保不保得住。護不住也不打緊,關鍵時刻,能有這些東西,換一條生路也是好的。”
商羽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東西,依舊不說話。
金靈毓顯然也沒打算要得到他什麽反應,只将皮箱蓋子扣好,直接放在他腿上,自己緩緩倒在床上,眸中的清明漸漸散去,聲音也越來越小:“我對不起娘……”頓了下,又繼續,“往後我不在,你離你表舅遠些,他不是從前那個青瑞了……”
到了後面,聲音已細弱蚊吟。
商羽抱着皮箱,面無表情望着床上似睡似昏的男人,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站起身,頭也不回朝外走去。
兩個女傭還候在門後。
商羽淡聲道:“進去看着吧,這幾天屋裏多幾個人,尤其是晚上,免得被吓着。”
女傭聽出他的意思,有些驚惶地點頭。
*
那日之後,商羽再未進過金靈毓的屋子,只聽傭人說,老爺不吃不喝總說胡話,吃了大煙還不夠,非要打嗎啡。
他屋內還剩着嗎啡,但傭人是不敢拿給他的,還是商羽發話說給他,讓他走得痛快些。
金靈毓是三天後走的。
王朝覆滅,人走茶涼,金家在天津城沒有走得近的親戚,金靈毓的朋友也不過都是泛泛之交,喪事沒對外,只請了道士,簡單在金公館辦了一場。
金靈毓除了過去半年,往常那些年裏,原本也很少着家。金公館少了這個主人,好像也并沒什麽影響。
只是,在金靈毓下葬三天後,商羽将榮伯叫來了房中,拿出一盒大洋和一疊英鎊。
“榮伯,我爹不在了,我也沒有賺錢的本事,這将這些錢分給家裏的傭人聽差,讓他們去另謀出路吧。”
榮伯看着他面前這些錢,不由大驚失色:“少爺,你這是作何?你要什麽賺錢的本事?光這些錢就夠我們這些下人五六年工錢。老爺銀行裏給你留的錢,你不吃喝嫖賭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也不成問題。”
商羽搖頭:“如今這世道,銀行裏的鈔票,興許過不了兩年就變成廢紙一堆。再說我長大了,已經不需要人伺候。”
“怎麽就不需要了?你往後也要娶妻生子的,沒人此後如何能成?況且,我和好幾個下人,都是從王府裏跟來的,往常我們這些人就是包衣奴才,生是愛新覺羅家的人,死是愛新覺羅家的鬼,你叫我們去哪裏?”
商羽哂笑:“大清都亡了這麽多年,哪裏還有什麽包衣奴才?你們都是人,堂堂正正的人,不是奴才,不低人一等。”
榮伯驀地一怔,商羽是很少正經和人說話的,又常年的不出門,似乎對外面一切漠不關心。榮伯一直覺得他性情古怪,異于常人,及至此時,才驚覺自家少爺,原是個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孩子。
見他心意堅決,榮伯知道不能勉強,想了想道:“我去跟下人們說一說,想留下的留下,想另謀出路的去另謀出路,錢我拿一些意思一下就行,剩下的你留着。”頓了下,又語氣堅決道,“反正我是不走的,我要留下一直伺候少爺。”
商羽淡聲說:“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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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