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妄想

妄想

葉靖琛痛苦糾結的同時，隔了半個定京城的沈家後院裏，沈妙合也不安分的在自己的院子裏走來走去。

紅蕊和綠萼看着沈妙合在院子裏不停的溜達着，偏偏還眉頭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驚的躲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小姐怎麽了？之前還好好的，突然就不對勁了。哎，你還記得小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嗎？”紅蕊趴在綠萼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綠萼皺眉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從她和小侯爺去了後花園，再回來後就沉默不語，顯得很有心事的樣子。”

“又和小侯爺有關？難道小姐是真的不想嫁給小侯爺，兩人談崩了？”紅蕊驚呼，聲音因為激動提高了好幾個聲調。

“你可以再大聲點，喊得前院都能聽見。”綠萼一把捂住紅蕊的嘴，氣急敗壞的說道，她小心翼翼的去看沈妙合，見小姐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沒留意到她們這邊說什麽，這才放下心來。

紅蕊見自己差點闖了禍，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重新将聲音壓的極低，“綠萼你一向聰明，能猜到小姐怎麽了嗎？”

“猜不到，但我覺得和嫁人這件事無關，小姐是樂意嫁給小侯爺的，這我很肯定。”綠萼疑惑的說道。

“哎，小姐越來越琢磨不透了。”紅蕊嘆息道，她和綠萼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悠悠的嘆了口氣。

*

沈妙合在自己的院子裏來回踱步，她想的是之前和葉靖琛的那番談話。

當她隐晦的提問他“若有一天做錯了事會牽連到全家人的性命，他是否會聽從她的勸告”時，他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問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他這麽反問就很耐人尋味了。如果他什麽都沒做，聽完她的問題應該是問她為何要這麽說。可他為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那就代表他已經做了什麽、并且懷疑她知曉了他的秘密。

沈妙合一想到這種可能就渾身冰涼，炎炎夏日裏身上都出了一層冷汗。難道她還是晚了一步，葉靖琛已經暗中跟了五皇子？所以他才會在她出言詢問之際下意識的反問她知道了什麽。

她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畢竟上一世她從不曾過問葉靖琛的公事，也無從知曉他是何時投靠五皇子的。說不定他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加入了五皇子陣營，成為五皇子奪取皇位路上的智囊團和骨幹。

也正是因為他早早的加入，為五皇子謀事時日長久、貢獻頗大，給四皇子奪位增添了不少的阻礙，甚至可能有不少四皇子的心腹都折在了他手裏。四皇子對他恨之入骨，這才在登基後不顧葉家百年來累積的權勢和人脈，寧願得罪那些世家，也要殺光葉家滿門。

所以她還是失敗了？沈妙合的臉色瞬間變的慘白，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恐懼和絕望令她渾身顫抖。

不，不行，她不能認輸，輸了的結局就是重走上一世的老路，丢了自己的命。她不能認命，她要想辦法阻止葉靖琛，她要自己救自己。

如果她這一世不用嫁給葉靖琛，她可能不會那樣的勇敢和決絕。但皇上的賜婚聖旨已下，她必須要嫁。生命攸關，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為了挽救葉家的命運，她必須破釜沉舟、力挽狂瀾。

可是該怎麽辦呢？葉靖琛已經跟了五皇子謀事，現下脫身簡直是天方夜譚，沒有哪個上位者能容許自己的下屬在成事之前臨時退出，那樣做只會讓葉靖琛死的更快。

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一個可行的辦法了。

沈妙合突然停下腳步，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表情也突然變得無比的狠戾——既然無法阻止葉靖琛投靠五皇子，那麽便只能改變大涼的皇位繼承人。

只要想辦法讓五皇子登上皇位，那麽葉靖琛就會從反賊一躍成為輔佐帝王登基的有功之臣，到時候不僅能保住葉家滿門，說不定還能水漲船高讓葉家的聲望地位更上一層樓。

這個計劃聽上去十分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一招不慎便會引來殺身之禍。可沈妙合實在沒有更好的主意了，人被逼到了絕境，就只能豁出去走一條不能回頭、滿是荊棘的險路。

這條路雖然危險，卻仍有一線生機，若能絕處逢生，結局便是柳暗花明，總好過坐以待斃的等死。

計劃一旦成型，就再也控制不住它的爆發，它如同煙火般，在沈妙合的腦袋裏一遍又一遍的炸開。沈妙合呼吸漸漸有些急促，每想一次自己的計劃就激動的渾身發抖。

她清楚這是一條多麽難走的路，她也明白萬一失敗或者事情提前敗露，她和葉靖琛難逃一死。但若放任事态按照前世的路線發展，四皇子登基後，他們還是要死。

什麽都不做必死無疑，若是拼上一次說不定會絕處逢生，真的成了呢。

沈妙合記得兩位皇子的勢力一直是勢均力敵的局面，也就是說哪一位都有登基的可能，上一世四皇子最終獲得勝利，多少有些運氣在身上。

如果這一次有她這個知曉結局的旁觀者入局，人為幹涉事态的走向，那麽五皇子的勝算會更大。

沈妙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注意到她此刻失态的模樣幾乎稱得上吓人了。

在兩個丫鬟眼裏，她們的小姐先是在院子裏一圈圈的溜達，臉色蒼白如紙，表情和眼神中偶爾會透露着恐懼；緊跟着小姐像是想到了什麽，猛然停住腳步，就那樣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瞪的老大，蒼白的膚色一點點漲紅，臉上的肉微微扭曲着，這讓她那張清麗稚嫩的臉龐顯得有些詭異可怖，嘴唇微動似乎在呢喃自語，呼吸愈發的急促，胸口也随着呼吸有了很明顯的起伏變化……

紅蕊和綠萼腦海中同時蹦出一個念頭——小姐中邪了。兩人急得快哭了，顧不上害怕，一齊沖了過去。

“小姐您怎麽了？您別吓奴婢啊。”

“小姐您這個樣子好吓人，奴婢去給您請郎中好不好？”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挾裹着沈妙合，顧不得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一邊大聲和沈妙合說着話，一邊用力的搖晃着她的身體，似乎用這種辦法就能将小姐身上的髒東西趕走。

專注想着自己計劃并下定決心破釜沉舟的沈妙合就這樣被紅蕊和綠萼搖醒了，她疑惑的看了看兩眼，用力的掙脫出來，迷迷糊糊的說道：“你們幹嘛，我要被你們搖晃散架了。”

紅蕊和綠萼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的說道：“奴婢以為您中邪了。”

沈妙合哭笑不得，也意識到自己的反常會引來懷疑，這不，就連她的丫鬟都看出她不對勁了，若是她用這副狀态出去見人，不被質疑才怪呢，怕是她還沒開始行動就被人戳穿了。

“我無妨，剛剛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現在好了。”沈妙合暫時放下葉靖琛那邊的事，努力讓自己恢複正常。

“小姐有什麽心事，可以跟奴婢們說啊，奴婢們會盡量為您排憂解難的。”綠萼仍不放心，她伺候沈妙合快十年了，如此失态的小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說不擔心怎麽可能。

沈妙合搖了搖頭，沉吟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我早晚有用得着你們的地方，到那時定會告訴你們的。”

紅蕊傻乎乎的信了，一派天真的保證道：“到時候小姐一定要告訴奴婢和綠萼啊，我們一定能幫到小姐。”

“一定。”沈妙合不欲紅蕊和綠萼現在知道的過多，随口幾句話打發了她們，然後她借口吹了風頭疼，便回房躺着了。

既然決定要幹一票大的，和葉靖琛一起協助五皇子登基，那麽接下來的路就決定不會好走，并且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每一步都充斥着危險和困境。

她必須格外的嚴謹，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就可能會落得比上一世還要慘的結局。

沈妙合知道自己最大的優勢就是重生，提前知曉了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未來會發生的事，她必須利用這個優勢，做出一些對五皇子有利的事，同時拉四皇子下馬。

接下來的時間裏，沈妙合開始苦思冥想上一世這個時間內大涼發生的重要事情，她越想越是喪氣。

可惜前世的她只是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子，雖然她先是做沈家的小姐，後又成為葉家的夫人，哪個身份都足夠顯赫，完全有機會接觸到朝堂方面的事，但無奈她受“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言論影響頗深，自小學的也都是千金閨秀們的那一套，關于朝政方面的知識她不感興趣，也沒人允許她去學習去參與。

這也就導致了大涼朝堂上的事她根本不清楚，想幫忙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沈妙合沮喪的在床上翻來覆去，頭發都薅下來一大把，才勉強算是想到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