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沈樂安別的不行，平時做做泡面還是過得去的，邀請秦硯一起吃，還有一層原因是因為自己錯估了食量，煮多了。

剛說完見他沒回，還以為他沒有吃夜宵的情況，沒想到秦硯會應下。

沈樂安當然沒有準備秦硯的碗筷。

不過秦硯許是清楚這一點，也沒說什麽，自己去廚房拿了餐具，湯面也是自助盛的，沒讓沈樂安動手。

沈樂安還坐在原位，瞥見他過來，擡了擡眼皮。

秦硯拿着勺子正在盛湯，袖口卷起，剛運動完，小臂的肌肉尚且繃緊，紋理分明，單薄的水痕蜿蜒而下，蒙上一層漂亮的水霧，上衣與上一次他進廚房時頗為相似。

沈樂安攪了攪湯勺，碗裏的水波陣陣蕩開，他挪開視線，道：“我沒有亂動你廚房裏的東西，放心。”

秦硯側眸，正對上他烏黑圓潤的眼睛。

他沒有再盛，畢竟沒有晚上吃夜宵的習慣，放下大勺，回道：“我沒有阻攔你使用這裏的東西。”

沈樂安撇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歡別人亂動你的東西？”

他指的當然是上次來他家裏時，他對他家的一些改動，上回他專門說過，這一次過來，桌面上的那籃子糖果已經沒有放在那個地方了，也不知道被他塞到了哪個旮旯角落。

秦硯不會勉強別人和他一樣，還是退了一步道：“你離開的時候我會收拾。”

言下之意，沈樂安在的時候還是給予了他自由擺放的權限。

沈樂安看了他一眼，問：“沙發那裏放的那籃子糖果你放哪裏了？”

秦硯：“客廳櫃子。”

Advertisement

沈樂安哦了一聲，筷子拌了拌，又吃了口面條。

面條放的久，有點泡腫了，擠成一團，糊在湯面上，秦硯吃完，也沒有再盛，放下筷子，道：“你來這裏多久了？”

沈樂安：“你沒看到我發給你的消息？”

秦硯：“沒看手機。”

難怪他進來的時候表情有點奇怪，沈樂安說了一下停電的情況，又道：“我還能睡之前那個房間吧？”

他這麽一說，秦硯便知道自己剛才誤會了，但眼下交流自然，也不值得為這樣的誤會重新起争執，便道：“你來這裏不需要專門告知我。”

沈樂安了然，想起來他之前的幫忙，道：“小冰箱很好用，謝謝。”

秦硯默認應下他的道謝。

沈樂安也沒有接話，他自己在湯裏還額外加了辣椒醬，喝了幾口湯，便覺得整個人都火辣辣的，他抿了抿唇，又輕輕吐了口氣。

秦硯擡了擡眼皮，将玻璃水瓶推近。

沈樂安接過，又喝了幾口水才緩過來。

這醬是餘淮陽給的，說是非常好吃，結果沒想到他口味這麽重，太辣了。

少年眉心微皺，閉嘴不發一言，鼻尖眼尾都泛着淡淡的紅，唇瓣微微腫脹，水霧朦朦一片附着其上，猶如河面潋滟春光。

秦硯不知想到什麽，視線微移，放在了一旁半開的醬料罐子上。

橙紅色的罐子，上面還繪制了可愛的卡通圖案，底下有一行小小的文字，落款的人用黑字筆寫了一個餘。

沈樂安身邊姓餘的好友他倒是知道一個，上一次在包間內還送來過對方的生日蛋糕，那天晚上他還給沈樂安做了臨時标記。

沈樂安嘴裏還冒着熱氣，見他視線一直落在那罐醬上，主動道：“你要吃？可能有點辣。”

秦硯斂回視線，淡聲應：“我不吃辣。”

沈樂安覺得他簡直少了人生一大絕美調料，“放少一點還是很好吃的。”

秦硯不語。

沈樂安也沒有再強行安利，只不過想到這麽些沒有什麽成果的研究，又不甘心的問了一句，“林一鳴的那份樣本應該不會出現被人調換的情況吧？”

秦硯：“不會。”

見他不似作僞，沈樂安有點郁悶地抿了抿唇。

假設證明有失敗的可能性，但真的顯示結果不成立，那對于研究者而言又是另外一種打擊了，尤其是他一直非常認定自己的猜想，所以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秦硯猜到了這個結果，畢竟當初聯邦拿他的樣本進行檢測的時候，結果也是發現沒有什麽異常藥物發現，甚至尿檢他做過，也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但他并不認為沈樂安的方向有誤，上一次他臨時想到的事情讓他更加堅定這個可能性，尤其是沈樂安給他看過那份體質變化的資料之後。

那個藥劑的功效，“基因進化”，是否指的就是Alpha體質的飛躍變化？

這些也是秦硯自己的猜測，但有些事情無法直接告知沈樂安，畢竟這些涉及到了聯邦的機密，不能外傳，不過沈樂安倒是自己摸到了這一層，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因素，元首願意相信他的潛力。

秦硯沉默片刻，只道：“如果你需要，我下次可以盡量幫你弄份新的。”

沈樂安：“暫時不用了。”

林一鳴出院，估計也不好拿，雖然目前沒有發現什麽，但沈樂安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一定有點什麽問題，畢竟林一鳴這個時候出院其實也是有點讓他覺得奇怪的。

沈樂安琢磨了一下，忽然想起來那天看病的時候周秘書委婉的提了沈烨心中特別關心他，還總是把他辦成的事情挂在嘴邊，他沒當回事，也不覺得沈烨那個老頭子會做這種事情。

林江源跟在楊叔叔身邊，還和他爹有交集，該不會是他爹自己給說漏嘴當初的合作有他摻和吧？林江源雖然在悅動工作，但悅動當時也在體檢的時候贊助了糖，說不定事後聽說了這個附加條款？林一鳴又剛好因為這個事情被處罰，所以當時林夫人是以為他別有用心所以才這麽警惕？

沈樂安越想越覺得有點可能，低下腦袋，心情抑郁地不想開口說話了。

兩人都沒有開口，空氣中愈發的寂靜。

Omega垂着腦袋，柔軟的發梢耷拉着，有一下沒一下地拿着筷子攪拌着渾濁的湯水，鼻尖的紅痕微散，方才被辣出的生理性淚水半幹在眼尾，不發一言，卻明顯表達着低迷的心情。

秦硯擰了擰眉。

他的母親雖然是個Omega，但從小到大，秦硯從來沒有見過他母親有過任何脆弱的時刻，時刻都是鎮定自如、沉穩自持，如同他的父親一樣，所以他致力于尋求的伴侶也是如同他的母親一般，以至于目前為止，秦硯見到的Omega就沒有像沈樂安這樣嬌氣又乖張的。

這種脆弱到将要掉眼淚的場面自然也是他第一次見。

秦硯抿了抿唇，表情有點僵硬。

沈樂安仍舊重複着那個動作，仿佛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半晌，空氣将要凝結時，秦硯才道：“訓練沒有辦法一蹴而就，科學研究也是，你沒有必要因為一次失敗而過度傷感。”

沈樂安回神，手中動作微頓，“……什麽？”

秦硯：“我不會因為你掉眼淚而哄你，這點我需要提前和你說明白。”

沈樂安：“……”

那話音一落，沈樂安手裏的筷子被猛然劃出，勾起一片汁水，花落一樣散在桌面，長筷被重重橫跨放在瓷碗的表面，砸出一聲脆響。

沈樂安擡起眼狠狠瞪了他一眼，“誰他媽的跟你哭？”

他眼中沒有沉郁之色，倒是添了一份柴火，燒的旺，秦硯見狀，沉默了下來，不這樣是好事，他并不擅長應付胡攪蠻纏的Omega。

被他這麽一攪和，沈樂安剛剛想的事情也中斷了，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做那種事情，也用不着你哄。”

他這輩子都不可在秦硯面前做那種丢人現眼的事情，秦硯有自己的傲氣，沈樂安自然也有。

達成默契，秦硯也不再提，轉移話題道：“主卧的床單和被套我還沒有換，我給你拿新的？”

秦硯大部分是讓他自力更生，以秦硯的性格，這些估計比他宿舍的還要整潔如新，沈樂安懶得自己換，直接道：“不用，我就睡你現在的。”

沈樂安沒有回來，秦硯自然是搬回了主卧，床單和被褥都是他睡過的，不像那天晚上，他還專門拿了新的被子給沈樂安蓋，連枕頭都是新的。

他不介意，秦硯也沒有說什麽，将話又收了回去。

沈樂安拿紙擦了擦桌面，手上還沾了點油，黏糊糊的，他不是很想洗碗，看見秦硯空蕩蕩的碗，便道：“秦硯，我請你吃夜宵，你幫我洗碗，你覺得怎麽樣？”

秦硯看了眼自己家的鍋、自己家的碗以及自己那天去超市買來的泡面，一時無言。

見他沒說話，沈樂安催促：“秦教官？”

秦硯輕輕一嗤，語氣冷淡地回他：“放着吧。”

不用洗碗售後，沈樂安自然高興，“放心，我幫你擦幹淨桌子，包你滿意。”

秦硯對他的幹淨準則敬謝不敏，只拿着東西進了廚房，一一洗淨。

沈樂安慢騰騰的進來，見他還站在洗碗池旁邊沒離開，盯了一會，也沒有走。

秦硯關了水，轉頭望向他：“做什麽？”

沈樂安看向水龍頭的位置，“洗手。”

秦硯目光在他修長的手指區域停留片刻，随後挪開位置。

見他謙讓，沈樂安也沒有客氣，占領了位置，專心地除盡手上的油污。

離得近，以Alpha敏銳的嗅覺，還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浴室裏面有新的沐浴露，但沈樂安應該沒有拆，用的是原來的那瓶。

這樣貼身的味道從別人的身上聞到，總覺得有幾分微妙的感覺，秦硯看了眼緊閉的窗戶，擡手，又開大了口子。

沈樂安還在專注磨着泡泡，便冷不丁被忽然飄入的冷空氣吹到，打了個寒顫，聞聲看到秦硯的動作，轉頭看他：“你很熱？”

風聲從裂縫中擠入，有低低的呼嘯聲，秦硯道：“空氣不流通，會悶。”

“那你等會開，”沈樂安往旁邊挪了挪，“我冷。”

他避開了一些，明顯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又因為寒霜交織，那股淡香也消失的幹淨，秦硯默了默，重新關上了窗。

沈樂安心裏罵了一句有毛病，但看在旁邊的碗的份上，他沒有說出來。

秦硯像棵木樁子伫立在一旁，也不說話，只安靜等他洗手。

沈樂安被剛剛那一陣妖風吹得冷，也沒有久留，沖幹淨手上的泡沫便離開，走之前還算貼心的幫他重新将窗子打開。

晚上的風還是有點冰涼，甚至因為急促的摩擦聲，略有些吵鬧。

少年走上樓的動靜逐漸遠去，廚房內又只有秦硯一個人，空氣中的怪異也消散的一幹二淨，只有冰霜的冷凝。

秦硯冷峻的眉宇微微一皺，看了眼半開的窗，半晌，又收回心思，重新開了水龍頭。

廚房內水流沖刷而下發出陣陣聲響，偶爾還有瓷器輕微碰撞的咔噠聲，Alpha重複着動作，一如往常，表情平淡地洗着不屬于自己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