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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1章

這是他們二人第一次在毫不吵嚷的情況下于封閉的空間內單獨相處。

陳楠頭很暈，他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泛紅，他好像聞到了什麽十分濃郁的香味，這香味使他頭昏腦漲，令他近乎完全無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他握住池近深的手指，意圖想起包紮的步驟，這件事情他能夠做到的，因為在卡列區時，他就曾為哥哥包紮過。

可分明這麽熟悉乃至簡單的事，做起來卻那樣困難呢？

“你抖什麽？”垂眸，池近深無不揶揄。

這種小事，他本可以交予管家去辦，家裏也有常駐的醫師，再不濟他自己也能自愈，說到底，他本不至于如此明顯地為難一個omega，但……不知為什麽，陳楠的存在就好似全然激發出了他靈魂深處的惡劣，令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做出一些多餘的事來。

“沒有，我……哥哥以前也會受傷，我幫過哥哥的。”陳楠答非所問，極為緩慢地，他用棉簽将藥物塗抹在池近深修長的手指上，在纏繞繃帶之前，他動作微頓，擡眸兀地問道：“池先生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池近深身體一僵，他以為自己的信息素不由自主地漫溢了出來，但顯然，在這個房間自己的信息素濃度處于正常範圍內，或許只是比平日裏更濃郁一些罷了。

是omega太大驚小怪。

于是池近深答：“沒有。”

沒有？真的嗎？陳楠的額頭浮現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本能地想要将它們擦拭幹淨，他并不覺得池先生在說謊，因為池先生的語氣實在是太過篤定，篤定到他以為是自己生出錯覺了。

“好了。”頗為滿意地捏了捏池近深的手指，欣賞着自己勞動成果的陳楠笑意盈盈地擡眸，“我覺得我做得還挺不錯的，不過這樣不會影響池先生工作嗎？”

池近深的唇角抽了抽，看着手上那一大坨，他很想知道這到底哪兒“不錯”了？可他看着陳楠全然汗濕的額頭，終究還是他沒有打擊omega的自信心，只問：“所以你為什麽要那樣說？”

什麽？以為包紮完畢之後池先生就會離開的陳楠坐立難安，他不明白為什麽池先生還要詢問那樣許多，那股奇異的香味，他正全神貫注地抵禦着，他懷疑那是池先生的信息素，他覺得這味道很奇怪，令他心癢令他焦躁令他渾身發熱，但他又不知該如何提醒池先生，因為池先生……似乎真的一點也沒覺察到！

“你不是說，我是你的未婚妻嗎？”低頭，不再看着池近深，陳楠紅着眼眶極力按捺住自己的不正常，憋得就連聲音都不由自主顫抖起來，“那馮公子又是怎麽回事？你們alpha這樣一點也不好，要不……要不我還是不要當你的未婚妻了。”

看這小模樣，竟是委屈上了？長得不怎樣，裝可憐倒是挺有一手，凝望着陳楠微紅的眼尾，池近深的心尖仿佛都輕輕撓了撓，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陳楠蓬松的頭頂，“他早就有自己的alpha了，你在誤會什麽？就因為這事委屈？你也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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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馮公子有自己的alpha？難道他的alpha不是池近深嗎？陳楠不可置信，他擡眸看向池近深，然而池近深卻比他更先一步轉過臉，像是不願跟自己對視似的。

“那……”

“我還有事，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未婚妻，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池近深說完，理了理自己的領口便撤回手意圖離去了。

“池先生。”在池近深打開房門之前，陳楠叫住了他。真是粘人……

“那個，如果以後你真的有喜歡的人的話，能不能就……把我安置到別處？”

溫存的餘韻一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難以言喻的煩躁，池近深閉上眼，冷道：“如果我有喜歡的人，池家怎麽可能還有你的容身之處？”

端坐在原地，看着池近深，陳楠渾身僵硬。

“勸你還是盡早打消了回卡列區的念頭，無論我怎麽安置你，都不可能把你送回到那種地方去的。”

說完，他便摔門離去了。

什麽啊？為什麽忽然變得那麽兇？

池近深的離開并非緩解陳楠身體的異常，那味道雖淡去了不少，但依舊留存在房間裏，陳楠蜷縮起自己的身子，狠狠用被單緊緊裹住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開始幻想池先生從背後用力抱住自己，甚至對着自己的耳朵吹氣說話了。

明明池先生有很多不好，明明池先生對他那麽兇、是他的債主，他或許會有很多omega，他曾經将自己送給別人，陳楠覺得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該産生這樣的想像的。

而且，更過分的，池先生還是堅持，不願讓自己回卡列區去。

Omega獨自抵禦着于他而言過于陌生的炙熱，理智與生理本能在身體的各個角落進行着瘋狂的博弈，alpha的氣息令他感到不安全，現在安全的範圍縮小，小到僅僅只有一個被窩那麽大而已，陳楠的意志不允許他對池近深産生任何依戀，一波波排出的汗液，似乎是他用理智将池近深對自己的影響徹底剝離的表現似的。

自從離開陳楠的卧室之後，池近深便有幾分焦躁。

若非張管家提醒，或許他還真覺察不出自己信息素的濃度已經嚴重超過平日的阈值了。

看來他的确錯怪了omega。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

畢竟在那之後他又用儀器自行測試了一下自己溢洩而出的信息素濃度。

突破阈值的數值，按理來說，omega不應當毫無回應。

但池近深的确，沒有從omega的身上聞到哪怕一點回應的氣息。

那曾光顧他夢境的香甜，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

這無疑打破了池近深對omega最深的印象，分明omega才應當是那個用信息素挑戰alpha底線，不經意間散發出香甜氣息引得alpha着迷的對象。

就像是馮邱雨那樣。

可為什麽？陳楠卻拼命地憋悶着，毫無回應呢？

事後池近深又回憶了為自己包紮時陳楠肩膀緊縮的模樣。

那時他以為陳楠是在緊張、是在為自己擔心。

而今想來，卻又不得不令池近深承認——那是一個omega拼命按捺住自己，不讓自己對alpha做出任何回應。

暗自咬牙，無疑，從沒見識過這種情況的池近深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畢竟從來都只有他無視omega調情的份兒，還從沒有哪個omega會這樣對待他。·

出了一身汗，再緩了一段時間，陳楠也就大好了。

他先是去洗了個澡，可不知為什麽，就算拼命搓洗自己，那股莫名的氣息卻仿佛仍舊萦繞在自己周圍那般，無論如何都驅散不盡。

特別是離開了浴室回到房間又聞到了仍留存在內的氣味，陳楠簡直覺得它們就像潮水一樣要将自己包裹起來，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離。

直到後來，陳楠才意識到自己或許應該開窗通通氣。

坐在工作臺前，陳楠一邊用手扇動着，一邊暗暗祈禱這股味道早日散去。

一直默不作聲使用監視設備觀察陳楠的池近深：“……”

怎麽？自己憋在屋子裏實在無聊，所以開始做起了手部體操打發時間嗎？·

後來池近深為陳楠找來了一名同為貴族的omega訓導師。

害怕陳楠排斥，在陳楠面前，他聲稱眼前的omega跟之前一樣，也是幫陳楠治病的醫生。

還好陳楠基本的生活常識匮乏，池近深說什麽，他也都全部相信。

“姐姐你好漂亮！”坐在omega訓導師的跟前，陳楠開口便是一頓誇。

Omega小姐姐面頰微紅，她知道同為omega，對方的誇贊一定不包含其他目的，而是純粹出于真心的。

不過，這孩子看上去還真是顯小呢，已經看過陳楠資料的老師同滿臉懵懂的陳楠對視着，進門的瞬間他便篤定，這位名叫陳楠的小先生一定是還沒學會如何使用信息素正确地引導alpha。

于是在這樣和諧的氛圍下，omega的信息素逸散指導就這樣開始了。

池近深關注着監視器內部的景象，他眼睜睜看着陳楠從剛開始的興致勃勃到後來的魂飛天外，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不該誇陳楠演技好也對老師足夠尊重了。

反正無論老師說什麽，陳楠都：“嗯嗯嗯，我知道了！”搞得老師肯定誤會自己将這塊朽木教懂了。

不過令池近深意外的是，後面來到實操環節，陳楠都有驚無險地通過了老師的信息素濃度調控測試，直到課程結束，老師都沒有覺得陳楠在敷衍了事，而是真心認為自己這回遇上了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不錯不錯，那麽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裏結束啦，小先生您是A級，相貌又這樣可愛且富有特色，只要把我教授給你的融會貫通并加以運用，就一定能讨得您未婚夫的歡心的！”

最後的道別時光，老師本以為陳楠會像之前任何時候那般“好好好，我知道了”，然而這時，陳楠卻歪了歪腦袋，徑直問：“可是老師，為什麽呢？”

“嗯？你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我覺得學會omega信息素濃度調控的确很重要，但是為什麽它不是用來讓omega自控，而是要讨alpha歡心呢？”

“呃……”這個問題無疑令老師犯了難，斟酌了很長時間，她才回答道：“因為‘讨alpha歡心’是我們這門學科存在的經濟價值呀，教omega自控不會為我們帶來財富，而讨alpha歡心則能讓omega在家庭的地位更穩固，亦或者找到更優秀的老公、讓自己獲得更好的生活。”

“可是，像老師一樣靠教授別人知識賺錢不也很好嗎？我覺得有知識很厲害呢！”陳楠聞言，拳頭略微攥緊。

“不，不好哦小先生，我是因為老公過世，家裏失去了經濟來源才不得已從事這份工作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你一樣在家裏讓alpha養着就好了。”老師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手輕輕撫到自己的胸口處，凝視着陳楠的眼睛，她說：“不過我也知道你想要表達什麽，但社會的觀念是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看法而改變的，在埃斯卡羅區，一個結了婚還要出門工作的omega，無論怎麽辯解，在衆人、特別是貴族的眼裏都是可悲的，我們這些omega，從出生開始就是這樣子了。”

“好的老師，謝謝你。”站起身來，陳楠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