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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塞爾溫提出了一個比較折中的提案, 那就是制作出一個魔力濃度比較高的“魔力泡”,像是潛水員佩戴的氧氣面罩一樣将耶夢加德包裹在其中,讓它能夠在世界表側度過一整個白天。

而在有必要的情況下, 洛基則負責張開認知幹擾, 屏蔽周圍人的視覺, 讓不流通魔力的大多數普通人看不到這條龍。

至于能看到的那部分——他們本身也不很普通, 單獨解釋非常方便, 就當是有條龍想要在世界表側遛遛彎,而他們兩個滿足了這種小小的請求。

實際情況和描述近似, 也不算是撒謊。

反正這龍還不會說話, 四舍五入就是沒長嘴,具體該怎麽表達還不是他說了算——洛基在心裏盤算了一下, 覺得十分穩妥。

“不過你為什麽突然這麽急着想要龍蛋殼?”

塞爾溫有些疑惑:“以神的壽命,只要你能夠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我知道, 但人不行。”

洛基說:“神永遠擁有可以等待的時間,但中庭人的壽命就像是流星一樣短暫。”

尤其是人類的心靈,就像是曠野當中簌簌動搖的星火。童年時期的純真,青春期時候的敏感, 直到風燭殘年時回顧一生的悵惘, 這些變化以衆神的視角來看待, 簡直像是閃電一般劃過夜空又迅速消失。

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 塞爾溫撐着下巴, 注視着洛基将龍蛋殼收集起來, 随後又小心翼翼地碾碎,裝進塞爾溫平時用來制藥的藥臼當中。

直到他被醫生有些過于直白的視線看得脊背發毛。

“你就沒有自己的事要幹嗎?”

他有些惱火:“明明平時這個時間裏你都在打游戲——”

“今天韋伯有課, 而考列斯在上他的課,主T和治療都不來, 副本沒法打。”

塞爾溫說出一連串讓洛基很難聽懂的話:“而且我也很好奇你現在想要用蛋殼做什麽。”

雖然眼前這人自稱對法術一無所知,但既然會說龍話還有好幾個魔術師朋友,那應該也具備一些基礎程度的知識。

“你知道的,與龍相關的一切都是能夠承載魔力的良好材料。”

洛基指了指龍蛋殼:“皮膚擁有對魔力,骨骼是制作武器的素材,牙齒能夠詛咒和破除詛咒,幾乎每個部件都擁有優良的材料性能。”

對于經常販賣龍制品的塞爾溫而言,這些确實是他所熟悉的常識。醫生點點頭,于是洛基繼續說下去:“而蛋殼本身作為孕育生命的載體,其魔力特性趨于平衡,屬于相對比較穩定的施法材料。”

就像是寶石魔術當中各方面特性比較平衡的鑽石一樣——只不過在世界表側,龍的蛋殼是比鑽石還要更難獲得的稀缺材料,倘若不是碰巧墜落在沃克麥爾,洛基也想不起來還有這樣冷門的方法。

大部分米德加德人的身體內部無法流通魔力。

他們是與神秘絕緣的種族,依靠純粹的科技力量來發展文明,高濃度的魔力和真以太對于中庭人來說甚至稱得上是一種毒藥,會對他們的身體産生難以治愈的負擔。

單純使用他自身的力量來施展改變外貌的法術,在不摧毀米德加德人脆弱身體結構的條件下,這種法術的維持時間很難長久;若是想要強行力大磚飛地提升法術效果,又會給被施法者帶來大量的痛苦。

于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就變成了“使用一種性能溫和的材料作為魔力載體”,将短效的變形法術固定在上面。

洛基很少嘗試這種走彎路又麻煩的方法,他的法術傳承自古典華納海姆式,由母親親自教導,又摻雜了一部分原初的盧恩,那是奧丁在世界樹上倒吊了七天七夜,又失去一只眼睛才獲得的秘法。

但既然現在手頭有材料,那不妨試一試,就當是完成一種很新的研究。

——詭計之神永遠是九界最好的法師。

除了龍蛋殼以外,塞爾溫還額外提供了一些性能相對比較溫和的藥材。他注視着對方将這些材料統一碾碎混合,編入令人眼花缭亂的複雜法術,龍蛋的內壁像是鑽石一樣透明泛光,在碾成細粉調和之後形成了一種很有珠光色澤的白色藥膏。

“這是用來治什麽病的?”

賽爾溫有些好奇,他可從來沒聽說過詭計之神還司掌醫藥方面的權能:“用來食用的?還是拿來外敷的?”

“不是藥,是一種能适應于無魔力中庭人的施法介質。”

洛基說:“你可以理解為一種能夠存儲魔力的外置塗層,或者長在身體外面,可以通過塗在皮膚上形成的臨時魔術回路。”

塞爾溫又費了些功夫,才理解到對方究竟說了什麽——他畢竟不是個正牌法師。

“真是天才一般的構想!”

他驚嘆道:“過去的年月裏,人類魔術師為了能讓自己身體內的魔術回路有所增加,不知幹出來過多少踐踏道德的事……你竟然能夠直接通過塗抹在皮膚表面就将其實現。”

就這一手絕活,用寶石魔術作為原材料的下位替代稍微優化一下,估計能夠在時鐘塔贏得一個相當受推崇的位置。

然而他就這樣輕易完成了,只用了還不到一個晚上的時間。

相比于索爾他們只能看個熱鬧的、流于表面的稱贊(而且大多數時候他們只認為這是法師的把戲),塞爾溫相對內行的驚嘆顯然更令洛基受用。詭計之神努力擺出“這不過如此”的表情,語氣十分輕描淡寫:“一點用來打發時間的個人創作罷了,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偉業。”

塞爾溫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如果把這東西投稿到魔術協會,估計會獲得源源不斷流水一般的專利費用”。

*

第二天課間,洛基再度出現在了那個小姑娘的身後。

“啊,神先生!”

對方顯然很高興:“我們又見面了!”

“嗯咳,當然。”

洛基說,他掏出自己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藥膏:“如果你願意成為我的信徒,我就會給你這個——”

他簡單描述了一下這種奇妙魔藥的效果,完全無副作用,只需要一點點塗抹,變形效果就能持續72小時,可以将變種人身體上異于常人的部分簡單僞裝成普通人類的模樣。

洛基滿意地看到了對方瞳孔地震。

“成為神的信徒需要做什麽呢?”

她問。

這個問題洛基還真的沒有細想過,他對一個受歡迎的神的想象也不過就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接受衆人的崇拜和歡呼。

然後就是要有很漂亮的王冠和權杖,但這些東西也不是一個小女孩能弄來的。

在洛基有限的幻想當中,無數信徒被抽象成沒有面貌的一個個小點,他其實并不能清楚地辨認出其中的每一個,但現在,眼前的孩子正仰着頭等待他的回複。

“暫時也沒什麽特別需要你做的。”

他想起自己最近在看的那幾本書:“等你長大了以後,寫點關于神跡的贊美詩或者戲劇作品吧。”

這四舍五入幾乎是沒有成本,洛基看着對方幾乎要從原地跳起來的表情,心中難得産生了些許成就感。

“我今天晚上就寫!”

她的态度很積極,贊美詩是吧,雖然小學初中的文學水平寫不出什麽了不起的大作,但單論數量保證量大管飽,主打一個以量取勝,從行為上講可以說非常虔誠:“那麽您是什麽神呢?”

——寫命題作文也要有題才行。

洛基張了張嘴,他其實有些猶豫,但對方又催得太緊,讓人騎虎難下。

“我是詭計之神。”

他最後說道。

God of Mischef.

我是欺騙他人的幻象,蒙蔽真實的雙手,編織謊言的銀線,英雄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他僅在對方面前解除了自己的認知幹擾,讓眼前的姑娘看清楚金色的鹿角盔和墨綠披風。

她并沒有覺得有多恐懼,洛基猜想,一定是那種從未見過的藥膏将她的警惕心理也一并擦除帶走了。

“ Mischief,Mischief.”

小姑娘又小聲念了兩遍,随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畢竟是司掌詭計與幻象的神,從這個角度去思考,制作出能夠蒙騙他人視覺的奇妙藥物也确實在神職範圍之內。她不覺得自己異常的外表是一種疾病,也對于“長大之後可以接受醫療輔助”這種說法心存膽怯,卻又沒辦法像是那些向往着x戰警的同學們一樣,為自己與普通人不同的那些部分而發自內心感到驕傲。

突然到來的神給了她一個短暫逃避的方向,雖然無法像是衆人所期待的那樣圓滿又完整地解決問題,但卻已經足夠支撐她度過這段敏感且關鍵的青春時光。

麥考伊教授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磕磕絆絆,頭破血流,卻始終堅持。

但在還沒有抵達那個終點的時刻,如果能将沿途叢生的荊棘蓋上一層柔軟的紗障,那就太好了。

*

洛基并沒有主動給別人提及過自己的小動作,塞爾溫也一直沒有過問過那些龍蛋殼藥膏最後用在了什麽地方——他确認過藥效,反正也沒什麽危險性,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把索爾變成青蛙。

既然索爾本人都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那他自然沒必要對此感到大驚小怪。

等到查爾斯隐晦提醒他,澤維爾天才少年學校裏面似乎在暗中傳播一種很新的信仰時,塞爾溫才注意到對方在他上班和打游戲的時候究竟做了些什麽。

普遍意義上講,以騙錢或者達成個人私欲為目的建立的宗教一般會被稱之為□□,但如果邪神本人親自降臨帶頭營業的話,就很難從法律角度去界定這種宗教的具體性質了。

北歐十二神是從維京時期就一直存在的遙遠信仰,雖然在時光推移中不再是主流,卻仍舊以神話詩的形式得以流傳下來。

簡而言之,雖然不太出名,但這一直都是正牌宗教。

等到塞爾溫趕到的時候,這個小型宗教團體已經初具規模,大家分工明确,有人幫忙給他削蘋果,有人端來鮮榨果汁制作的飲料,還有人拿着扇子扇風,三個學生在空曠的教室裏手持木劍排演話劇,洛基一邊靠在觀衆席上看一邊給他們提意見。

如果排除掉整個教室當中最顯眼的那個人,塞爾溫覺得這個教室裏面的布置看上去甚至有幾分像是自發形成的學生社團。

推開教室門後的查爾斯:“…………”

為了防止侵犯學生的個人隐私,他平時在學校裏很少使用變種人能力去窺探別人的想法,但眼前這種畫面還是沖擊到他了。

向來好脾氣的老校長表情扭曲地捂住了臉。

學生們一哄而散,洛基從躺椅上坐起來,不滿于他的個人興趣被打擾:“我可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一個學生,這些都是他們自己自願的。”

看出來了,塞爾溫想,那三個話劇演員甚至還很入戲,雖然演技一般,但相當賣力。

用歌聲、舞蹈和食物供品來取悅衆神确實是自古以來就存在的傳統,但這樣的場面出現在現代社會當中就總有些微妙的串味。

“我聽說了你之前所做的事。”

查爾斯說:“你幫助了艾麗,我對此表示非常感謝,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在學校裏傳教和操縱學生。”

洛基:啧。

都說了他們是主動來表演話劇的。

邪神本人的營業不得不中道崩殂,“詭計之神信仰”也很難再流行下去,但在臨出門的時候,塞爾溫向對方手裏塞了一張小賀卡。

“這是她們托我送給你的。”

塞爾溫說:“本來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但是又擔心你沒辦法一直留在學校裏,所以去問了漢克。”

賀卡是她和自己的幾個朋友親手做的,用了硬卡紙和一些閃閃發光的纖維材料。“詭計之神”在史料上并沒有太多考據,于是大家發揮想象,給這張賀卡上畫了許多幻想當中的魔法圖案。

最後又根據漢克的建議,在上面添加了一對金色的鹿角。

「感謝您所做的一切。」

她們說:“我會一直記得。”

人類的壽命在衆神眼中短暫的如同流星劃過夜空般轉瞬即逝,囿于生物本身的大腦功能和記憶力限制,他們口中的“一直”也很難有特別強力的保障。

洛基用鼻音發出了一聲輕哼,看上去對這張單薄的小卡片不甚在意,一道綠光閃過,他将這張紙收藏在了自己的法術空間當中。

……也不算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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