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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榆像只剛從天空回來的大鳥，身上有種涼涼的氣息。

葉照眠擁抱他時，像是出乎他意料，他握着葉照眠脖子的手來不及收。

葉照眠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像是想給他溫暖，收攏了環抱在他腰際的雙臂。

段景榆眼眸一垂，看見葉照眠後腦絨絨的發，單薄的人兒現在緊緊抱着他。

葉照眠眼光一凝，感覺段景榆回抱了他，并埋在他側頸，雙手像是捧着他的肩胛骨。

聽着段景榆的呼吸，葉照眠羞躁了，問：“你現在好點了嗎？”

段景榆從嗓子眼擠出一個低啞的“嗯”字。

葉照眠雙手上移拍拍他的背，要離開他的懷抱，“好了。”

段景榆沒有放開葉照眠，但“嗯”一聲。

“段景榆。”葉照眠喊了聲，又拍拍他肩膀，扭頭去看他。

他的側顏很安靜，看不見他的表情跟眼神，葉照眠問：“要不我陪你聊聊吧？”

段景榆松開了他，眼睛很灼亮，說：“謝謝哥，送哥回去吧。”

“不聊嗎？”葉照眠問。

“現在沒事了。”段景榆用氣音自嘲一笑。

“你什麽時候想聊我都在。”葉照眠誠懇地說。

段景榆看他一眼後邁步向外，沒走幾步問他：“哥不覺得很麻煩嗎？”

“我已經把我當你表哥了。”葉照眠試探問：“除非是你并沒有這樣想？”

段景榆不說話，雖然葉照眠想要他的答案，但他情緒不佳，就沒再繼續問。

上了車，段景榆沉默如無風的黑夜，葉照眠想搭話但忍住了。

到了花半裏，段景榆下車送葉照眠到院門口，葉照眠問：“要進去坐坐嗎？”

“以什麽身份呢？”段景榆問。

葉照眠笑說：“你是我弟啊。”

段景榆笑得清淺，說：“晚安，哥。”

葉照眠目送段景榆坐上了車，出租車駛離後，他忽然自言自語：“是不是應該說是朋友啊。”

翌日，葉照眠來游泳館找段景榆卻沒找到人，他走到校園大道上給陳躍打電話。

陳躍接得很快，先問了葉照眠：“最近咋樣啊你跟段哥。”

“段景榆今天怎麽不在游泳館啊？”葉照眠問。

“要不你給他發消息問問？”陳躍說。

葉照眠站到樹下躲陽光，低聲說：“其實我有事想跟你說，是關于段景榆哥哥的。”

“他跟你說他哥哥的事了？”陳躍嘆道：“我還在想，他要是不說的話我就去問他那個後媽阿姨呢。”

“他沒說，但是我感覺他好像為他哥哥的死而自責。”

陳躍疑問：“他自責啥？”

“就是不知道他自責什麽，他現在又不在游泳館。”

“那我把他的課表發給你吧。”陳躍“喲”了聲，“今天周六啊！”

葉照眠輕輕“啊”了聲，像是覺得自己有點蠢。

“這不就說得通了嘛！”陳躍說。

葉照眠笑問：“你最近忙什麽呢？”

“最近不忙啊，段哥好像沒有需要我的地方，所以我就抽空。”陳躍掩不住興奮，“談了個戀愛。”

“恭喜啊。”葉照眠說。

“謝謝謝謝，不過過幾天的宣傳展，我會去幫忙的。”陳躍說。

葉照眠失笑問：“你不會也是宣傳部漂流在外的成員吧？”

“你怎麽知道？我在網站上把名一報就加入成功了。”陳躍納悶道：“他們怎麽一點篩選條件都沒有啊？”

“可能是因為幫忙籌辦宣傳展的人越多越好吧。”葉照眠話鋒一轉，“那先不說了啊。”

挂了電話，葉照眠給段景榆發去問候消息。

整個下午段景榆都沒回複，葉照眠坐上回家的出租車，沒忍住給段景榆打去電話。

段景榆接聽時“喂”了聲。

葉照眠沒急着說話，段景榆喚道：“哥？”

“你今天忙什麽呢？沒看手機嗎？”葉照眠問。

“今天在我爸這邊，沒怎麽看手機。”段景榆說。

葉照眠皺起眉，沒怎麽看？那就是代表還看了的？那為什麽不回複消息？

“也沒什麽事，就是問候下你。”葉照眠緊着說：“我先挂了，你忙。”

段景榆沒有說話，葉照眠挂了電話，有點郁悶。

這時收到段景榆的兩條消息。

-[我沒事，哥]

-[昨晚是不是吓到哥了？]

看過消息，葉照眠偏不回複他。

晚上入睡前，段景榆給葉照眠打來電話問：“哥晚上很忙麽？”

葉照眠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說：“不怎麽忙啊。”

靜默兩秒後，段景榆笑了聲。

“你有事嗎？”葉照眠問。

“沒事，哥睡吧。”段景榆又追一句，“晚安。”

葉照眠說：“昨晚确實有點被你吓到了。”

段景榆沒出聲，葉照眠看眼屏幕，還以為他已經挂了。

“段景榆？”葉照眠坐起了身。

“對不起，哥。”段景榆說完挂了電話。

葉照眠看着屏幕發怔，滿臉的憂心忡忡。

周一晚，部門為宣傳展的籌備而開會，地點在體大的一個小場館。

葉照眠才知道宣傳部在外的成員大概有五六十人，随林月落座後，看見走進場館的陳躍。

葉照眠舉手喊了聲：“陳躍。”

“诶。”陳躍應聲走了來，他在葉照眠身邊的空位坐下，葉照眠問：“段景榆沒來麽？”

“段哥沒來嗎？”陳躍很是驚訝。

葉照眠調侃說：“你都是他的生活助理，怎麽啥也不知道啊？”

“我也想問呢，我都是他的生活助理了，他怎麽啥也不讓我知道啊，就只是找我有事的時候才聯系我。”

葉照眠一瞬間的沉默，然後說：“他或許對我也是這樣。”

陳躍轉而安慰道：“孩子性格就是這樣，也代表不了什麽。”

開會到一半要分組，陳躍說：“既然段哥沒來，那就幫他報跟我們一組？”

“可以啊，要不你問問他？”葉照眠說。

“要不你問？我發的消息他老半天不回的。”陳躍尴尬笑笑。

葉照眠重重點頭，“我的消息他也是不回啊！”

“這孩子。”陳躍掏出手機給段景榆發去了消息。

沒一會兒葉照眠問：“他回了嗎？”

“沒。”陳躍看眼手機說：“先直接給他報了吧，他應該也沒有異議。”

“行吧。”葉照眠接過林月遞來的分組表，把段景榆的名字填了上去。

通俗來講，舉辦宣傳展很大部分原因是為了招生，其中游泳部為主推專業。

周二上午，宣傳部成員都開始行動，葉照眠跟陳躍屬于陳星手下的道具組小分隊。

夏日炎炎，葉照眠和陳躍還有另外兩個男生一起搭棚子。

陳躍抹了把額上的汗，“葉照眠，早知道去發繪本了，我還沒看過你畫的繪本呢。”

“你一會兒看吧。”葉照眠笑說。

另個男生問：“要不要喝水啊？我去買。”

“葉照眠你去買吧。”陳躍又低聲說：“你正好去乘乘涼。”

葉照眠笑道：“那我去買。”

走進室內葉照眠看見樓梯邊有個自動販賣機，買水時他聽見樓上有張莉的聲音。

“段景榆，你來了。”張莉說。

葉照眠拿着一瓶水回頭，沒看見段景榆，只看見張莉飄揚的裙擺。

聽得段景榆“嗯”了聲。

“其實我想趁暑假到來前跟你——”

張莉話還沒說完，段景榆淡聲道：“我有喜歡的人了，學姐。”

“啊，好。”張莉轉身低頭，微紅着臉往下走。

葉照眠趕緊背過身繼續拿水，張莉離開後，段景榆下了樓站定，喚：“哥。”

葉照眠抱着四瓶水慢慢轉過身。

幾天不見，他多看了秒段景榆的漆黑眉眼，段景榆抽走他懷裏的三瓶水，說：“走吧。”

“你應該知道我跟陳躍幫你報了陳星的道具組吧？”葉照眠跟在他身邊。

“哥為什麽選擇在陳星學長組裏？”段景榆卻問。

“因為男生少女生比較多。”葉照眠說。

段景榆沒吭聲，葉照眠又問：“你這幾天幹嘛呢？”

“沒幹嘛。”段景榆說。

“你剛才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啊？”葉照眠緊着補充說：“我是不小心聽見的。”

段景榆斜睨他一眼。

“不能告訴我嗎？”葉照眠笑說：“你小子還神神秘秘的。”

段景榆沉口氣說：“瞎說的。”

“那你又騙人。”葉照眠說。

段景榆出室內到了陽光下，葉照眠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段景榆察覺葉照眠的小動作，回眸。

葉照眠仰臉沖他笑笑，他唇角也勾起了笑。

葉照眠“哎呀”了聲，“以為你今天不來，所以沒給你買水。”

“不渴。”段景榆說。

“那你渴了再買吧，走吧。”葉照眠看見陳躍望着他們這邊，繞開了段景榆。

“哥可以繼續躲在我的影子裏。”段景榆看着葉照眠的後腦勺。

葉照眠扭頭沖他一笑，“不用了。”

他們走進棚子後，陳躍問：“段哥你啥時候來的？”

葉照眠把手裏的水遞給了陳躍，另外兩個男生從段景榆那兒拿了水開喝。

“剛來。”段景榆把最後一瓶水遞給了葉照眠。

陳躍喝了半瓶水慢悠悠擰瓶蓋，沖葉照眠使眼色。

葉照眠沖陳躍輕輕搖頭。

段景榆看見他們的互動，默不作聲。

搭完一個棚，還有下一個棚等着他們，忙活時陳躍提議：“晚上咱們一塊兒吃點東西？”

“我們都行。”一個男生說。

“段哥你也來啊。”陳躍說。

段景榆說：“你們吃吧，我有點事。”

“你有什麽事我怎麽不知道？”陳躍問。

段景榆瞧陳躍一眼，沒說話。

午後的休息時間裏，他們坐在棚子裏吹風，葉照眠回頭看去，段景榆孤零零坐在後面，手指慢慢在翻繪本，看得認真仔細。

“诶葉照眠。”陳躍小聲說：“他是不是知道我想通過灌醉他從他嘴裏套話了？”

“你還要灌醉他啊？他不是不能喝酒的麽？”葉照眠輕聲問。

“暑假都快到了，能喝酒。”陳躍說。

“他酒量好嗎？”葉照眠問。

“不知道，我從沒見過他喝酒，不過感覺應該比你好吧。”陳躍笑說：“然後又比我差點兒？”

葉照眠說：“看來你酒量很好啊。”

“聊什麽呢？”段景榆的聲音插了進來。

陳躍回頭：“我們正在為你不跟我們一塊聚餐而失望呢。”

“哥也去是吧？”段景榆問。

葉照眠點點頭，“是啊，要不你也來吧。”

段景榆垂眸合上看完的繪本，“好。”

聚餐的地兒是陳躍選的，是吃燒肉，葉照眠落座後看見服務生搬來了一箱酒。

“怎麽還點這麽多酒啊？我酒精過敏額。”對面一個男生說。

“我喝的我喝。”陳躍拿起夾子開始烤肉。

段景榆走到葉照眠這邊問：“能坐哥旁邊麽？”

“可以啊。”葉照眠說。

“哥喝酒嗎？”段景榆坐下後問。

“喝一點吧。”葉照眠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跟燒烤氣味區分開，顯得好聞。

“你噴的什麽香水？”葉照眠問。

段景榆說：“哥猜猜看。”

“這怎麽猜得到啊？”葉照眠對香水研究不多。

“猜不到就一直猜。”段景榆說。

葉照眠瞧他一眼，他唇邊漾着笑，葉照眠問：“你喝酒嗎？”

段景榆說：“可以陪哥喝點。”

“你酒量好嗎？”葉照眠問。

“不好說呢。”段景榆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

陳躍有意要把段景榆灌到能說真心話的程度，他一邊喝一邊觀察段景榆臉色，說：“喝好幾瓶了吧？段哥你喝酒倒是不上臉。”

段景榆“嗯”了聲。

最後陳躍跟另外一個男生喝醉了，葉照眠要去付款，被段景榆攔下，“我去。”

陳躍喊了葉照眠一聲，好像還要跟他商量什麽，他對段景榆說：“那你去吧，我給他們打車。”

段景榆走後，一個男生扶起另一個男生說：“葉子哥我們先走。”

“好，注意安全。”葉照眠說。

陳躍擡起頭，臉頰兩坨紅暈，“葉照眠，你記得幫我問啊。”

“這方法行不通啊，你還好吧？感覺你喝了好多啊。”葉照眠說。

陳躍哼唧一聲，趴在了桌上。

段景榆付完款回來，看見葉照眠在戳陳躍胳膊，“诶陳躍，我感覺我沒法問啊。”

“問什麽？”段景榆走了過來。

“沒什麽。”葉照眠看向他問：“你也喝了很多，你沒事吧？”

“可能還沒上頭。”段景榆走到陳躍身邊，把陳躍一拉，然後扶住了他。

“我現在打車。”葉照眠點開手機。

送陳躍上車後，段景榆說：“我送哥回去。”

“不應該是我送你回去麽？”葉照眠思索着說：“你上次都還喝醉了，等下可能就會上頭了。”

段景榆眨了一下眼，“有可能。”

上車後，段景榆就說：“哥，有點上頭了。”

“你靠我肩上吧。”葉照眠落落大方地說。

段景榆挑了眉。

“來，哥照顧你。”葉照眠拍拍自己的肩。

段景榆斜了身子，輕而緩地靠在葉照眠肩上，笑了聲說：“哥的肩又小又軟。”

“你眯會兒吧，到了我喊你。”葉照眠歪了頭讓他靠得舒服點兒。

段景榆閉上眼，五分鐘後，葉照眠喊他：“段景榆？”

他“嗯？”一聲，葉照眠便問：“你能跟我說說你哥的事嗎？”

段景榆睜開眼起了身，葉照眠連忙看向他，“怎麽了？”

“有點頭暈。”段景榆說。

“我剛才問你的事……”

“不想說。”段景榆聲音悶悶的。

“我可能有點冒昧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哥也是關心我。”

“其實你可以說的，沒什麽。”葉照眠語氣有些糾結。

段景榆拿沉沉眸光望着葉照眠，他又改口：“但你不想說就不說，等你什麽時候想說了再說。”

“謝謝哥。”段景榆說。

“你是不是生氣了？感覺你酒都醒了。”

“不太醉。”段景榆說。

葉照眠說：“那挺好的。”

段景榆看窗外不說話，葉照眠瞄他好幾次，覺得他安靜到令人擔憂。

到了停車場，段景榆開門下車，“晚安，哥。”

“晚安。”葉照眠說。

段景榆沒走幾步回了頭，通過車窗看着葉照眠模糊又昏暗的影子。

葉照眠鬼使神差下了車，一張俊俏的臉出現段景榆眼中，他關切道：“怎麽了？”

“沒事。”段景榆對他說。

葉照眠問：“你渴膚症犯了嗎？”

“我送哥回去吧。”段景榆忽然朝出租車走來。

葉照眠疑惑：“這是幹嘛？送來送去的。”

“酒醒了。”段景榆說。

葉照眠說：“那你回去休息啊。”

司機插嘴問：“兩位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安排哦？”

段景榆坐上車關了門，沖司機報了葉照眠的地址。

途中感覺段景榆興致不高，葉照眠就沒搭話，到了花半裏，葉照眠看他一眼說：“你不用下車啦。”

段景榆還是下了車，像是執意要送他到院門口。

葉照眠問：“你要進去坐坐嗎？”

“以什麽身份？”段景榆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既是哥弟也是朋友。”葉照眠說。

段景榆笑了聲，“下次吧。”

“嗯嗯。”葉照眠轉身要走，段景榆直盯着他。

“你到底是不是渴膚症犯了？”葉照眠沒忍住問。

段景榆低低“嗯”一聲。

葉照眠猶豫了，雙手絞在身前。

段景榆垂眸看他的手，下一秒他的雙臂擁抱了段景榆。

段景榆雙手插兜有些直愣愣地站着，目光落在葉照眠柔軟發頂。

這個擁抱三秒，葉照眠松開他，神情正直，“我走了！”

段景榆輕笑一聲，眼神卻灼灼，“謝謝哥。”

葉照眠轉身開門，段景榆擰緊了眉，壓下抓過葉照眠親吻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