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重案七組
第23章 重案七組
煤灰英勇負傷。
左前肢被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傷,破了條口子。
夏木繁帶它到附近衛生所消毒、包紮,煤灰看着包着白色紗布的腳開始哼哼唧唧。
【夏夏,我現在是傷員,走不了路。】
【你得天天抱着我。】
【還要魚幹,好多好多魚幹。】
夏木繁疼惜地抱着煤灰,重重點頭:“好!”
吳大猛抓捕過程太過刺激驚險,事後回想夏木繁都捏了一把冷汗。
煤灰居功甚偉,不管它怎麽撒嬌,無論它提什麽條件,夏木繁都會全力配合。
讓煤灰帶着小夥伴們攔車,夏木繁原計劃是幹擾吳大猛視線。
民間常說,貓有九條命。
貓有發達的平衡系統、完善的機體保護機制,腳趾上厚實的脂肪質肉墊能起到抗震作用,尾巴可以保持身體平衡,而且貓前肢短、後肢長,肌肉韌帶強,擅長跳躍。它們身體靈活,在車輛剛起步時撲上引擎蓋,即使被甩落,也不會有事。
貓貓們雖然身輕體弱力量小,但只要數量足夠多,遮擋住車輛視線,吳大猛逃離速度也會受阻。
不過,夏木繁料錯了一件事。
她沒想到吳大猛疑神疑鬼,驚懼之下對着煤灰開了槍。
在夏木繁看來,吳大猛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天還大,明知狙擊手埋伏四周,逃命過程中絕對不敢讓槍離開孫羨兵太陽穴,自然也就不會傷害到貓貓們。
槍聲響起的那一剎那,夏木繁的心仿佛被什麽揪住,幾乎無法呼吸。
不過好在,灰喜鵲那幾大坨鳥糞糊在車子前擋風玻璃之上,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學車過程中,虞敬曾經告訴夏木繁和孫羨兵,如果鳥糞落在擋風玻璃上,千萬不要用玻璃水雨刮器,鳥糞一旦用玻璃水噴灑,再加上雨刮器擺動,立刻會讓車窗變得模糊不清。
孫羨兵很聰明,一看到鳥糞滴落,立馬假裝慌亂開啓雨刮器,擋風玻璃頓時污濁不堪。
因為視線渾濁,吳大猛心中又驚又怕,胡亂開槍失了準頭,再加上野貓們身手敏捷,除幾只野貓因為玻璃飛濺劃傷皮毛外,其餘都安然無恙。
處理完所有貓貓們的傷勢,每只貓投喂幾條小魚幹之後,夏木繁抱着煤灰回到派出所,剛一進屋便被叫到所長辦公室。
“報告。”
夏木繁的聲音沒有像往日一樣響亮清脆,推門的動作有些慢吞吞的。
夏木繁知道,自己這回莽撞了。
将劉愛珍拖出安全地帶,讓她直面執槍的吳大猛,那麽多圍觀群衆看着,并不符合警察的執法要求。
魏勇從辦公桌上擡起頭來。
眼前的夏木繁像打過霜的白菜一樣,這讓魏勇有些心軟。
到底還是個剛參加工作的孩子呢,穿上警服不過才半年。
魏勇記得夏木繁剛來報到時,人事檔案上寫着她八歲喪母,父親再婚長居荟市,她卻從小生活在農村,高中畢業于荟市新樟鎮中學,可見是個缺少父母關愛的孩子。
夏木繁能夠憑實力考上華夏警官大學,足見她的聰敏、堅強與獨立。
魏勇一直沒有說話,這讓夏木繁有了壓力,主動承認錯誤:“魏所,今天是我錯了,我接受您的批評和處分。”
魏勇苦笑:“我還沒批評你呢。”
面對寬厚的魏勇所長,夏木繁态度很誠懇:“魏所,我知道您要說什麽,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把吳大猛的母親拖到人群中央去,更不應該與吳大猛面對面硬杠,我當時的确是沖動了。”
“既然知道不對,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魏勇心腸一軟,語氣便溫和了許多。
夏木繁并沒有隐瞞內心所想:“魏所,我看到吳大猛仗着手中有槍,先劫持打傷小販,後要挾警察交換人質,岳淵組長要上他還嫌棄,非要挑一聲不吭的孫師兄,那我心裏就不服氣了。他憑什麽這麽嚣張呢?不就是因為知道我們警察是好人,做事有原則,一定不會傷害無辜,一定會投鼠忌器嗎?”
魏勇聽了,心中微動。
夏木繁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十年前吳大猛之所以能夠逃脫,也是因為鬧市追逐警察擔心傷害人民群衆不敢開槍,而吳大猛無所顧忌。
夏木繁見魏勇沒有打斷她的話,便繼續往下說。
“我當時也是氣極了,心裏想憑什麽好人就被壞人鉗制?憑什麽警察要和殺人犯講原則?憑什麽劉愛珍養出這樣的禍害,還要受到我們的保護?一氣之下,我就……”
說到這裏,夏木繁認真地看着魏勇:“我當時沒想太多,就是不想看着吳大猛繼續嚣張,我想打壓一下他的氣焰。他逃了十年,您一定以為他東躲西藏過得像只陰溝裏的老鼠吧?可是您錯了,你看他肥頭大耳、衣着光鮮,開着小汽車來荟市,這說明他混得不錯。就這麽個東西,還敢衣錦還鄉!他害得大虞被撞傷,要挾孫師兄交換人質,難道就不應該讓他、讓他媽媽也受受折磨?”
一口氣把心中所想講完,夏木繁終于感覺痛快了許多,一雙眼眸裏閃着晶亮的光芒。
魏勇沉吟不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少失恃、養于鄉野,夏木繁身上有一股野性。
優點是沖勁足、敢闖敢幹。
但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無視規則,容易犯錯。而且,因為行事毫無顧忌,也容易得罪人。
派出所環境相對單純,容得下她的野性。但如此優秀的她,将來總會去往更大的舞臺,難道讓她到那那個時候再栽個大跟鬥?
魏勇不忍心、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魏勇站起身,倒了一杯熱茶送到夏木繁手中,溫聲道:“把煤灰放下來,坐下來喝口水吧。今天外面氣溫低,你先暖暖。”
夏木繁一見魏所态度良好,頓時放松了許多。
所長辦公室裏生了盆炭火,夏木繁将煤灰放在炭盆旁邊,再接過熱茶坐在椅子上。
臘月天,外面是真冷,忙了一整天,精神高度緊張,夏木繁的确有些累了。
魏勇安撫好夏木繁的情緒,這才開始說話:“小夏,你知道這個社會為什麽要設置各種規則?”
“為什麽?”
“因為我們是人,不是動物。”
夏木繁擡眸直視魏所,不是要批評自己行事莽撞嗎?怎麽開始講起規則的重要性了?
夏木繁那雙亮晶晶的眼眸觸動了魏所的內心。
人類,代代更疊。
前輩有責任将人生道理、感悟說給後輩聽,讓他們少走彎路,這樣才能一代更比一代強。
“動物世界裏,篤信叢林法則,優勝劣汰,強者為王。如果把一套用在人類身上,弱者如何生存?公平如何保證?文明如何延續?
所以,為了保持社會穩定、保護人們的利益與生命安全、提高生産效率,就有了大到法律體系,小到學生守則、鄉村公約……各種各樣的規則。”
夏木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雖然讨厭規則,但也并非不懂道理。有些規則的确有存在的意義,讀書期間老師讓她背誦學生守則,什麽尊敬師長、團結同學、熱愛集體、誠實守信,這些都是對的。
她只是……讨厭那些只能約束好人,卻不能約束壞人的條條框框。
魏勇說到這裏,終于引入正題,拿今天的抓捕行動來舉例說明。
“這次抓捕吳大猛由重案組主導,是一次集體行動,一切行動聽指揮,這就是規則。為什麽要遵守?因為我們警察這次出動了五臺車、三十多個人,一窩蜂地上相互掣肘反而效率低下,所以必須服從統一調配。”
夏木繁挑了挑眉,滿臉的不贊同:“可是,如果真聽從指揮,大虞不主動沖上去撞停吳大猛,恐怕他早就跑了。”
魏勇搖了搖頭:“岳淵早就與交通大隊聯系,在人煙稀少路段設置路障,他跑不掉的。”
夏木繁“啊”了一聲,眼睛瞪大了些。
魏勇道:“大虞不顧安危撞停吳大猛,出發點是好的,表現也足夠英勇,但正是因為他沒有聽從指揮擅自行動,這才導致吳大猛的車子在菜場附近撞飛,也就有了他劫持老百姓之舉。”
夏木繁抿了抿唇,并沒有說話。
魏勇見她聽得進去,便繼續道:“我不是否認你們的功勞,你們為了抓捕吳大猛,置生死于度外,表現出了大無畏的精神,這非常難得。但是你要知道,我們是警察,是一個團隊,為了保證效率,我們必須遵守規則,明白嗎?”
夏木繁再一次點了點頭。
魏勇道:“退一萬步講,今天吳大猛逃走了,那又怎樣呢?我們有了他的車牌、他現在的容貌長相,還能從為他傳遞消息的黎豔珍那裏、從他給劉愛珍的信封裏獲得更多信息,他越是混得好、擁有的資源越多,那他在這個社會留下的痕跡越多,再進行緝拿,他插翅難飛。”
夏木繁這才意識到,不僅自己,虞敬、孫羨兵都表現得太過急切了。
或許因為有魏勇十年追兇的前例在前面擺着,他們都認為如果錯過這一回,不知道下一回什麽時候才能将他抓捕歸案。
因此,他們三個才全力以赴,不懼生死。
可是,魏勇現在告訴她,其實不用那麽急切,聽從指揮、做好自己就行。
這讓夏木繁心裏難免有些不舒服。
她皺了皺眉:“魏所,我們只是不想讓壞人得逞,所以……”
魏勇打斷她的話:“想要打擊犯罪,必須先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遵守規則,就是保護自己,明白嗎?将無辜百姓拖入危險境地,一旦發生意外,你的警察生涯便到此結束,還怎麽打擊犯罪?”
想到自己成長的過程,魏勇語重心長地告誡夏木繁:“小夏,雖然規則有時會約束我們,但為了更長遠的發展,我們必須先熟悉規則、遵守規則,等到将來有能力了,或許我們能夠制定規則,是不是?”
熟悉規則、遵守規則,然後制定規則?
夏木繁感覺眼前似乎開了一扇窗戶,透過這扇窗戶她可以看得更遠、更遼闊的未來。
她的眼睛裏迸發出極亮的光芒,整個人變得精神奕奕,挺胸擡頭,大聲道:“是!”
魏勇欣慰一笑,揮了揮手:“行了,你去醫院看看小孫和大虞吧。”
醫院裏忙碌得很。
受槍傷失血過多的小販幸好救治及時,手術後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不過還得繼續休養。他妻子守在他身邊,見到一個警察過來就鞠躬感謝。
虞敬胸骨骨裂,躺在病床上不敢移動,但神智還算清醒。他的身邊圍滿了派出所同事,噓寒問暖。
另一間病房裏,劉愛珍目睹兒子被一槍斃命,精神受到極大摧殘,目前昏迷不醒。
有同情她的鄰居過來探望,但也只是看一眼就匆匆離開,不願意再留在病房接受旁人審視的目光。
吳大猛于鬧市劫持人質、公開與警察叫嚣、面對病弱母親的眼淚毫不猶豫選擇保全自己,種種行徑讓人憤怒、鄙視,即使是看着他長大的老鄰居們都忍不住痛罵一句:死了活該!
孫羨兵臉上被碎玻璃劃了幾道,包得像個棕子,但精神狀态良好,看到夏木繁過來,咧開嘴直樂:“小夏,我還活着,我還活着咧。”
夏木繁手裏還抱着煤灰呢,孫羨兵招呼不打就搶起煤灰,狠狠地親了它一口,嘴裏叨叨個沒停。
“煤灰小可愛,是你救了我的命!”
“以後你的小魚幹,我包了。”
“小夏,以後養煤灰的錢歸我出。”
夏木繁微笑不語。
有那麽一剎那,夏木繁真的有些害怕。害怕像魏勇所長一樣,眼睜睜看着戰友赴死。
好在,煤灰出現及時。
好在,狙擊手時機把握精妙。
好在,警察準備充足。
煤灰被孫羨兵抱了半分鐘就有些不耐煩,掙紮着跳到辦公桌上,沖着夏木繁喵嗚了兩聲。
【我是你的小貓咪。】
【不是他的!不要他抱。】
夏木繁心情很好,從口袋裏拿出一條小魚幹送到煤灰嘴邊,順手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幹得漂亮。”
煤灰這次的确幹得很漂亮。
是它埋伏在吳大猛父母家,提供了重要線索,又是它在危險關頭帶着小夥伴撲到車前,配合着灰喜鵲一起引發吳大猛內心的恐懼,這才慌了神,對準車窗玻璃開槍。
只要槍口離開孫羨兵太陽穴,狙擊手就有了下手的機會。
孫羨兵越看煤灰越稀罕。
他當時站出來,主動成為吳大猛人質的時候,其實內心恐懼無比。
原本以為會在汽車追逐戰中受傷,也有了可能會被吳大猛一槍斃命的準備,但不知道為什麽,當夏木繁站在他前面,說要替他赴死之時,孫羨兵的內心有一股顫栗感,自腳底一直升到頭頂。
是男女之愛嗎?
孫羨兵知道不是。
那是一種感動、一種崇拜、一種信仰吧。
在那一刻,孫羨兵覺得夏木繁跨越了性別之分,不只是普通同事,而是他最信得過的戰友、兄弟。
孫羨兵看着夏木繁,目光炯炯:“小夏,你怎麽這麽會養貓?你看煤灰,多聽你的!讓它當間諜它就當間諜,讓它撲向擋風玻璃它就不要命地撲。”
夏木繁面上淡淡的:“鄉下養貓養得多,有經驗。”
說到養貓,孫羨兵還有個疑惑:“煤灰通人性也就罷了,怎麽那麽多野貓聽到你一個口哨就都前赴後繼?”
夏木繁見招拆招:“動物對某種聲波敏感,我小時候經常與貓貓狗狗打交道,慢慢也琢磨出幾種口哨聲,能夠适當引導它們的行動。再加上有煤灰帶頭,所以……”
孫羨兵覺得很神奇:“你的意思是,你能通過口哨聲指揮小動物?”
夏木繁搖搖頭:“指揮不了,只能看情況進行引導,鼓勵或制止吧。”
孫羨兵似懂非懂,不過這重要嗎?不重要!
反正夏木繁很厲害,跟着她混沒有錯,這就對了。
接下來,是過年前的收尾工作。
虞敬因為胸骨骨裂而住院,傷筋動骨一百天,一時半會出不了院,派出所同事輪流照顧。
雖然魏勇批評夏木繁三人行動不聽指揮,但那是他愛之深、責之切。事實上在這次吳大猛抓捕行動中,安寧路派出所成為表彰的重點。
所長魏勇、案件組虞敬、孫羨兵、夏木繁四人在抓捕行動中表現突出,英勇無畏,獲得集體三等功。
衆望所歸,安寧路派出所被評為“人民最滿意的派出所”,這是省公安系統基層單位最高獎項,含金量很高,因此派出所每位警察都拿到了豐厚的年終獎,過了個肥年。
春節期間,派出所輪流值班,夏木繁選擇留下。
母親失蹤之後,父親家也好、大伯家也好,都不是她的家。
魏勇反正也是孤家寡人一個,索性與夏木繁作伴。
兩人春節一起包餃子、看春晚,一起處理日常事務。
魏勇閱歷深、見識廣,有時間便以講故事的方式将自己所見所想告訴夏木繁。
夏木繁聰明大膽、直率純真,只是一直缺少一位長者教導,如饑似渴地吸收着各種社會經驗。
從除夕到初七,短短幾天一老一小便建立起家人般的情感。
正月十六,虞敬出院。
迎接虞敬的,不僅有獎章、獎狀、資金,還有一紙調令。
虞敬、孫羨兵、夏木繁将調往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重案組。
虞敬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看着調令不敢置信地問:“把我們三個都調到重案組?那咱們派出所怎麽辦?”
安寧路派出所案件組一共三人,現在全部調入重案組,這……
察覺到虞敬的猶豫不決,魏勇拍了拍虞敬的肩膀:“沒事,咱們安寧路派出所工作清閑住宿條件好,多的是有人想來,不差你們幾個。”
吳大猛被擊斃之後,堵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落了地,魏勇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年輕了七、八歲。對于手底下這三名年輕人的離開,魏勇樂見其成,真心實意祝福,希望他們能夠在新的崗位得到更多鍛煉的機會,成長為公安系統最優秀的警察。
虞敬從軍隊退伍之後分到安寧路派出所工作,在魏勇身邊幹了五年,兩人早就情如父子,陡然面對分離,內心湧上濃濃的不舍:“魏所,要不我還是留在派出所吧?”
魏勇笑了:“你就這點出息?這麽好的機會,千萬別錯過。”
透過辦公室窗戶望向安寧路派出所後院,這裏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無比。虞敬嘆了一口氣:“小孫和小夏是警校刑偵專業畢業,去重案組更能發揮他們的能力。我只是個普通的汽車兵,偵查破案不是我的長項,去重案組做什麽?”
魏勇瞪了他一眼:“岳淵說你有勇有謀,開車技術好,重案組正好差一個你這樣的人才,所以才親自将調令送過來。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長着呢,別窩在派出所,去吧!”
孫羨兵有點急了,拉了虞敬一把:“大虞,進了重案組立功的機會就多了,咱們共同進退啊。”
說完,孫羨兵看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夏木繁:“是不是?小夏,你趕緊勸勸大虞。”
夏木繁“嗯”了一聲,“要去一起去,不去都不去。”來派出所半年時間,她與孫羨兵、虞敬一起破了幾起案子,慢慢建立起了默契。能夠一起調去重案組,肯定比一個人單打獨鬥好得多。
虞敬有些驚喜地看向夏木繁,什麽時候自己的地位如此重要了?
孫羨兵抓了抓腦袋:“大虞,要是你和小夏不去,我肯定不去重案組,就留在派出所當個小小民警挺好的,重案組常年和兇犯命案打交道實在是太危險了。你不知道哇,年前抓吳大猛這件事真把我吓夠嗆。如果不是煤灰帶着那群野貓神勇出場,我能不能活着都難說,我要是死了,我爺、我奶肯定受不了。”
虞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煤灰呢?”
話音剛落,一道灰黑相間的身影從門口竄了進來,跳到辦公桌上,沖着虞敬“喵嗚……”了一聲。
虞敬伸出手,摸了摸煤灰的腦袋,笑着說:“你這怕是成精了吧?一喊你就跑了過來。”
煤灰得意洋洋地揚着小腦袋,又喵嗚了兩聲。
【天天有小魚幹吃,真好。】
【夏夏,是他要摸我,不是我求收養啊。】
自從吳大猛事件之後,煤灰成為安寧路派出所的團寵,尤其是孫羨兵感激它救命之恩,買了一堆魚幹、魚罐頭投喂,煤灰漸漸有越來越胖的趨勢。
當時在菜場目睹煤灰帶着一群野貓撲向吉普車的居民,也都覺得這件事近乎“神跡”。
——你說會不會是老天爺要收吳大猛的命啊?
——你說奇不奇?一大堆野貓跳到壞人的車上,還有十幾只喜鵲飛到天上拉屎,硬是逼停了車子。
——我聽說吳大猛瘋了一樣沖着野貓開槍,一只貓沒傷到,自己卻被一槍打死了,活該!
對于這樣的傳言,夏木繁什麽也沒有解釋。
與其讓大家懷疑她有與動物溝通的能力,不如讓他們相信“惡人自有天收”。
煤灰在現場的表演虞敬沒有親眼目睹,不過住院期間聽孫羨兵添油加醋說了八百遍,虞敬內心對這只夏木繁收養的貓咪倍感親切:“不愧是我們派出所的貓,還知道發動群衆抓壞人嘞~~”
孫羨兵趁熱打鐵:“岳組長說了,煤灰可以跟着我們一起過去。大虞,這是組織安排,你可不能退縮啊。”
虞敬再擡眼望向魏勇:“魏所,我……”
魏勇笑了:“放心奔前程去吧,別擔心我。吳大猛已死,荀陽州大仇得報,痛快!今年市局刑偵大隊搞改革,不僅漲了工資,重案組還分出七組,變化挺大的。你們三個人一起過去有商有量,熟悉新環境容易點。”
虞敬挺胸擡頭,響亮回應:“是!”
孫羨兵大喜,擡起胳膊肘撞了撞夏木繁:“小夏,太好了,我們三個以後一起破大案!”
夏木繁眸光閃耀:“去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
孫羨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你,你有什麽條件?”他在心裏暗自祈禱,好不容易勸虞敬同意調動,可別夏木繁又整什麽難題啊。
調往重案組,本就是夏木繁所願。
不過,難得這次岳淵親自下調令,還一口氣調走安寧路派出所三個人,此時不談條件,更待何時?
夏木繁走到電話機旁,拔通岳淵電話:“岳組長,你好。”
岳淵的大嗓門透過電話線傳來,一個辦公室裏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是小夏啊,想好了嗎,什麽時候來重案組報到?”
夏木繁的聲音很冷靜:“随時可以報到。”
岳淵掩飾不住內心的歡喜,爽朗的笑聲傳來,震得夏木繁拿電話的手有些發麻:“哈哈……好!那就趕緊來吧,我帶你們認認路。”
“岳組長,我有個條件。”
夏木繁微微低頭,目光看着辦公桌上那一疊卷宗。
“條件?”
岳淵顯然沒有想到,夏木繁會在這個時候提要求,笑聲停止,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什麽條件?”
孫羨兵與虞敬對視一眼,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警隊有警隊的規則,這次調動也是工作需要,工資、獎金、住宿問題,不必提刑偵大隊都會考慮,絕不會讓他們吃虧。夏木繁現在提條件,到底是為了什麽?
夏木繁深深吸了一口氣:“到重案組後的第一個案子由我做主。我要重啓十五年前的舊案,一樁婦女失蹤案。”
夏木繁的聲音很輕,但帶着一絲悲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十五年前的婦女失蹤案?是夏木繁的親人嗎?
不等岳淵詢問,夏木繁主動說出實情:“失蹤人名叫徐淑美,是我的母親。”
孫羨兵感覺心髒被什麽揪住,透不過氣來,看向夏木繁的目光也變得深沉。十五年前,夏木繁只有六、七歲,一個這麽小的孩子陡然失去母親,她當時得多難過啊。
虞敬忍不住出聲:“小夏,我幫你!”
真沒想到看着堅強、勇敢的夏木繁身上竟背着這麽沉重的擔子,不管重案組同不同意立案偵查,虞敬覺得自己必須支持夏木繁。
孫羨兵立馬跟上:“小夏,我也幫你查!”
當初知道魏勇所長将荀陽州之死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十年如一日地盯着吳大猛,夏木繁毫不猶豫站出來說要幫魏勇。現在夏木繁母親失蹤十五年,孫羨兵內心湧上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澀,這個忙,他必須幫!
魏勇走上前,接過夏木繁手中電話,對岳淵直接下命令:“小岳,趕緊同意吧。”
一旦進入工作狀态,岳淵的語速變得飛快:“哪個轄區的案子?我讓馮曉玉調檔,申請重啓舊案。你們三個立刻過來報到!”
夏木繁的眼睛裏泛起點點星光,這星光,名為希望。
十五年了,她終于成為一名刑警。
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調查母親失蹤案。
不管母親身在何處,是死是活,她一定要尋求到當年的真相!
魏勇挂了電話,認真地看着夏木繁。
半晌,他伸出手在夏木繁肩上輕輕拍了拍,目光慈祥而溫和:“沒事,一定能找到的。”
夏木繁重重點了點頭:“嗯!”
在安寧路派出所食堂吃完歡送宴,夏木繁、孫羨兵、虞敬在衆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來到刑偵大隊報到。
岳淵帶他們來到新的辦公室。
小白樓的二樓,從樓梯間走上來之後,有一條長長走廊。
自東往西,分別是重案一組、二組……七組。
此後經年,哪怕成為了全國首席刑偵專家,夏木繁依然不會忘記,當她在岳淵帶領之下踏入最西頭那間挂着“重案七組”标牌的辦公室時,內心的感動與溫暖。
下午三點時分,陽光自西南向灑落,将這間近三十平方米的辦公室映照得亮堂無比。
星星點點的灰塵在陽光下舞蹈。
鐵皮檔案櫃、純松木米色桌椅、幾盆茁壯的綠蘿、靠牆一塊锃亮的白板……
龔衛國、馮曉玉一身制服,站在門口,展開燦爛笑臉。
岳淵道:“龔衛國擅長與媒體打交道、追蹤緝拿,馮曉玉心細如發,文書工作很拿手。他們倆主動申請與你們一組,以後你們五個就是重案七組的核心成員。”
孫羨兵、虞敬齊聲道:“是!”
夏木繁卻沒有馬上應聲,而是用審慎的目光看向馮曉玉、龔衛國。
馮曉玉溫柔可愛,未語先笑,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也許因為重案組女性太少,馮曉玉對夏木繁釋放了足夠的善意,這一回她要求調到重案七組,夏木繁能夠理解。
可是……龔衛國?
從外形上來看,龔衛國高大俊朗,契合正直好警察形象,和人打交道容易博得信任,由他處理外務的确是把好手。可是,夏木繁記得這人心眼挺小,一開始還看不起自己,話裏話外都是刺,他為什麽主動申請加入七組?
夏木繁的目光裏帶着疑惑,這讓龔衛國有些臉紅。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嘿嘿一笑:“那個,我吧,是真心實意想加入你們。以前多有得罪,是我的錯。”
吳大猛抓捕一案中,夏木繁主動站出來擋在孫羨兵面前,那一刻真的震撼到了龔衛國。
他沒有想到夏木繁能有那樣的勇敢、那樣的犧牲精神。
如果說,以前龔衛國對夏木繁有幾分嫉妒,但在那一刻之後,他徹底被夏木繁征服。他希望能夠與夏木繁一個組,和孫羨兵一樣成為追随她的人。
馮曉玉開了句玩笑:“他呀,太愛顯擺,別的組都嫌棄他。”
龔衛國臉上挂不住,一下子脹得通紅:“什,什麽啊?我哪裏愛顯擺了?”
孫羨兵、虞敬對視一眼,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岳淵斂了臉上笑意,嚴肅點名:“夏木繁。”
夏木繁下意識立定挺胸:“到!”
岳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重案組由我全權負責,現任命夏木繁同志為重案七組組長,有沒有信心?”
夏木繁有片刻沉默。
她警校畢業方才半年,授三級警司,這麽快就升職當組長了?
岳淵沉聲重複:“有沒有信心?”
夏木繁感覺到了壓力,擡眸看向重案七組其他四人。
孫羨兵與虞敬同時點頭:“小夏,你可以的!”
孫羨兵與虞敬早就想清楚,夏木繁雖然年紀小、資歷淺,但她果敢堅毅、刑偵能力出衆,三人小組以她馬首是瞻,讓夏木繁來當這個組長名至實歸。
龔衛國迎上夏木繁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夏木繁,放心吧,你當組長我心服口服。”
黃志強殺母案中,龔衛國第一次接觸夏木繁,那個時候他的內心滿是不屑;
在小寶失蹤案的辦理過程中,龔衛國看不慣岳淵對夏木繁的器重,說話有些陰陽怪氣;
可是在王麗霞牛奶投毒案中,夏木繁對案件的敏銳度、辦案過程中的細致大膽漸漸讓他改變态度。尤其是在抓捕吳大猛過程中,夏木繁勇敢踏出那一步,在龔衛國心中形象頓時變得高大起來。
經歷過一件件、一樁樁案件之後,龔衛國內心已經承認了夏木繁的能力。當重案組重新組隊之時,龔衛國毫不猶豫地選擇加入夏木繁這一組。
他有一種預感:跟着夏木繁,立功有希望。
馮曉玉巧笑如花:“夏夏,加油呀。”重案組一共七個組,夏木繁是唯一一個女組長,簡直太給女警察長臉了。
夏木繁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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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