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第55.

◇ 第55章 55.

分明只離開了幾天,可站在這房門前,陳楠卻莫名感覺,是過了一輩子、一整年。

房門還是那樣華貴、厚重,屋裏的omega氣息淡淡的、淺淺的,間或摻雜着些許alpha的氣味,絲線似的,直勾着他朝裏走去了。

沒有陳楠住的房間,窗簾時常是被拉開的,陽光透進來,窗明幾淨,令人近乎想不起它之前的模樣。

一切都還維持着原樣。

桌子上,一粒灰塵也無。

陳楠毫不懷疑,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池先生會派人每天到這個房間裏打掃。

畢竟離開前工作臺散亂着,現下所有東西卻都已經分門別類擺放好。

兩個械甲肩并着肩站在桌子右上角,迥異的配色,正如哥哥與池先生本人,擺出的架勢是針鋒相對的。

陳楠原本只小心翼翼拿起了哥哥的那個,可不知為什麽,看着另一個被孤零零落在工作臺角落的半成品,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狠心邁動離開的腳步。

于是最後,一只手一個,他将池先生模樣的械甲也拿到手中。

明明原本沒打算送給池先生的,但是為了預防他傷心,還是勉為其難給他好了。陳楠為自己打氣一般這樣想,與此同時,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落到了本該裝着滑滑梯的陽臺上。

若不是有這半成品的滑滑梯,那晚的行動,陳楠的屁股一定會摔得很痛,小腿也說不定會骨折。

池先生也真是的,分明知道這個要求很可疑,又為什麽要答應呢?現在可好,為着這次的利用,以後或許再也不會采納他的建議了。哦,不對。

已經沒有以後。

抿了抿嘴,陳楠暗笑自己矯情。他不敢深思為什麽這道滑梯的完成度明顯比自己離開時要高,但此刻卻又顯露出被拆毀一半的殘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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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的客廳,兩個alpha彼此凝望,其劍拔弩張的氛圍……陳楠腳剛踏入便聞到了。

池先生的氣息還是那樣熟悉,只是哥哥身上——不知是否有被葉家那位動了手腳的緣故,他的信息素……陳楠聞着有些不舒服。

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這一事實,陳楠抿嘴,第無數次在心中默念就算有葉先生的信息素,哥哥也還是自己的哥哥。

他捧着見面的禮物送到哥哥的手裏,哥哥面露驚詫,可凝望着眼前俨然與自己模樣如出一轍的小械甲,他那不茍言笑的臉上也罕有地顯露出觸動的溫柔。

池近深不動聲色地瞥着他們兄弟二人所在的方向,一句話也沒說。

陳楠愣了一會兒,還是也老實将背在背後的半成品械甲給到池近深手上去了。

“你們兩個一人一個,所以……嗯,要好好相處。”

兩個alpha都沒有對陳楠的要求做出正面回應,特別是池近深,他垂眸盯着自己手中的半成品半晌,又忍不住望向陳粟手中的那個,就那樣反反複複比對着,眉頭越蹙越深,就在陳楠以為他即将借此狠狠抨擊自己的時候——池先生卻是勾唇,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像是不打算同陳楠計較那樣多。

也好像,僅僅這樣的程度他便滿足了。

之後順理成章地,哥哥住了下來。

陳楠不知道池先生跟哥哥談了什麽,反正每當他們三個共處一室,空氣仿佛都凝結成快,呼吸都很辛苦。

特別是當陳楠決定要送哥哥去他房間的時候,池先生冷笑一聲,說:“現在倒是不家裏蹲了?”

陳楠張嘴正欲辯駁,便聽哥哥回:“宅家也分情況,如果楠楠感到安全,活動範圍可能不會局限于一個小房間。”

這話倒說得沒錯,只是太一陣見血了。

于是池先生的表情變得極為難看。

難看到陳楠簡直以為他要張開大嘴将他們兄弟二人吃掉了。

陳楠有些害怕,所幸領在他身前,哥哥是不怕的。

抵達住宿的房間,屏退了護送的傭人,陳粟關上門,直對陳楠道:“池近深他……或許有點喜歡你吧,但他的态度果然還是不行……你跟他在一起一定會吃很多苦,楠楠你——”

“沒有,池先生沒有喜歡我。”陳楠通紅着耳廓連忙辯駁,卻又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态了,他說:“都是信息素的原因,才讓我和池先生看上去有點不一樣。”

“……”頗為詭異地沉默了半晌,最終,陳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其實就算你喜歡上他我也不會——”說到這裏陳粟眉頭痛苦地擰起,“你要想清楚,畢竟若是真的決定離開他,你需要去做洗标記的手術。”

“我知道。”對于“洗标記”這件事,陳楠向來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只是不知為何,埃斯卡羅區的omega們仿佛将其視作某種禁術,不可探知、不可說,“不過池先生一直對債務的事情閉口不談,怎麽辦?”

“攢夠錢還他就是了。”憋了一口氣,陳粟凝重地道。

“我給池先生做了械甲,那些應該能賣很多錢,不需要哥哥幫忙還……”陳楠的心跳得很快,他不希望哥哥為自己做出任何犧牲,雖然很明顯,此刻的哥哥已下定了某種決心。

哥哥大抵還不明白,默不作聲地攥緊拳頭,陳楠知道,雖然他與哥哥是兄弟,但終究,他還是無法一直心安理得地向哥哥索取。

哥哥甘願為他奉獻,可他卻認為哥哥也有自己的人生。

并未覺察到陳楠的心思,陳粟只勾唇苦笑,“就怕他不認,把你的努力也否定了。”

哥哥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獨自一人行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從今天早上開始哥哥的狀态似乎就不大好,現在已經到了必須要休息的時間了。

如果可以其實陳楠很想跟哥哥同住在那個房間裏,但池先生派來的傭人一直等候在屋外,好似沒見到陳楠離開就不肯走似的。

陳楠心中氣惱,在房間不遠處望見池先生,那份氣性更是呈指數倍遞增,他簡直想大叫着上前,用自己的腦袋狠狠撞擊池先生的腹部。

端得一副不期而遇的模樣,池近深的眼眸不鹹不淡地瞥來,像是在等陳楠先開口。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覺得自己算是幫了陳家兄弟的。

畢竟那陳粟犯下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擺平的小錯,葉瑰穆是什麽人,池近深認為陳楠應該能懂。

再接下來,便是藉由避災将陳粟發配到其他區去,保他衣食無憂也就罷了,他們兄弟情深,池近深料陳粟也不忍心陳楠跟着一起受苦。

陳楠本能地知道池先生沒憋什麽好屁。

他本想不管不顧地直接拉開門回房間去,卻在這時忽然聽池近深道:

“翻窗逃跑的方式也太笨,也不怕把你自己摔出個好歹來。”這是什麽話!

陳楠憤憤回頭,毫不留情回嘴道:“還不都怪你,不讓哥哥跟我見面,連出牆都不準,不那樣我能怎麽辦呢?”

“所以呢?結果有變化嗎?”池近深垂眸沉聲道:“還平白讓馮邱雨挨了好一頓罵。”

嘴唇發白,陳楠的雙拳,已不自覺地攥緊了。

也對,池先生怎麽可能意識到這件事情本質的區別?或許在他眼裏,無論是被池家人帶着去見哥哥,還是陳楠自己去見哥哥,只要結果是又回到了這裏來,就都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總……總而言之謝謝你,等熬過了這段時間,我和哥哥會自己想辦法的。”

池近深的眉尾抖了抖,半晌只眯眼提醒:“你們兩兄弟還真是遲鈍,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搞懂形勢嗎?”

陳楠才不想聽池近深口中所謂的“形勢”,他拉開門正欲将自己鎖回房間,卻又聽池先生寒聲補充:

“大概你哥還沒告訴你,其實他已經跟葉瑰穆結婚了,葉瑰穆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各種意義上。”

極力按捺住不安跳動的心髒,陳楠用力摔上房門,好似這樣就能全然隔絕池近深陰魂不散的挑撥離間似的。

哥哥已經結婚了?怎麽會……

如果真是這樣,哥哥怎麽可能不告訴自己呢?

“啊,你說葉家的家主啊,他是已經結婚了,結婚對象是個omega呢。”通訊設備內,馮公子的回答迅速而準确,在埃斯卡羅區的貴族圈,就沒有什麽消息是他不知道的。

緊繃的心髒迎來了片刻的放松。

他就說嘛,池先生慣會危言聳聽的,哥哥曾經是beta,現在是alpha,反正從來都不是什麽omega!

“你等等,我給你找張照片。”

馮公子的信息永遠那樣全面,不多時,“叮咚”一聲脆響,葉家家主結婚當天的報道附贈照片,就那樣被發送到了陳楠的手機上。

沒有什麽十分切實的感受。

只好像指尖結了冰,連帶着陳楠也覺得自己渾身發涼。·

當天夜晚飯點,陳楠的餐食原本仍是由張管家送到房門口的。

由是哥哥得知了陳楠在池家養成的新習慣,思索了許久終究還是沒忍住,親自到陳楠房門口去“請”他出來吃飯了。

陳楠正氣惱着,可哥哥發話,他又實在沒有勇氣違抗,只好苦着臉打開門,跟随哥哥的腳步到餐廳用餐了。

池近深那表情就好像見了鬼,許是不願相信自己使出渾身解數都沒做到的事情,而今竟輕而易舉地被陳粟做到了。

他不知道其實“不出門吃飯”是陳楠在家耍脾氣時常用來要挾人的手段,從他發明這一舉措的第一時間起,陳粟就沒有慣着他,小時候是打屁股,長大後是餓着不給他送到門口去。

對兄長的畏懼是天生的,就算第一頓不吃陳楠也不敢在陳粟的威壓下第二頓也不吃,到了埃斯卡羅區是例外,因為他明白,這個地方已經沒有真正擔心自己吃得好不好的人了,于是絕食也變得認真,陳楠也開始從“要挾家人”變成真的想把自己餓死了。

陳楠惴惴不安,他先是撇着嘴頗為委屈地看了哥哥一眼,又擡眸小心翼翼地盯了池先生一下。

同他對上視線,池先生果真毫不留情地發話:“不是寧可餓死自己,也不跟我一起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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