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他說周末要來，我雖然歡喜，但難得有周末，自然睡個懶覺更重要，醒來的時候一看鐘表，已經十點了。

就見他發消息說已經在樓下了，還随手拍了一些風景照給我。

我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沖下樓見他。只見陽光将露未露，微風送來淡淡的濕意，讓我的心也跟着濕潤起來。

他很早就出發了，知道我沒上班時都睡到這個點，時間掐得剛剛好。

我覺得自己渾身輕飄飄的，一切都不真實了起來。他笑着朝我走來的時候，腳步聲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跳上。

“你來了？山路難開嗎？”頭一回開車進山也是不容易。

“不難開，我已經開車很多年了。”他笑着說，保持着紳士的風度，“而且沿途的風景也很美。

“還是要小心點好。”我囑咐道，光是在網絡上看到事故的報道，都足以令人窒息。

他點頭，笑道:“明白的。”

吃飯卻是個難事，此處地形偏僻，人煙稀少，自然沒有外賣，就連平時買菜，也要提前一天預定才有的拿。

昨天我就自知自己廚藝不佳，可不能第一次就出醜。正在猶豫請他吃什麽時，突然想到多年前買了一個愛情教程，裏面的老師說道:“什麽是最不踩雷的，那就是蒸魚，有手就行。”

她這麽信誓旦旦的保證，多少給了我點信心，雖然後面我發現自己可能其實沒有手。

水煮魚到底還是有點考驗人，我轉念一想，不如吃酸菜魚。只要把酸菜料包一放，誰知道我會不會做飯，怎麽看都色香味俱全好吧。為我的機智點贊。

這不，他剛來，我就迫不及待想展現我的“廚藝”。讓他跟我去店裏拿完魚片，随即上樓。

他第一次真實的看見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說:“真正的感受到，也就心安了。”

不然總是聽着我的描述想象，不真切。

我那時也是膽大，引着一個大男人往房間走，還跟他說不用客氣，随便坐。

自己動手要洗魚片，他随着我進了小廚房，本來狹窄的空間更顯得擁擠。他柔聲道:“我來吧。”

我很少下廚，擔心做壞了兩人餓肚子，也就半推半就讓他幹活了。

不一會兒，香味從廚房中傳出，饞得我口水直流。後來先生跟我說，他因為緊張，把熏料順序放錯了，擔心我嫌棄，結果我根本沒吃出來。

那時，我一邊贊嘆他的廚藝一邊吃，手腳都沒停過。沒想到他之前說自己會做飯會開車都不是在诓我。

吃完飯我們在房間裏說說話，十分拘謹。為了找話題，我放了些歌，他拿出手機搜索時，我順勢靠他很近，頭幾乎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看上去比我緊張，為了消除他的尴尬，我讓他随意，自己則躺在床上休息。

畢竟中午吃完飯我就想午睡。

然後我就看見他，坐在地板上的泡沫墊，看手機，等着我醒過來。

怎麽把我也弄緊張了？

睡不着，索性陪着他在山路中行走，春天下午的陽光并不算強烈，沿途只有幾位高中生在路邊聊天，整座城市都顯得昏昏欲睡。

不知怎麽聊到職業問題，回想起來，這上半年我一直很拼命的工作，雖然其他同事也都在幫我，但仍然有些事情必須由我自己處理。

在他人的眼裏，我年紀輕輕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生活尚能溫飽，是沒有任何壓力可言的。我亦無法向他人吐露自己的苦惱，只閉着門在深夜輾轉反側。

曾經無數次我想過要放棄，但一想到那是我心向往之的地方和工作，咬着牙也要堅持下去。

我與他從學校走到山間的小路。

只有太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有兩只飛鳥掠過水面。

因為周末，我擔心走在路上被學生認出來，因此不敢與他走得太近。就連他伸出來的手，我也不敢觸碰，躲得遠遠的。

也許再過半年，我才能完全适應這樣的生活，不再感覺到緊張，處理事情也更游刃有餘吧，最近經常覺得很困。

“兔兔，兔兔。”他喚我的名字。

“你有想過未來在哪裏生活嗎？”

我因為聽到這樣的字眼而恍惚，未來。我還有未來嗎？他心裏好像已經把我歸屬于他的女朋友。因為在聊到未來的時候，他的計劃裏全都是我。說要努力考證，找份靠近我的工作。詢問我有什麽樣的想法。

我曾經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擺架子的比比皆是，因為我有周末和寒暑假而提出讓我奔赴的也有，因為有過前女友而拿我做比較的似乎也不少。不管我做的多好，裝出多好的脾氣，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我自是比不過。

而在先生面前，我不用與誰比較，只需要做我自己。他就很愛我。從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被那樣真誠的愛意所包裹着。而他當初許下的承諾，也并非一紙空文，有一步步在實現着。

我很感謝相親的這段經歷，從學校的象牙塔出來又進了學校，接觸的人和事都有限，彼時除了先生，還有一個相親男對我窮追不舍，由于我的婉拒，他跟我說:“為了脫單，我不止走相親這條路，還下載了各種軟件，約人吃飯，一到見面的時候很緊，不舒服。但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非常的舒服。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以為我會感動，然我心裏冷笑，自然拉黑不見了。

先生，自是不同的。

*

斜陽日晚，他不得不回去，我下樓去送他，見他把一箱堅果放在我的手上，我一怔，随即推托，“拿回去自己吃吧。”

他不肯，向我招手：“回去吧。”

我目送着他緩緩離去，說不出何種況味，頭一次有種離別的傷感。

晚飯照例是随便吃的，工作的地方附近沒有餐館，只能随意買些面條肉丸将就飽腹。

吃完飯收到他已經平安到家的消息，我便出門散步，村莊夜路很暗，我雖然習慣一個人走路，依然有些害怕。走到勝意橋的時候，只見上面寫着“深圳市振宏昌集團林慶豐先生攜李愛環伉俪捐建。”真是一封極其浪漫的情書，屬于他們那個年代獨特的表達方式。

現在真的有這樣美好的愛情嗎？

時間帶給我們的是沉澱和成熟，哪怕我再心悅于他，也有幾分理智冷靜在裏面。我們都不是圖一時歡快的人，自然要謀長久。

時間終究劃入正軌，我們都有各自的工作在忙，他有證要考，我有教學任務需要完成。

連日的雨下着，山崩海嘯般奔湧而來，我将房門閉得緊緊的，門外的樹被風刮得好似在嗚咽。屋子裏既潮濕又冰冷，學生成績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因而愈發沉迷在經文裏面無法自拔，生發了幾分出家避世的念頭，也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

我開始呈現出病意來，從前想做的事已經懶怠去做了，連面子上的東西也不裝了。盡管他看上去對我有幾分好感，我卻無法有充沛的熱情去回應他。

終于心裏的最後一根弦崩塌，我請病假回家，坐在房間裏，了無生趣。

我的房間是雜物間改造而成，老實說，我并不是很喜歡躺在那種鋼板床上，周圍都是亂七八糟的物品，顯得更加壓抑。

我實在也不是故意要在電話裏哭，但情緒被放大真的忍不住，他心都要碎了，“我下去看你。”

他與我相距幾百公裏，必是要來，“我見了你才安心，等我。”

當時疫情管控比較嚴重，他跟村裏的疫情防控人員溝通，問他們回來需不需要居家隔離。

“倘若因為我丢了工作可如何是好？”我憂心忡忡。

他回答得無比認真：“工作可以再找，人更重要。”

說不感動是假的。幸好家鄉沒有疫情，他也順利回到了家。

我去醫院複查的時候，他叮囑我要穿暖一點，戴好口罩。

農歷二月二十四正好是他的生日，他要回來，我便騎着電動車到街上給他買禮物。記得不久前他在電話裏跟我說準備買保溫杯，我挑來挑去總覺得不滿意，好不容易到商場訂完蛋糕、買到心儀的保溫杯，再挑上一款香水，正準備回家，路上下起了雨，雖然身上被淋濕，但是心裏卻像火一樣熾熱。

忙着張羅完這些事，夜晚已悄然來至。我終于見到他提着好幾袋補品進了我家門。與初時的随意不同，他穿着一襲西裝，頭發用發蠟打上，靠近時還能聞到淡淡的香水味。

忍住想抱住他的沖動，在沙發上坐下，很高興他能來，也很心疼他獨自一人來回八個小時的車程，他一個人滿心歡喜的奔赴我，匆匆沒見上幾面就又一個人回去。

外面下着小雨，我撐着傘與他并肩走在小路上，那是我們認識以來第一次靠得那麽近，他把傘一直往我這邊傾斜，走着走着，他拿出手機拍下地上我們兩個人行走的影子，權當合照。

那時候他總會問我小時候的事情，所有關于我的事情他都想知道，不厭其煩的聽着我複述往事。他無不遺憾地說道：“這些事，我多想是和你一起經歷的。”

昏黃的燈光溫柔的打在身上，我們撐着傘步行于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長。

風吹得我有些發抖，身子微微向他靠近，以汲取溫暖。旗袍不抗凍卻能很好的勾勒出我的胸、型，大抵還是在為以往是不在意的，今時卻格外留心起來。

平日裏熱鬧的公園此刻卻冷冷清清。

雨珠打在傘下，兩人同行走了一段小路，我體力不支，氣喘籲籲，只得在亭子中坐了下來。

由于挨得近，我第一次認真望着他，似是看不夠，舍不得分開。

幾天不見，原來是十分想念的，真希望以後每個生日都有我陪伴在身邊。他忽然欺身吻住了我。動作快得我未能反應過來，腦海裏一片空白。

他怎麽吻上了？

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他複将唇貼住，我的心跳響成撥浪鼓，頭不住往後仰，許是怕我摔倒下去，他一只手撐住了我的頭。為了保持平衡，我只得躬身往他懷裏鑽，忍着羞意卻不忍打破這樣美好的氣氛。

不知不覺時間劃過，夜深了他只得送我回家。回來的路上，我們兩個誰也沒有告白，可是我們都把彼此當成自己此生唯一的伴侶。

到了我家拐角的地方，他又欺上來親了我一嘴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沒來由的心酸，忍不住上前，“我送你回去吧。”

“你送我回去，我又送你回家。”他倒是不嫌麻煩，反倒是我覺得讓他多跑幾趟，生怕累着他。

于是跟他揮手道別，敲定隔天的行程。

後來我問他為什麽之前連牽手都不敢，那天晚上卻親了我，他很鄭重的對我說:“因為那天晚上，我跟母親說了，要和你訂婚。”

然那時我還不知道其中緣故，只知道揮手道別的時候，他一步三回頭，我等他的影子消失不見，才進了家門。

隔天傍晚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出發的時候他裝了一大壺溫水在保溫杯裏，“給你喝的。”

怎麽會有如此細心的男生。

當時正趕上《長津湖》熱度已經過去，我們兩個人加三個小孩占了整個電影院。影片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有點血腥，特別是還給穿腸破肚血柱噴出來了很多特寫鏡頭，吓得我捂住眼睛，往他懷裏鑽。

他笑着捂住我的眼睛：“好啦，這段不看。好了，沒有血腥鏡頭了。”

我心裏覺得他的手真溫暖。

因為下着雨，回去的時候覺得好冷，抱得他更緊了。

回到家，他在那裏看我寫給他的信。我一直覺得手寫情書是一件特別浪漫的事，特別是中國字，起承轉合中帶着一種敬意和愛。他認真看完了之後還特地告訴我，好看得不得了，自己幸福得不行。

直到後來我們結婚一年多了，我翻了他的錢包才看到，他把我的信放在錢包，随身攜帶着。

快樂是會被傳染的，連我一貫的壞情緒都一掃而空。

這樣的快樂也是短暫的，我們在沙發上纏着對方事，離別的鐘聲又悄悄來臨，因為不舍得分開，他錯過了高鐵，只能坐順風車。

送他出門後，我去浴室裏洗澡時，看到自己脖子上有一枚小小的紅印。

想起從前看過一則新聞，有一對情侶，男生因為種草莓把女生給親死了。可是先生他親的時候總是很溫柔，一點都不重，大約我皮薄，輕輕一碰就泛了紅。

羞得我拍照片罵他。他卻笑得開心，“好看的。”

我也覺得好看又恩愛。是以哼哼唧唧，倒也沒強烈反對。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我小聲說了句：“我喜歡你。”一陣南風吹過，帶走了我的聲音。

确定關系的那天，他不帶含糊的就把我公布在朋友圈，完全不需要我提醒，甚至寫的話都讓人很感動。我一直記得他說希望我們的故事能寫成書，他照顧我的地方太多了，所以這個夢想就由我先起筆完成吧。

我說喜歡螺蛳粉，下一次我的手裏就會有螺蛳粉，說想吃零食，就會送我一大袋零食。

回去複工的時候他送我一盒甜甜的巧克力，于是我又成了被人羨慕的對象。我開始老老實實上班，和他視頻聊天，盼望着下次再見面。

忙碌完一天的工作後，我剛準備睡覺，就看到他發來一個截圖，是《做你的男人》的歌詞，接着又發來一段語音，是這首歌的清唱片段，說實話，我覺得他唱歌不是很好聽，但起碼都在調上，而且能記得住這麽多歌詞真的好厲害。

用來當催眠曲真的不要太好。特別是他還強調“讓我做你的男人，二十四小時不睡覺。”感覺好好笑，我當時在想他精力充沛，該不會要把我熬死吧，會不會美其名曰陪我然後硬是三更半夜把我拉到陽臺去看星星看月亮吧 。

想想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