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黑夾克

第16章 黑夾克

深夜,萬籁俱寂。小區裏響起一串淩亂的腳步聲,明明是很大的動靜,卻因為夜深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陶阮胸膛急劇起伏,拼命狂奔。

“給老子站住!”

小腿的刺痛一陣接着一陣,但比起眼前的疼痛,落到王家明手裏更是生死難料。陶阮不敢回頭,完全是吊着一口氣在撐,也顧不上回頭。

幸福家園是老式居民樓,小區修起來十幾個年頭了,幢與幢之間的距離很緊湊,也很彎繞。前面開始出現大面積的綠化帶,陶阮咬着牙,把人往綠化帶附近引。

每一幢之間都有都有一小塊草坪,上面種滿了灌木,陶阮從草坪中縫踩了進去,咬緊牙關繞着牆根一直跑,兩圈之後,他閃身躲進了兩輛挨着停的私家車中間。

肺部劇烈的燃燒讓陶阮感覺喉嚨裏塞了把火,但他不敢大口喘氣,只能緩慢地換氣來緩解這要命的灼燒感。

“老大,人呢?咋不見了??”幾米之外傳來交談聲,陶阮默默屏住呼吸。

“你問我我特麽問誰去?!媽的一群廢物,連個弱雞都追不上,我養你們來幹嘛??”

“你也沒養我們啊……”被罵的人低聲嘟囔,對王家明的說法有些不爽。

“你他媽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陶阮勻過點氣兒,冷着臉翻了個白眼,在心裏默念廢什麽話,打起來最好。

“還不趕緊去找!!”王家明怒吼。

淩亂的腳步聲又響起,陶阮豎起耳朵分辨,正在判斷這些人各自去了哪些方向,突然間,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陶阮臉色發白,一股涼意倏地從指尖蔓延至心口。

“媽的,”王家明陰笑了一聲,“躲這兒呢。給老子回來!”

那群人去而複返,并且逐漸向自己藏身的方向逼近,陶阮心涼了半截,掐着手心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他剛剛看過了,他所在的位置是六幢,距離八幢還有兩百米的直線距離,而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拼了命的往家跑。

王家明是跟蹤過他,可他不知道自己家的門脾號,只要他能跑進單元門,就能争取多一分的機會報警。

“別躲了,出來吧。”王家明原地踱步,似乎是在享受貓抓老鼠的惡趣味,“你自己乖乖出來,我就溫柔些,要是讓我抓——”

“我操!!快抓住他!!!”

陶阮從車尾燈斜後方猛地蹿了出去,等王家明追上來的時候已經跑出來二十多米,才剛勻下來的呼吸又再次灼燒,甚至因為體力消耗,比起剛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快了,快了。

到七幢了,只要再跑過兩個單元門,就到了。

陶阮狠狠閉了下眼,鹹澀的汗水流進眼睛裏,刺激得他再也顧不上已經透支的體力,一個勁地往前沖。

“!!”

驀地,王家明的小弟赫然出現在眼前,手握鐵棍,直直的擋住他的路。

陶阮被逼停,喘着粗氣左右看了一眼,咬着牙正欲從左邊繞路,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真是小看你了陶阮,丫的這麽能跑。”王家明擋在他身後,扶着膝蓋大喘粗氣,手一揮,圍在陶阮周圍的幾人提着鐵棍縮小了包圍圈。

王家明在最前面,盯着陶阮的臉,半晌後猛地伸手掐住了陶阮下巴:

“呵呵,還不是落我手上了,臭婊/子。”他一手捏着陶阮下巴,另一只手接過小弟遞過來的玻璃酒瓶,放在手裏掂了掂。

陶阮瞳孔一縮。他從十幾歲就開始在酒吧打工兼職,熟悉各種玻璃酒瓶,王家明手裏那一個,一瓶子下去絕對能要人命。

王家明很滿意他的反應,鉗着人下巴的手松了點力,“一點開胃小菜,看你挺不挺得住了。”

說完,他看向身後的人:“按穩了。”

圍在四周的人上來就要摁住陶阮手臂,陶阮胸腔開始劇烈顫動,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一腳踹向王家明裆部!

小弟們看呆了,反應過來之後就要旋緊他手肘,陶阮眼神一緊,握緊拳頭猛地重重撞向身後,趁那人卸力的瞬間,陡的俯身跪地用力一甩。

胳膊脫了手,陶阮反身一拳揮在離他最近的人臉上,擡腳又踹了一個。“你全家都弱雞。”陶阮喘着氣,臉色古怪了陣,“你雞都沒有。”

王家明捂着某處,臉漲成豬肝色,瘋狂朝身邊的人擺手。小弟們回過神來,其中一個沖上來狠狠往陶阮腹部踹了一腳,登時把人踹得捂着肚子幹嘔。

“給臉不要臉的臭婊子。”王家明沉着臉走過來,一把揪住陶阮的頭發,陶阮肚子還在翻江倒海,被他這麽一弄難受地閉起眼睛。

王家明變本加厲地扯着他的頭發拉向自己:“你不是挺能耐挺狂的嗎?啊??”

陶阮費力地擡起頭,挑起眼角挑釁地看着他。

驀地,王家明眼神變了變。

“哥幾個,試過男人沒有?”

“大哥,啥意思?”

身後幾人互相看了幾眼,眼神看似猶疑,實則暗藏興奮。“這……男人,能爽麽?”

王家明嗤笑一聲,眼神赤裸裸地從陶阮臉上上下掃過:“這他媽不比女人漂亮?”

小弟們不懷好意地對視一眼,有一個竟然已經摩拳擦掌地上前了一步。

“我操你媽。”陶阮臉色鐵青,用盡全身力氣擡腳要踹,卻被王家明輕而易舉捏住腳踝,狠狠往前一扯!

陶阮狼狽地跌坐在地上,胃部一陣又一陣的絞痛,他用剜人的目光盯着王家明,下一秒卻突然瞪大了雙眼——

王家明雙手攥着他的腳,緩緩移向某個部位。

“看不出來啊,原來你喜歡這麽玩兒。”王家明邪笑着。他用手死死卡住陶阮的腳腕促使他發不了力,只能被迫的感受。縱然有鞋底阻隔,但眼前的畫面還是惡心得令人作嘔。

陶阮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裏,緊接着,“嘭!”的一聲悶響,他用腦袋狠狠撞向王家明腹部。遺落的玻璃瓶子被扔在一邊,陶阮雙眼通紅,撈起酒瓶朝着王家明用力一揮——

“嘭!!”

又是一聲悶響,一記鐵棍悍然落到陶阮背上。

陶阮痛到失神,他仰起脖頸,細長的脖頸拉出一個脆弱的弧度,上面爆滿了青筋,陶阮踉跄了兩步,死死握着手裏的玻璃酒瓶。

“媽的,賤貨。”王家明也被徹底惹怒,站起來一把奪過酒瓶,沖着陶阮腦袋毫不猶豫地舉起了酒瓶。

玻璃碎渣頓時濺了一地。

“大…大哥。”有個小弟驚恐地看着他。

“死不了。”王家明語調陰冷。

“血……好多血啊!”

“你他媽沒見過血是不是?!”

陶阮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酒瓶在他腦袋炸開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耳鳴。周圍的景色在飛速變得模糊,可他沒有立即倒下,像被按下慢速鍵,陶阮看見王家明不屑地扔掉瓶子,看到拿着鐵棍的小弟圍在他身邊說話。今晚星星好多,又小,又亮。

還看到了一個人。

寬闊的肩脊,冷漠的神情。

黑色的……夾克。

韓骥穩穩地接住搖搖欲墜的人,陶阮腦袋後面的血沾滿了他整個手掌,還有一些蹭到衣服上,變成漆黑的深紅。

“又是你。”王家明眯起眼睛,語氣不善。

韓骥沒說話,當着他的面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媽的,你當我是空氣?”

“嘭!”

靴子狠狠刮擦過沖上來人的臉,一腳把人踢翻在地。韓骥把陶阮放在地上,撿起地上的鐵棍,“要是他出了什麽事,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還在躊躇的小弟聽到他的話,頓時停在原地不動了,王家明氣急敗壞:“給老子上!一群廢物!”

韓骥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陶阮雙眼緊閉,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身上的淺灰色外套被血染紅了大片。他眉頭緊緊的皺着,似乎并不安穩。

韓骥眼神一暗,握緊了手中的鐵棍。

十五分鐘後,刺耳尖銳的鳴笛聲打破了幸福家園深夜的寧靜。

不少住戶從窗戶探出頭來,只見居民樓下面停着一輛警車,身形高大的男人扶着車門,好像正在接受問話。

“你是說,你們剛剛在小區裏遭受了暴力襲擊?”警察問。

男人身形挺拔,一只手捂着腰側,露出疼痛的神色。

“是。夜太黑了,我沒看清具體的人數,他們從後面撲上來,用玻璃瓶打暈了我朋友,我反應過來後正要自保,又被他們用刀刺中腰腹。”韓骥抽了口氣,一邊說一邊微微弓下身子。

警察聽後簡單記錄了幾句,随行的醫生撥開他的手檢查了一番,随即目光肅然:“先上救護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例行筆錄的警察似乎在轉身的瞬間看見男人恍若被碾平的眉角,那雙冷淡的眼睛裏什麽情緒也沒有,沉得令人心驚。

剛才就覺得這男人冷靜的有些反常,這一幕更加重了他心中的怪異,仿佛那些痛楚是男人裝出來的。

不過繁重的工作任務很快讓他來不及細想了。

救護車上,陶阮靜靜地躺在急救床上,身邊守着一位醫護人員。

韓骥盯了幾秒,直到随後上來的醫生出聲喊他:“這位先生,我們先替你簡單處理下傷口。”

“好。”

韓骥扭頭,臉上又恢複那種隐隐吃痛的表情。

“放心,我會輕一點。”醫生安慰他,邊說邊動手纏止血繃帶,手下古銅色的腰腹勁韌,傷口不算深,很快就處理好了。

“一會兒到醫——”

“怎麽了?”韓骥收回落在陶阮身上的視線,“您說。”

“一會兒到醫院還要縫個針。”醫生搖搖頭,覺得自己應該是眼花了。

哪有人在把止血鉗杵進肉裏還能面色不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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