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算計

算計

關上房門，沈妙合蔫蔫的回到床邊，整個人往床上一倒，便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她全程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紅蕊和綠萼面面相觑，十分擔憂小姐，但卻不知該怎麽辦。

綠萼向來最是聰明伶俐膽子也大，兩人之中從來都是她做主，紅蕊用胳膊肘怼了怼綠萼，又沖着趴在床上的沈妙合努努嘴，意思就是讓綠萼說點什麽勸一勸小姐。

其實綠萼對沈妙合此刻的反應也有點不解，小姐看起來不像是傷心反倒是有點認命般的頹廢，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是什麽？是皇上的賜婚嗎？可她明明感覺得到小姐是喜歡葉小侯爺的，能嫁給自己心儀之人，不是這世間所有女子的夢想嗎？更何況葉小侯爺無論是家世還是個人，都算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佳偶。

莫非是因為那日在凝月閣中，小姐拒絕葉小侯爺時說的那番話？可她總覺得小姐拒絕的這個理由很牽強。

綠萼的心思百轉千回，在紅蕊的一再暗示下，她鼓足勇氣走到沈妙合身邊，低聲說道：“小姐，你還好吧。”

沈妙合這會兒也冷靜了一些，坐起身來，帶着認命般的表情，苦笑着點了點頭。

她是真沒料到皇上居然會賜婚，上一世可沒有這樣的場景。這下好了，她徹底不用糾結不用為難不用後悔了，賜婚的聖旨一下，這門婚事算是板上釘釘，她不嫁也得嫁。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她走到了一條岔路口，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似乎走哪邊都是死路，又似乎走哪邊都有絕處逢生的轉機。

她站在岔路口左右為難、徘徊不前，而這時有一個人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向了其中一個路口、并将回頭路完全的堵死。她徹底沒了選擇的權利，便也死了心，認準這一條路走下去，期待路的盡頭是一條陽光大道。

現如今再怎麽糾結都無用了，她必須嫁給葉靖琛，再想辦法挽救他挽救葉家也挽救自己。

“小姐，您不想嫁給葉小侯爺嗎？他很好啊。”綠萼握着沈妙合冰涼的手，擔憂的問道。

這時紅蕊也湊了過來接話道：“對啊對啊，葉小侯爺家世好人品好樣貌好能力好，全定京的待字閨中的小姐們都想嫁給他呢。可葉小侯爺偏偏就相中了咱們小姐，還得了皇上的賜婚，這可是雙重的榮耀，那些小姐們盼都盼不來的，她們在背後還不知該如何羨慕小姐呢。”

紅蕊說到最後語氣竟是帶了一絲自豪。也不怪她，她們這些做貼身丫鬟的，自家小姐嫁的好，那簡直是天大的好事，比自己嫁的好還讓她們感到驕傲呢。

沈妙合苦笑着搖頭，說道：“那天在凝月閣我和葉小侯爺說的話你們沒聽到嗎？他很好，葉家也很好。但……就是太好了，不是咱們沈家能高攀的。”

無法說出真實的理由讓她很苦惱，她只能一遍遍的重複兩家之間的差距，以此來讓所有人都覺得她和葉靖琛不合适。

不過現在這些借口，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統統不重要了。皇上的賜婚聖旨一下，她就已經算是葉家的人了。

沈妙合的借口能糊弄的了傻乎乎的紅蕊，卻瞞不過心細如發的綠萼，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說道：“小姐，奴婢覺得您找的借口實在是不怎麽高明，也有點自欺欺人的成份。”

“什麽意思？”沈妙合狐疑的反問。

“你低看了自己，也低看了葉小侯爺。”綠萼想了想，一字一字的說道：“若按照家世來論，咱們沈家确實不如葉家。但咱們老爺可是科舉中高中了榜眼啊，現在又身居高位深得皇上的器重，可謂前途無量。還有大少爺也已經入仕做官，聽說做的相當出色，很多人都看好大少爺日後定有一番作為呢。沈家有的是将來，而且咱們沈家是書香世家，口碑在整個定京都是響當當的。葉小侯爺既然不選那些出身顯赫的貴女而選擇您，自然是覺得您很好咱們沈家也很好，你們哪裏不般配了？就連葉侯爺和葉夫人都滿意您呢，您幹嗎自己貶低自己。”

綠萼噼裏啪啦說了一堆，卻沒有一句是沈妙合想聽的。她打斷綠萼的話，再次反問道：“你說我自欺欺人？什麽意思？”

小丫頭臉紅了一下，嗫嚅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您明明很喜歡小侯爺，拒絕了他的求親您很難過。其實您心裏是想嫁給他的對吧？”

“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難過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歡他了？”沈妙合死鴨子嘴硬，堅決不肯承認，只是一顆心卻跳的如同鼓槌。

綠萼是個聰明人，知道有些話就該點到為止，怎麽說也得給主子留些面子，既然小姐不承認對小侯爺的心意，她也不好點破，畢竟姑娘家臉皮薄。

可紅蕊卻是個傻的，脫口而出就拆穿了沈妙合的謊話。“小姐您還說不是自欺欺人，那天在凝月閣您拒絕了小侯爺後，眼睛都紅了，奴婢看您都要哭了。而且自那日之後您的心情一直不好，幹什麽都沒精神，還不是舍不得小侯爺。”

“紅蕊。”綠萼扶額呻//吟，叫對方名字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她瞪了紅蕊一眼，用眼神示意對方去看沈妙合的臉色。

果然沈妙合一張臉漲的通紅，怒目瞪着紅蕊，氣的說不出話來。

紅蕊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說的太多了，急忙道歉，吓得小丫鬟聲音都在發抖。

沈妙合緩過神來後長長的出了口氣，擺手示意無妨。是啊，她和葉靖琛的婚事已經板上釘釘了，現在又來扯東扯西的還有什麽用呢。

不過她是真的沒想到這一世她和葉靖琛的婚姻走向竟是皇帝賜婚。

等等，好好的皇帝為什麽要賜婚呢？她和葉靖琛的事皇帝怎麽會知道？難道真的是他老人家閑來無事做月老，又那麽剛剛好湊成了她和葉靖琛？

她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

“綠萼，你去前院看看我爹回來沒？如果回來了馬上來告訴我，我有話要問他。”沈妙合琢磨了一會兒，說道。

“是。”綠萼不知道小姐想幹什麽，但“聽話”是她們做丫鬟的應該做的。

綠萼離開約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回來時還帶着沈信。

沈信今日謝絕了同僚宴邀的好意，一下朝就回了家，他知道皇上的這一紙賜婚一定打的家中女眷措手不及，所以他急着回來看看她們是否還好。

令他欣慰的是，妻子劉秀蘭進退得體，将前來宣旨的太監哄的高高興興，他暫時松了口氣，剛要打算去見一見女兒，女兒的貼身婢女綠萼就來請了。

沈信和沈妙合在前廳坐好，屋裏的下人們都被打發出去了，沈妙合親自給父親斟茶。

“妙合啊，爹忘了恭喜你。這可是陛下賜婚，是咱們沈家的榮耀。小侯爺更是千裏挑一的佳偶，葉侯爺夫婦對你也很滿意，你嫁過去一定會過的很幸福的。”沈信喝了一口茶，笑盈盈的說道。

他和沈家其他人一樣，到現在都還認為沈妙合是真心想嫁給葉靖琛的，現在女兒得償所願，還是皇上親自賜的婚，簡直就是給這樁婚事又平添了一份榮光，以後女兒嫁過去誰也甭想在背後說她配不上。

皇上都覺得二人般配，他倒是看看誰還敢說三道四诋毀沈家。

沈妙合知道事情再無轉圜的餘地，索性也就欣然接受了事實，反正她本來就不抵觸嫁給葉靖琛，皇上的賜婚縱然讓她沒了選擇的權利，卻也制止了她的逃避和為難。

既是無法改變的事，沈妙合不想多說什麽，免得讓家人擔心。

只是有一件事，她還需要搞明白。

“謝謝爹，爹娘将女兒撫養長大，女兒嫁人後便無法在父母膝下盡孝，真是不孝。”沈妙合嘆了口氣，腦海中突然蹦出上一世父兄為了救她一命，上朝的時候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以死相逼，惹得新帝龍顏震怒，險些害了沈家全家。

這是她的親人，愛她如生命，這一世她多想長長久久的陪在他們身邊，共享天倫之樂。可是她還是要嫁了，而且會比上一世更早的出嫁。

上一世她出嫁前葉侯爺病逝，葉靖琛為父親守孝三年才将她娶回家。這次她救了葉侯爺的命，皇帝的賜婚聖旨又已經下達，相信今年之內，她就要嫁過去了。

沈信似乎也意識到女兒留在家中的時日不多了，眼眶頓時就紅了。他摸了摸沈妙合的頭發，眼中揉雜着感慨和慈愛的光芒。

仿佛就在昨天，他的女兒還是軟軟的、小小的一團，窩在他的懷裏咿咿呀呀的說着他聽不懂的話，睜着一雙懵懂天真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這個世界。

可似乎眨眼之間，女兒就長大了，用不了多久，她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他辛苦養大的女兒，怎麽就成別人的了呢？

沈信不舍也難過，但表面上卻沒有露出分毫，他只是語重心長的對沈妙合說道：“傻丫頭，只要你過的幸福，爹娘就開心。你過好自己的人生就是你最大的孝順了。何況你又不是嫁到千裏之外去，嫁了人你還是留在定京，時不時的可以回娘家小住幾日，我想葉侯爺家也不會計較的。”

沈妙合點點頭，父親所言倒是不虛，前世她嫁到葉家後，葉靖琛和葉夫人真的是給了她最大的尊重和疼愛，她時不時的也能回沈家一趟，偶爾住上兩日，葉家也不會有絲毫的不滿。

總的來說，上一世她的婚姻除了最後落了個滿門抄斬的結局，真是再随心沒有了。

“爹，皇上怎麽會突然給我和小侯爺賜婚呢？”沈妙合不動神色的問道。

沈信不疑有她，将朝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沈妙合聽，說完後還自以為聰明的叮囑女兒道：“小侯爺人品好家世好樣貌好，能力更是出衆，今後必定前途無量。而且爹能看的出來，他很喜歡你，葉侯爺夫婦對你也很滿意，你嫁過去一定會幸福的。”

“是，女兒一定會幸福的。”沈妙合微笑着說道，不流露一絲一毫的情緒。

然而她的內心卻是翻江倒海，被氣的翻江倒海。

她總算是知道皇上為什麽會突然賜婚了，是葉靖琛幹的好事，他擺了所有人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