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12

第12章 C12

chapter12、

夜涼如水，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甜腥，并不難聞。

房間內只開了盞床頭燈，朦胧的橘色光線在室內氤氲。

黎枝癱在床上，累得一根頭發絲都不想動。

宋斯寒接了個電話，背對她穿上睡袍，拿着煙和火機去了露臺。

房門打開的那一剎，潮熱濕漉的空氣争先恐後地湧進來，與室內的涼氣沖撞，噴灑在女人白瓷般的皮膚上。

黎枝坐起身，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幾米外的露臺。

睡袍松垮系在身上，宋斯寒長身玉立在欄杆前接電話，修長指節捏着火機點了根煙。

薄唇微掀，白色煙霧上浮，攏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即使在床上，宋斯寒也少見那種對情/欲和美色的極致沉迷。

所以從中抽離出來後，神情愈顯疏冷，煙管随意叼在嘴邊，漫不經心、随性不羁，仿佛什麽也不在乎似的。

宋斯寒其實不常抽煙，和他接觸這麽久，黎枝只見到過幾次。

他有欲望，但似乎并不強烈，就像那天早上，可以為了工作忍耐，轉身離開。

有人奉行及時行樂，喜歡即時滿足，也有一部分人高度自律，享受延遲的快/感。

宋斯寒擁有十足的耐心，大概沒什麽能比得過他擴大事業版圖、永遠居于人上的目标和野心。

他是有追求的。

黎枝張開細白的手指，置于半空，指間的藍色鑽石在昏暗光線的折射下璀璨而耀眼，和女人白瓷般細膩的皮膚渾然天成。

簡直漂亮極了。

黎枝此刻的心情相當不錯。

因為她喜歡一切漂亮的事物，就像一開始見到宋斯寒。

但這些絲毫不妨礙她對眼前男人擁有無比清醒的認知。

世界上沒有一艘真正甘心靠岸的船。

像宋斯寒這樣的男人，只适合做情人，而不适合□□人。

他可以寵着你縱着你，卻絕不會向你袒露一絲一毫的真心。

...

晚風露臺，話筒對面傳來梁逸安的聲音，“你拍下的那枚藍鑽保養好了，已經派人送到酒店，應該收到了吧。”

指尖夾着煙，手肘慵散地搭在欄杆，宋斯寒漫不經心應一聲，“還有別的事兒？”

“你之前不是只打算捐個錢接着回京北，沒空參加校慶麽？怎麽不僅去了學校還去了酒局？是有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宋斯寒随手撣了下煙灰，語氣不耐，“講重點。”

“聽說飯局有個全場唯一的女生，你還讓人家坐你旁邊，別告訴我是拍賣會那姑娘。”梁逸安口吻帶着試探。

宋斯寒慢條斯理呼出口煙氣，神色淡然地欣賞着眼前的景色，“系與唔系，你好計帶？”（是與不是，你很在意？）

“如果不是，我可就追了啊，聽說她在倫敦留學，正好我過段時間要去倫敦出差。”

夾煙的手一頓，宋斯寒瞥了眼室內走動的人影，饒有興趣，“你打算怎麽追？”

“用錢砸，花時間陪。”梁逸安相當自信。

追一個女人，無非錢和時間，他有錢，時間正巧最近也不少。

宋斯寒嗤笑一聲，轉身，視線落向明亮的室內。

女孩面容明豔，臉色還泛着未褪的紅暈，一頭海藻般的長發柔軟地披在肩頭，白瓷般的指間海藍色的鑽石熠熠生輝。

揿滅指尖燃燒正烈的煙，宋斯寒口吻似是漫不經心，“咁祝你成功。”（那）

“忽然想起來，”電話挂斷前，宋斯寒哂道，“你們公司的安保該加強了，小小的拍品也能送丢。”

還說呢，最近梁逸安也在為這事兒煩心，等解決完才能啓程倫敦。

梁逸安摸了摸鼻子，“你拍的那枚鑽石不是好好的麽，溫阿姨收到後一定會很喜歡。”

畢竟是那場拍賣會最貴的拍品，頂級安保，普通拍品根本不在一個層級。

安靜的露臺落下一聲嗤笑，“誰和你說我是送給溫女士的？”

黑夜被燈光暈染，光影描摹男人立體英俊的輪廓，宋斯寒又點了根煙，“行了，挂了。”

“？？？”難道不是？

在梁逸安的記憶裏，宋斯寒港大讀本科期間，每年都會參加拍賣會，将溫阿姨看上的珠寶首飾親自拍下。

就連赴美留學期間也不曾落下，除了這兩年，忙着接手集團，都是派秘書來，但無一例外那些珠寶首飾最後都是到了溫阿姨手裏。

...

胡思亂想了會兒，黎枝甩甩腦袋，把那些馬上就要與她無關的想法抛到一邊，從衣櫃裏抽出嶄新的睡裙換上，拿起床頭櫃的手機坐在床邊。

微信裏躺着桃桃發來的消息：「LiLi姐，你之前推薦過好幾次的那個香水品牌邀請你去參加他們的新品發布會。」

黎枝現在很現實：「有出場費嗎？」

桃桃回：「有的，但是需要你用媒體號的身份參加。」

黎枝讀研期間經營了個媒體號，分享自己的實驗日常，裏面包括大量香水相關的內容分享。

也有很多品牌找過她，但她之前不缺錢，從不接推廣，只分享自己愛用的一些香水和體驗。

如今沒想到會被品牌邀請參加他們的新品發布會。

黎枝打開備忘錄看了下自己最後幾天停留港城的安排，回複桃桃：「讓我想想吧~筆芯」

下拉對話框，黎枝把黎梓從黑名單放出來。

對話框還停留在最後一句：「黎枝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不僅放了沈星臨的鴿子，聽說還當着他的面上了一個男人的車？」

趁黎梓還沒發現，黎枝鴕鳥般偷偷摸摸地回了句，【親愛的大哥~我定了四天後的航班回京，有時間嗎，記得來機場接我呀~負荊請罪.jpg貓貓撒嬌.jpg】

發完又火速将黎梓拉黑，挨訓什麽的還是等到回京再說吧。

“宋總，三天後是我最喜歡歌手的演唱會，你有空嗎，想約你。”

看了眼身旁打完電話回來的男人，黎枝嫩白的腳尖從宋斯寒修勁有力的大腿往上蹭，“離開香港前的最後一個晚上，宋總，你要不要留給我。”

黎枝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點是有講究的，她最快能用三天的時間做好一瓶還算看得上眼的香水，并計劃送給宋斯寒作臨別禮物。

同時三天後有一場演唱會，恰好是她喜歡了好多年的歌手。

将近零點結束的演唱會，即将上演一場盛大的煙花秀，黎枝在京北看過很多次。

但這是第一次來港城，也是第一次想和一個男人看。

辦完這些，似乎可以心無旁骛地回京了。

黎枝沒說去哪，有緣會再見的。

也許那時她還在上學，也許已經和沈星臨聯姻，也許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佳人陪伴，誰知道呢。

她還欠他五百二十萬，她有丁秘書的聯系方式，最遲明年七月，和家裏妥協的那天，這些錢就能打到他的卡裏。

黎枝看着宋斯寒抽煙的側臉想，她和他之間，應該也就這樣了。

人生短暫，有些人，只有一程的緣分也夠了，煙花易逝，留在人心裏的即使只有那幾秒的璀璨，卻是最美好的。

宋斯寒長臂伸展，慵懶搭在床頭櫃，手掌垂落，指節微曲，輕輕彈走煙尾堆積的煙灰。

聞言，黑眸漫不經心地擡起，“第二天幾點的飛機？”

黎枝一怔，“早上九點。”

宋斯寒淡淡颔首，将指間煙揿滅在煙灰缸，俯身握上黎枝的腳踝，将她拖至他跟前，讓她坐在他大腿上，“咁bb今晚畀我睇數數，我哋重有幾個晚九點。”（那bb今晚讓我好好數數，我們還能有幾個晚上九點。）

粵語字眼從宋斯寒唇間緩緩溢出，腔調低沉迷人裏又仿佛帶着不可言說的溫柔。

他不止粵語說了一遍，還又用普通話翻譯了一遍。

“...”黎枝這次徹底聽懂了。

猶帶潮氣的眼睫輕眨，淡緋色逐漸暈上黎枝瓷白的臉頰，這個混蛋，怎麽她要走了還随便撩人啊。

後半個夜晚她像一艘小船一樣，被扔到無邊無際的大海上。

飄搖着，起伏着，幾乎溺斃在洶湧的海浪裏。

女人波浪般的長發晃動，紅唇微張，渴求着身後的男人渡給她一絲空氣。

-

三天後，黎枝捧着剛出爐的香水，細心地用禮盒和絲帶包裝好，同李院長告別後，離開了港大。

多虧了宋斯寒和李院長，學院裏的實驗室任由她用，這幾天和研究方向相近的師兄師姐交流了很多，受益匪淺。

所以這支香水大概算是這段時間的回禮？

傍晚時分，夜風款款拂過，落在身上很舒服。

演唱會地點離這邊不遠，黎枝拎着禮盒走在林蔭小道上，思考着具體是對标什麽的回禮，想着想着竟然有些數不清。

宋斯寒送的禮物不多，但不是送在了她的心坎上，就是又昂貴又精致，即使不是那麽實用，但她卻很喜歡的漂亮東西。

和他送的那些比起來，黎枝并不覺得自己親手調制的香水相形見绌。

宋斯寒不缺錢，什麽也不缺，大概也沒什麽特別想要的，這可是她守了三天三夜做成的香水诶，嗯，比金錢堆砌的要更加用心呢。

黎枝和宋斯寒約的是晚上六點半，直接在演唱會現場見。

他那樣矜貴挑剔的人，自然不喜歡夾在人堆裏，黎枝定的是位置最好的包間票，當然價格也很漂亮。

嗯，用的是宋斯寒的錢。

提前兩個小時到達現場，黎枝點了西餐外送，雖然她對西餐并不感冒，但勝在味道不大，她和宋斯寒之間有一個人喜歡吃也不錯。

包間和舞臺離得有些遠，演唱會還沒開始，外面不斷傳來粉絲激動的歡呼聲，熱鬧氛圍開始渲染。

六點半，包間內只有黎枝和冷掉的西餐。

黎枝驚覺

，出了酒店，她和宋斯寒之間的連接只剩下丁秘書。

她沒有其它可以直接聯系到他的方式和渠道。

‘叮鈴’一聲，黎枝打開微信。

丁秘書:「容小姐，請問您那邊大概幾點結束，宋總吩咐我派車接您。」

緊跟着發來一張照片，解釋宋斯寒沒來赴約的原因。

黎枝将那張照片放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宋斯寒工作的樣子。

不是酒店房間對着筆電遠程，也不是深夜酒場肆意風流的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方寸必争的談判桌，面前是成疊的文件，翻開、錯亂，西裝革履的男人腕骨慵懶地搭在辦公桌邊緣，露出半扇百達翡麗墨色表盤。

宋斯寒薄唇染着淡笑，修勁指節輕叩桌面，氣定神閑，運籌帷幄。

黎枝噼裏啪啦打字，皮笑肉不笑：「挺會拍的。微笑.jpg」

這個狗男人，壓根沒有放了她鴿子的自覺！

也對，黎枝想起三天前事後的夜晚，他本就沒給她明确答複。

演唱會現場躁動得似要将房頂掀翻。

黎枝無暇再想太多，叫了火鍋外送，邊吃邊聽她最喜歡的歌手，唱她最愛聽的粵語歌，不時跟着輕輕哼唱。

心情一半一半。

十二點，外頭鐘聲準時敲響。

包間內火鍋的香辣味道早已散淨，演唱會擁擠的人潮像火鍋咕嘟咕嘟的水泡，沸騰後消散。

也像她和宋斯寒的這段相遇。

包間窗戶透明，五顏六色的煙花拔地而起，在夜空中綻放、消散。

黎枝獨自看了一場宋斯寒不知道的煙花。

被宋斯寒爽約導致的壞心情，并不能阻擋黎枝見到喜歡歌手的開心，一整個演唱會，她像是報複性地，接連發了十幾條朋友圈。

晚上回到星璨。

半夢半醒間，黎枝仿佛聞到了檸檬與雪松混合的香氣。

特殊的，清冽的，好聞的，獨屬于某個人的。

還是有遺憾的吧。

但那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