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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魚園這麽多活人和人魚在場,無數雙耳朵聽着,聞歌絕無可能再重複剛才說過的話。
他仗着沒有誰敢擡頭看,象征性地擡一下手,很快放下。像魚擺擺拍水。
要抱的意思昭然若揭。
聞歌臉上沒什麽表情,只在心裏貸款罵人——再不懂的人就是蠢瓜,絕對的蠢瓜。
好在路烈還沒變成蠢瓜。
收斂了氣息,向人魚走來。一時間亂風消散,駭人威壓也似潮水般退去。
翻湧不息的炙熱精神力越來越近,聞歌做好了被扛的準備。
誰知道路烈彎下腰,直接把他打橫抱了起來。耀眼的金發從聞歌臉上拂過。
他不僅抱住了聞歌的肩膀,還有尾巴。像要把人魚打包一樣,整個塞進懷中。
?
為什麽要這樣抱啊?
大庭廣衆之下,聞歌覺得丢臉極了,還不如就此世界毀滅呢。
他藏住臉自欺欺人。敢怒不敢言,小聲催促路烈閃人:“我們回去吧。”
懷中的嗓音清越動聽。他說,“我們”。
路烈低下頭,顯然有被取悅到。
嬌氣精人魚臉埋在他懷中,只留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和害羞般閉合的耳鳍末端。
啧。真拿他沒辦法。
路烈多出一分微妙的愉悅,帶着人魚走向被徹底摧毀的人魚園出口。
躲在水底的人魚群不敢發出任何聲息,随着暴君的靠近,他們能感受到那氣息宛如蟄伏下來的恐怖深淵。随時可能再度複蘇,置所有人于死地。
沒有人敢擡頭看,只能提心吊膽聽着暴君軍靴落地聲,由遠及近。一部分人餘光裏,出現一抹漂亮的銀色。
那是暴君懷裏人魚的海藻卷長發在空中輕輕飄蕩。
走出人魚園,明顯感受到圍繞在他身邊狂躁精神力趨向和緩。
聞歌悶悶地問:“你換姿勢了?”
他這段路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繃着身子超累的。
路烈微微眯起眼,他自然不會承認。
那天巴塞伯爵自作多情呈上的有關人魚的書,他看了幾頁就用精神力燒掉的垃圾書,上面寫着人魚喜歡這種抱法。
當路烈在混亂失序中,看見水裏安靜盛開的要抱抱的小銀蓮。他突然很想實踐一下。
——“人魚需要得到主人無微不至的呵護。他們天然親近主人,最喜歡的擁抱方式有如下十種(見圖)。學會這點後,嘗試将你的人魚緊緊摟入懷中吧~★”(《人魚養護手冊(第二卷 ,三十三章)》”
懷中人魚身體很軟,摸上去光滑溫涼。
路烈把他抱得更緊了:“嬌氣。”
什麽毛病啊你!
聞歌生氣探出腦袋,他還沒有嫌棄路烈那麽大一個不正常的破壞分子呢。
不遠處火焰還在燒。來自路烈精神力的火焰并不會因為燃燒物變旺,也不會被水熄滅。路烈最初用出去多少精神力,火焰就有多洶湧。等到精神力用完,他不往裏面加力,火焰才會自行消散。
懸在空中的人魚雕像被毀了半邊,正往下簌簌落着碎石。
聞歌忽然想起他那些前赴後繼靠近人類的同族,就像落下的碎石,一旦生出雙腿,就再也沒能回來。
他問路烈:“剛才那個人,你和他說了什麽?”
裹藏着流火的薔薇氣息拂了上來,不由分說捂住人魚嘴巴。路烈興致不高:“非要提煩人的東西?”
好像他精神力又開始躁動。
聞歌擡手,碰了碰少年燒紅的眼尾:“好些了嗎?”
“你是在關心我?”路烈剎住腳步,古怪看他一眼。
人魚的指尖涼意,帶着素雪般清淺淩冽的氣息,讓他頭痛一下減輕了。
他當然是在關心任務進度。
聞歌抽回手:“當然。”他要是死太早了,自己任務找誰去做呢?
少年皺起眉:“不舒服。”
這張臉委屈下來怪好看的。
“放我下來。”聞歌看向波光粼粼的溪流:“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省得出去禍禍人。
路烈若有所思:“噢——”
*
所以說。
聞歌面無表情盯着華麗奢侈到誇張的天花板。
為什麽路烈把他帶到了寝宮的床上啊?
“休息。”路烈理所當然,手臂一伸,把人魚揉進自己懷中。
休息關他什麽事啊!
聞歌很不滿。
但是沒一會他就發現,路烈的床上好舒服。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軟這麽适合睡覺的地方呢?躺在上面仿佛骨頭都變懶了,根本一點也不想動彈。
要是能把他水裏那張床換成這個就好了。
“別想了。”頭頂傳來路烈懶懶散散的聲音:“這些東西進水就廢了。”
……他臉上哪裏寫了字嗎?
少年笑起來,白皙指節從聞歌眼皮子底下經過,輕輕捏起他下巴。薔薇香氣的精神力湊得很近。“從人魚園出來的時候,你不高興?”
聞歌反應了一會,才想起那時候他在想同族的事情。
就一小下而已,怎麽這都看得出來?
人魚看向床柱筆觸細膩的彩繪。
“沒有。”
“撒謊可不好。”路烈笑意慢慢收斂,瞳孔幽幽暗紅,不錯眼盯着聞歌薄而軟的嘴唇。
他這也太敏銳過頭了吧。
聞歌眼睫顫了顫:“你今天沒來看我。”
少年發出一個介于“哈?”和“啊?”之間的模糊音節。
“你沒來看我,我才會去人魚園。我喜歡那個地方,但是被你弄壞了。所以都是你的錯。”
看他這樣假裝若無其事亂編理由,也怪有趣的。
“真黏人。”路烈指腹在人魚臉頰淺淺摩挲。他眉心一展,笑意盈在臉上:“這好辦,以後就一直睡在這張你喜歡的床上吧。”
誰要睡這裏啊!
想到被無辜牽連的那群人魚,聞歌問:“你會把人魚園修好嗎?”
“想修就修。”
“你是我的人魚,要做什麽都可以。”路烈這話說得別有所指。
聞歌覺得少年身上有種強烈的近乎天生的敏銳直覺。再跟他講下去幾乎一起都要被看穿。
他不願繼續這樣面對面躺着。
人魚在水中習慣了浮力,倚仗尾巴無所不能。而離開了水,找不準發力點,就連翻身也變成了有些陌生的動作。
聞歌摸索着用力,慢吞吞翻過身。
明确聽到身後毫不掩飾的笑,路烈誇他:“好一只笨笨海豹。”
無視114任務進度提示音,人魚臉幾乎完全陷進軟塌塌的枕頭。
煩死了。
怎麽就沒有他對路烈的評價系統?他要給殺千刀的扣一萬分。
宮殿空曠而寂靜,無人敢貿然打擾,薔薇花的淺淡氣息萦繞。身下的床實在太過舒服,在路烈有一搭沒一搭騷擾下,聞歌先睡着了。
人魚銀發如瀑,一半枕在身下,一半散在周圍。
路烈玩了一會頭發,沒有任何回應。他無聊丢開手。
蓬松濃密、光滑如緞的卷發之下,聞歌纖細潔白的脖頸若隐若現。
路烈忽然想起浴池翼獅陰影撲上人魚的畫面。
他感到牙根發癢。
路烈一只手撐到聞歌身側,緩緩靠近一無所知的人魚。
聞歌睡得正沉,胸口随呼吸微微起伏。
他注視了很久,在最合适的時候伏下身,咬上那段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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