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顧見骊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不知身在何處的懵怔。眼前霧蒙蒙的一大片,什麽都看不太清。她甚至覺得自己并沒有醒來,而是在夢裏去了仙境。
知覺一點點歸來,記憶也跟着一并一點點歸來。
顧見骊一下子站起來,望向圓浴桶的方向,輕輕喊了一聲:“五爺?”
無人應答。
整個室內充滿了水汽,什麽都看不清。
顧見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汽,摸索着朝着浴桶的方向走去,離得近了,确定姬無鏡不在裏面。她走到窗前将小窗戶推開,屋內的水汽一下子卷出去。涼風一吹,顧見骊縮了下脖子。
屋子裏的視線倒是大亮。
顧見骊環顧狹小的浴間,确定姬無鏡沒有昏倒在某個角落,才提着裙子往外走。她剛走出去,迎面對上栗子。栗子傻乎乎地對着她笑,說:“吃早飯!”
顧見骊往空着的床榻望了一眼,徑直朝外間走去。姬無鏡正在吃東西,臉上沒什麽表情。顧見骊悄悄望了一眼姬無鏡的臉色,才在他對面坐下。
顧見骊接過栗子遞過來的飯,低着頭小口吃着。姬無鏡沒有開口說話,顧見骊更不會主動說話。雖然沉默用膳的氣氛有些古怪,但總比和姬無鏡說話好多了。
桌子上又是許多魚。
顧見骊隐隐發現姬無鏡在吃魚的時候似乎特別專注。他吃魚吃得很仔細與文雅,用筷子挑去一根根魚刺的動作流暢好看。
吃着吃着,顧見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的動作慢下來,又胡亂吃了兩口,便将筷子放下,安靜地坐在那兒,等着姬無鏡吃完。
姬無鏡知道顧見骊有話要跟他說,不過他也不急,仍舊慢悠悠地吃着魚。吃魚的時候,誰都不能吵着他。
姬無鏡終于放下筷子,将沾了魚香的食指放在唇前舔了舔,才撩起眼皮看向顧見骊,問:“有什麽話要跟叔叔說?”
顧見骊蹙眉,不去糾他“叔叔”的說法,說起正事來:“今天是三朝回門,我想回家去看看……”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低下去。
歸寧這事兒實在太普通尋常,只是顧見骊嫁過來的情況也實在是特殊得很。若姬無鏡沒有醒過來,她斷然是不能回去的。
當然,即使姬無鏡如今醒了過來,顧見骊也沒想過拉他一起回去。
她繼續小聲地說:“昨兒太醫說了你不能行走太久,更受不得路上颠簸。所以我自己回去就好。天黑前會趕回來的……”
姬無鏡支着下巴瞧她,不鹹不淡地說:“替我問候顧敬元這老東西。”
顧見骊還沒來得及生氣他這樣說父親,眸色忽然一亮,他這是同意了!她又說:“林嬷嬷要照顧四姐兒和六郎,我讓栗子跟我回去一趟行不行?”
姬無鏡看向蹲在門口玩石子兒的栗子,忽嫌棄地瞥了顧見骊一眼:“你顧家已經落魄到連個陪嫁丫鬟都沒帶?”
顧見骊想要解釋,話還沒開口,眸光微閃,她壓下心裏的激動,努力用平緩的口氣說:“我的陪嫁丫鬟家裏出了些事情,沒能及時過來。我這就給她修書一封,讓她辦完家裏的事情快些趕來。”
顧見骊小心翼翼地盯着姬無鏡的表情。
姬無鏡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起筷子,将吃過的魚刺擺來玩。顧見骊說完,他随意“嗯”了一聲,再沒別的反應。
“那我這就走了。”顧見骊支會了一聲,站起來,轉身款步往外走。她腰背筆直,步子仿若用尺子量過,規規矩矩,偏又婉約曼妙。
姬無鏡擡眼,瞧着顧見骊的姍姍背影,扯起嘴角古怪地笑了一聲。
顧見骊努力壓下心裏的狂喜,嘴角卻是忍不住翹了起來。
今日能夠回家看望父親已是大喜之事,沒想到她還能将季夏重新叫回來。季夏是她的貼身丫鬟,與她同歲,和她一同長大。
顧家出事,家仆遣散。季夏倒是想跟着顧見骊,可偏偏當時顧見骊一家住在那樣狹小的地方,連個角落都不能給季夏。顧見骊便狠了心,讓季夏回自己的家中。昔日落淚分別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如今,她可以喊季夏回來了……
顧見骊眯起眼睛,望着暖融融的朝陽,身子也跟着暖起來。
當初顧見骊嫁過來的時候可以一切從簡,可如今姬無鏡醒了過來,府裏聽說顧見骊要回家,立刻準備了轎子,又備了禮。
雖仍舊草草,倒也勉強像個樣子。
顧見骊急着見父親,倒也根本不計較這些。
農家小院十分偏僻,前巷狹窄,連轎子都進不來。轎子在街角停下,顧見骊下了轎子腳步匆匆地往家趕去。什麽不能輕易抛頭露面的忌諱早就在先前的三個月裏抛了個幹幹淨淨。
“你們陳家這樣的做派是要天打雷劈的!”
還沒有走近,顧見骊便聽見了陶氏的聲音,心裏頓時一驚。陳家是姐姐的夫家。這三個多月,落井下石的親朋實在太多,難道姐夫家也……
明明姐姐姐夫琴瑟和鳴為整個永安城羨慕啊!
顧見骊咬唇,提着裙子疾步往家趕。家門口仍舊圍繞了一堆看熱鬧的人,這場景何其似曾相似。
栗子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傻乎乎地朝顧見骊樂。
顧見骊顧不得其他,急忙推開家門,并抛下一句:“栗子,把外面的人都趕走。”
“好——”栗子拉長了音應下,朝看熱鬧的人群亮起拳頭來。圍觀的人看她一個小姑娘,又似乎腦子不太好使,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可栗子一拳頭砸過去,頓時把人吓得四散逃離。
“見骊,你回來了?”陶氏一愣一喜,急忙迎上來。
顧見骊看了一眼站在院子裏的秦嬷嬷,秦嬷嬷是陳家的管事嬷嬷,顧見骊認識。
“先不說我的事情,姐姐怎麽了?”
陶氏氣得發抖,指着秦嬷嬷怒道:“他們陳家欺負你姐姐!”
秦嬷嬷上下打量了一遍顧見骊,笑着開口:“顧二姑娘,不對,現在該稱呼姬五夫人了。您母親脾氣不大好,我還是與您說說。您應當勸勸您姐姐,這夫妻之間可不能一方太跋扈。成婚三載無子已不像話,我們陳家再娶也是理所應當。如今你顧家如此情景,等過了年恐要重新降罪。我們夫人給您姐姐在府外置辦了舒服寬敞的院子,不過是先避避禍……”
顧見骊狹長的眼睛滿是驚怒,她不能不震驚。
“你們陳家這是要把正妻當外室養着,府裏再擡新婦?”顧見骊邁出一步,逼近秦嬷嬷。
秦嬷嬷目光閃爍了一下,略心虛地解釋:“所謂休妻不過是權宜之計,要不然也不會在府外安排了院子。一切都是暫時的,暫時的……”
“你們陳家休想!”陶氏怒不可遏,“是誰提攜你們陳家?是誰給你們陳家還債?當初又是誰跪天跪地發誓會對我們在骊好?如今一出事,來這麽一出惡心人!又要撇清關系,又舍不得這口天鵝肉,要拘着我們在骊當外室?就沒有你們陳家這麽惡心人的!等我們爺醒了,沉冤昭雪,絕饒不了你們陳家!”
秦嬷嬷“哎呦”一聲,陰陽怪氣:“沉冤昭雪?顧夫人,這天下也就只有你們自家人才相信這是冤案了……”
涉及到顧敬元的清白,陶氏更是大怒,指着秦嬷嬷的鼻子:“你這刁奴再給我說一遍!”
顧在骊猛地推開房門,一臉平靜地出現在門口。她緩步走來,纖細的身子清清冷冷的。
“麻煩秦嬷嬷将這封和離書帶回去。”顧在骊把一封信塞進秦嬷嬷手中,“從此我顧家與你陳家再無關系。”
“這……”秦嬷嬷看了看手裏的和離書。
顧見骊看見姐姐轉身時飛快落下的眼淚。
秦嬷嬷想要去追顧在骊,顧見骊側身攔住她。不似陶氏的憤怒,顧見骊語氣疏離冷淡:“請回。”
秦嬷嬷看看走遠的顧在骊,看看怒氣騰騰的陶氏,再看看面前的顧見骊,她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屋子裏的顧川忽然尖叫了一聲,顧見骊和陶氏一驚,急忙提步小跑着追進去。
秦嬷嬷目光閃了閃,剛想追進去看看,栗子拎着她的後衣領直接把她從小院門口丢了出去。
顧見骊在屋子裏喊:“栗子,去請個大夫過來!”
“好咧!”栗子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地去請大夫。
“快一些!”顧見骊的第二句話傳來,栗子蹦跳的步子一轉,像一只兔子一樣沖了出去。沒過多久,她就拎着一個大夫的後衣領,把人“請”回來。
顧在骊斜靠在床頭,望着顧見骊和陶氏焦急擔心的臉色,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說:“不礙事的。”
“不礙事怎麽會忽然昏倒?”陶氏不贊同。
顧見骊詢問大夫:“我姐姐怎麽樣了?”
大夫診了許久的脈,終于松了手,拱手道:“恭喜,這位夫人是有孕了。”
屋子裏的幾個人卻在同時愣住了。
顧在骊雙唇阖動,不敢置信。她試過很多方子,在過去的三年裏一直沒能懷上。這個時候懷上了?
顧見骊望了一眼姐姐的臉色,再次詢問大夫:“可确定了?”
“确定确定!”
一片寂靜裏,顧在骊輕嘆了一聲,平靜地開口:“大夫,麻煩您開一副堕胎的藥。”
“啊?這……”大夫看了看這個人的臉色,又看了看另一個的臉色,了然。
顧見骊蹙眉,想勸又不知道怎麽勸,更不知道該不該勸。她瞧着姐姐平靜的臉色,拉起她的手,溫聲問道:“姐姐,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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