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鏡暝雪峰(7)
第44章 鏡暝雪峰(7)
洛聽和羅淮玉陷入沉默。
兩人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池輕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們現在身上不是傷就是灰,一點兒都不好。
池輕舟眼神更無辜了。
洛聽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低聲問:“舟舟,你剛才做什麽攔住我?”
如果不是他這位好友橫插一杠,剛才他已經動用鎮魂鈴強行壓制那具行屍了。
羅淮玉瞥了一眼洛聽,冷笑一聲,也問:“池輕舟,你要阻止我複仇?”
他嗓音像是被火燎過一般的幹澀沙啞,比洛聽的聲音更加刺耳。
洛聽聞言,眉頭一皺:“你居然認得舟舟?”
羅淮玉沒有回答,只定定望着池輕舟。
池輕舟沒太理解羅淮玉的話,有點迷茫地回視他。
害死他的人不是他的發小嗎,怎麽又扯到阿聽身上了?
池輕舟想了半天,沖他露出一個有點兒天真的友好笑容,誠懇地說:“我的朋友都很善良,沒有不善良的人,你們之間肯定有什麽誤會。不如坐下來好好溝通一下?”
洛聽眼神一下變了,挑剔地打量羅淮玉幾眼:“你也是舟舟的朋友?我怎麽沒聽說過?”
羅淮玉還是沒理他,只問池輕舟:“你憑什麽這麽肯定你的朋友都是好人?是人,就有可能看走眼。”
Advertisement
池輕舟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我的朋友絕對都是好人。”
系統在池輕舟的影子裏蹦跳着,大聲道:【這題我會!因為宿主不善良的朋友都消失了,所以他現在的朋友只有好人!】
羅淮玉聽不到系統的聲音,見池輕舟如此篤定,反而嗤笑起來。
“你太自信了,人是會變的。”他漆黑的瞳仁裏染着怨恨和對自己的嘲諷,“既然你拿不出證據,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
“喂,你說什麽呢?!”洛聽不愛聽羅淮玉這話,氣沖沖打斷道,“舟舟一直都熱心又善良,你憑什麽質疑舟舟?”
這具行屍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居然覺得池輕舟不可信,簡直不可理喻!
他看羅淮玉更不順眼了,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羅淮玉也被他頻繁的插嘴弄煩了,轉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目光交錯,看清了彼此臉上的嘲弄,剛下去一點的火氣騰得一下再次燃起。
羅淮玉眉頭緊皺,啞聲罵道:“你這個只會包庇兇手的小人也懂什麽叫信任?得了吧,我看他和你做朋友,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洛聽冷笑着說:“你個蠻不講理的蠢貨懂個屁!你有朋友嗎你,就在這瞎叭叭!”
“你!”
羅淮玉被戳中痛處,怒火騰得往高一竄,霍地站直身體,動作利索地都快不像個行屍了。
“你這種人有什麽資格評價我!”
洛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怎麽就沒資格評價你了?真好笑,你是什麽保護動物嗎?”
池輕舟忙伸出手,一左一右比了個冷靜的姿勢。
“不要吵,不要吵。大家都是我的朋友,有什麽話好好說。要和睦相處,不要吵架。”
他對兩人突如其來的争吵簡直摸不着頭腦。
在他沒來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聽性格溫和,羅淮玉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怎麽就鬧得不可開交?
他懷着滿心疑惑,勸兩人別太激動:“都是朋友,有什麽誤會,坐下說開就好了。”
洛聽和羅淮玉對視一眼,臉上頓時寫滿了厭惡。
兩人同時開口,拔高聲音。
“他也配當你的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
話音未落,羅淮玉一噎,惱怒地瞪了洛聽一眼。
這個趕屍匠活像腦子有病!
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在路上遇到這個神經病!!
池輕舟壓了壓手掌,發自內心地真摯道:“沒關系,馬上就是了。”
羅淮玉:“……”
這個池輕舟腦子也有點兒毛病吧!!
他瞪大了本來就很詭異的黑眼仁,要不是行屍的血液呈半凝固狀态,這會兒他早就一口血噴出來了。
饒是如此,他現在也感覺到經絡裏的死氣在瘋狂亂竄,差點兒沒把他勉強鎖在軀幹裏的三魂七魄給頂出去。
他這輩子活了二十幾年,就沒見過腦回路這麽奇怪的人!
池輕舟不太理解地看着他,歪了歪頭。
怎麽回事兒,新朋友為什麽突然又生氣了?
他好難懂哦。
羅淮玉終于沒忍住,從喉嚨裏滾出赫赫兩聲粗氣,像被火燒一樣,猛地收回目光。
不能和這兩個人瞎扯了。
這兩個人根本說不通。
他動了動手指。
月光對行屍修煉有好處,在月光下曬了這麽一小會兒,他明顯感覺到自己五指靈活了很多。
怨恨的目光一寸寸刮過洛聽面孔,羅淮玉緩緩提起唇角,調動全身死氣,左右手同時掐訣,口中飛快念誦了兩句極其偏門的法咒。
下一刻,他身上陰煞之氣暴漲,指尖泛起紫綠色的幽光,不等洛聽反應過來,飛身向前一撲!
他刻意選擇了能避開池輕舟的路線,附着屍.毒的五指張開,尖利的指甲徑直戳向洛聽雙眼。
洛聽臉色大變,竭力矮身避開這一擊。
他在地上翻滾一圈,因倉促躲避,姿勢不方便發力,沒能第一時間站起來,又差點被早有預計的羅淮玉戳中後心。
踉跄着後退兩步,洛聽心頭那把火像是被潑了一盆汽油,蹭的一下蹿得老高。
他冷冷瞧了一眼羅淮玉,毫不猶豫搖動手中系着兩條紅繩的鎮魂鈴。
叮——呤——
清脆的鈴聲回蕩在山林間,羅淮玉動作驟然頓住,眼神竟變得混亂起來。
他晃了下頭,想找回神智,誰知反而打了個擺子,差點兒撲在地上。
洛聽低低嗤了聲。
與桃木劍相比,鎮魂鈴才是趕屍匠最趁手的武器,本身就帶有鎮壓走屍的作用,對付起羅淮玉自然最便捷。
他之前沒有用鎮魂鈴,不是用不好,只是單純不想對這具怨氣深重的行屍下死手罷了。
但剛剛是羅淮玉先要下死手的,他自然也沒必要再留手!
眼見羅淮玉揮舞着手臂還不肯罷休,洛聽眼神一厲,正要再次搖鈴,腰上忽然一緊,手腕被什麽冰冷的東西拴住,瞬間失去了行動力。
他迷茫了幾秒,低頭看去,細長的影子如同鋼索,緊緊捆住他四肢,讓他無法随意移動。
他意識到什麽,側目斜睨羅淮玉,果不其然,羅淮玉也是同個待遇。
池輕舟苦惱的聲音在他們身側響起:“不是都說了大家是朋友,要好好相處嗎?你們怎麽又打起來了呢?”
他輕輕嘆了口氣,“唉,真是讓人沒辦法。”
洛聽噎了下,沒法對池輕舟發火。
他早知池輕舟是什麽樣的性格,也早就接受了好友的行事風格,當然不會為了這事和池輕舟吵起來。
他只是哄道:“舟舟放開我,我不和他打了,我保證。”
羅淮玉神智混沌,壓根沒意識到自己落到一個什麽樣的境地,還努力挪動身體,想突破池輕舟的限制。
池輕舟又嘆了口氣,操縱影子将羅淮玉提到半空,大頭朝下用力搖了搖。
“羅淮玉,醒醒。”
羅淮玉被他狠狠搖晃了幾下,頭暈目眩地恢複神智,總感覺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虛弱地制止道:“別、別晃了,要吐了。”
池輕舟愣了愣,驚訝道:“行屍居然也會犯惡心嗎?”
哇,好神奇!
洛聽:“……”
羅淮玉:“……”
他偏頭看了看池輕舟,颠倒的視野裏,這位長相極度無害的年輕玄術師沖他露出一個核善的微笑。
羅淮玉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幽幽地問:“你到底要做什麽?”
池輕舟語氣裏帶了幾分譴責:“我之前不是就說了嗎?我的朋友要和諧友善,要學會互相幫助。你們怎麽能打架呢?”
洛聽趕緊說:“知道了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羅淮玉嘴角抽了抽:“我不是你的朋友。”
池輕舟看向他,朦胧的桃花眼眨了眨,臉上帶着幾分乖巧的純真。
他好聲好氣地問:“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嗎?”
潛伏于林間的影子輕輕晃動,如同眼珠一樣的黴斑在四周長出,模糊的瞳孔紛紛對準羅淮玉。
羅淮玉又沉默了一瞬,粗啞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
他平靜地說:“也不是不想。我聽路瑤說過你的事,但我沒想到你和這個趕屍匠是朋友。”
池輕舟:“你們之間肯定有誤會。”
阿聽性格很好,經常會主動幫一些走屍完成遺願,絕不是新朋友剛才說的那種小人。
他稍微頓了頓,愈發好奇了在他趕到之前,阿聽和羅淮玉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羅淮玉不置可否,也沒有為池輕舟解答疑惑的意思。
落葉被踩碎的聲音由遠及近,邢霜棧收取完附近外溢的鬼氣和死氣,不緊不慢走回池輕舟身邊。
洛聽和羅淮玉下意識向邢霜棧看去,臉色同時一變。
羅淮玉感受到邢霜棧身上的威壓,神經緊繃,洛聽則是露出了一個厭煩的表情。
又是這個邢肅。
舟舟怎麽還沒煩他?
池輕舟回過頭,打量邢霜棧兩眼,倒是笑彎了眼睛。
“肅哥,你靈魂好像又好了一點?”
邢霜棧無視洛聽和羅淮玉的眼神,伸手攬住池輕舟的腰,頭挨着他的頭,唇邊噙着一抹笑。
“嗯,大墓外洩的鬼氣和死氣不少。我猜,大墓的陣法恐怕前一段時間就出了問題,洩露的力量才會這麽多。”
而來源于他的這些死氣很容易挑動各種負面的情緒,許多人僅僅只是接觸到少量死氣,就會變得非常不理智。
比如剛才突然打起來的洛聽和羅淮玉,又比如白天突然吵起來的薛今是和沈問星。
池輕舟聽懂了,不由發起了愁。
“大墓是出了什麽問題?你留存在裏面的力量一直這樣外洩也不是辦法。”
邢霜棧摸了摸他腦後的發茬,笑道:“這個不急,總會解決。不如先了解一下你兩位朋友的情況?”
池輕舟頓了頓,轉身将兩人放了下來。
關于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他确實也很好奇。
邢霜棧順勢将落在兩人身上的死氣收攏到一起,帶進了池輕舟的影子裏。
大腦驟然冷靜下來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隐約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們想象中更複雜,都老老實實跟在池輕舟身後,找了個地方坐下談心。
……
月色不甚明朗。
從池輕舟在樹上停下腳步開始,直播間光線變得相當昏暗,大部分觀衆連人影都看不太清,邢霜棧一現身,畫面更是卡頓起來。
除此之外,直播間聲音也是時斷時續,大家都感覺池輕舟說了很多話,但關鍵詞他們是一個都沒聽見。
不少觀衆忍不住抱怨起來。
【這到底是什麽特殊環節啊,怎麽卡成這樣?】
【說卡成ppt都是好的,ppt至少有內容,這有啥,一堆色塊和黑屏?】
【池老師是不是在說什麽?好煩,壓根聽不清。】
【節目組不管管的嗎?趕緊讓技術修一下網絡不行嗎!】
【也正常吧,畢竟這個地方看起來屬于深山老林,信號不好也能理解。】
大家都在喊導演調試設備,胡導也是頭疼,壓根不知道這見鬼的鏡頭下一刻會拍到點什麽。
好在他沒糾結多久,激活鏡頭的死氣就被邢霜棧回收,整個直播間徹底黑屏。
觀衆們滿頭霧水,不明白這又是個什麽走向,胡導卻狠狠松了口氣,趕緊讓技術小哥在直播間挂了個公告,說池老師已經完成特殊環節的任務。
一大群觀衆不由打出一連串問號。
什麽情況?
所以這次到底是什麽特殊任務,池老師又是怎麽完成的?
節目組到底能不能說的明白一點?
謎語人滾出龍國啊!!
然而導演打定主意裝死到底,哪怕#《沿途風景》特殊環節到底是什麽#這個詞條上了熱搜,他也一個字都沒解釋,連熱度都不要了。
其他幾位嘉賓一看導演這做派,就知道情況不簡單。
他們想起池清寧轉達的話,立刻安安分分呆在別墅客廳裏,假裝一起看電視,其實就是抱團獲取安全感。
沈問星好奇地打開池輕舟的直播間看了幾眼,臉上很快也多了幾分凝重。
他一邊繼續看直播,一邊跑到客廳去找其他人,見大家都很自覺,就悄悄掏出一把符箓放在口袋裏,随時準備出手。
不管怎麽說,他都算是個玄術師,有責任保護普通人。
唯有薛今是完全在狀況外。
他搞不明白這些人都在幹什麽,只覺得所有人都神神叨叨的,當場翻了個白眼:“神經病啊。”
沒人理他,連吵架都懶得和他吵。
他撇撇嘴,也沒挑事,轉身回了房間。
導演抻着脖子看了看,以為他是回去休息了,就安心地癱回沙發上,繼續摸着啤酒肚裝死。
薛今是在樓上悄摸觀察了一會兒,見沒人注意他,趕緊拎起一個黑色塑料袋,避着人偷偷離開了別墅。
白天的時候,他死要面子,不肯放下任何一件化妝品,但心裏早就後悔了。
他帶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放在超大號手提行李箱裏簡直又重又勒手。
剛才他趁着洗漱悄悄整理了一下,把不那麽重要的挑了出來,裝進塑料袋裏,就等着找個機會扔出去。
現在所有人都在客廳,可不是方便了他行動嗎?
薛今是小心翼翼推開別墅大門,回頭看了眼被玄關裝飾擋住的客廳角落,得意地走了出去。
一出門,山中夜晚驟降的溫度就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想打噴嚏。
他還記得要偷偷行動,怕被嘉賓們發現不對,趕緊帶上大門,快步走到一邊,才把這個噴嚏打出來。
遠處的樹影晃了晃,似乎有什麽東西潛伏在綠化帶中。
薛今是警惕地往過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立刻拎着塑料袋前往他下午做游戲時換衣服的地方。
那裏是他精心挑選的位置,到時候就算有人發現他化妝品少了,他也可以說是做完游戲太累忘了帶上。
薛今是急匆匆走進夜色中,沒有注意到,就在剛才那片綠化帶裏,有幾個人影一閃而過。
……
池輕舟帶着兩位朋友走到小路邊,給他們一人搬了一塊幹淨的大石頭,讓他們坐下說話。
邢霜棧攔住同樣要往石頭上坐的池輕舟,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池輕舟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邢霜棧輕描淡寫地回答:“石頭上涼,你坐着會不舒服。”
池輕舟哦了一聲,很輕易地相信了這個理由,沖邢霜棧笑了一下,臉上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邢霜棧箍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肩頭,悶聲笑起來。
洛聽在一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說實話,他們幾個朋友都覺得邢肅這人很讨厭。
明明舟舟一個人就能過得很開心,偏偏要為這個家夥勞心勞力,他們能看得慣才怪了。
池輕舟注意到洛聽的動作,卻不知道他在針對邢霜棧,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叮囑他對新朋友友善一點兒。
洛聽:“……”
他滿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看明白洛聽動作的羅淮玉咧了咧嘴角,笑得有點兒幸災樂禍。
邢霜棧也忍不住笑了幾聲,煞有介事地評價道:“能做海王的,除了優秀的端水大師,還有能暴力鎮壓所有魚的一方霸主。”
真·海中大王。
池輕舟迷茫地看了看他,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後,頓時不高興地狠狠踩了他幾腳。
邢霜棧笑嘆一聲,看了眼略有幾分震驚的洛聽和羅淮玉,抱緊池輕舟,不再說話。
池輕舟哼了一聲,回過頭,一本正經地詢問洛聽和羅淮玉:“你們兩個是什麽時候碰見的,怎麽就打起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洛聽先開了口:“這事兒……我也有點兒搞不清楚。”
洛聽是今天下午五點多,在鏡暝山山腳撞見羅淮玉的。
羅淮玉和一般起屍的那些行屍不同,他生前是玄術師,做過不少善事,又死得極冤,死後一口怨氣不散,一起屍就不怎麽懼怕陽光。
雖然他現在還是最低等的行屍,沒有成為僵,但實力并不弱于僵屍。
陽光只是會讓他感覺到不适,并不會徹底限制他的行動力。他只需要避開正午時分,就能在擁有大片樹蔭的山林中自由行進。
洛聽遇到他的時候,他剛在下午趕了好幾個小時的路。
洛聽說:“我當時正在盛一杭走失的那片地方轉悠,突然發現附近有股和盛一杭相似的微弱氣息,想着可能是盛一杭回來了,就趕緊找了過去。”
說白了,就是洛聽對盛一杭失蹤這事還不死心,沒等池輕舟到邵丘市,又跑到盛一杭失蹤的地方去尋找線索,結果意外撞上了剛趕過去的羅淮玉。
羅淮玉是一具行屍,恰好在洛聽能夠交流的範圍內,他就上去詢問羅淮玉有沒有見過盛一杭。
理由也很簡單,羅淮玉身上有盛一杭的死氣,他懷疑羅淮玉短時間內接觸過盛一杭。
洛聽當時還挺納悶的。
“我當趕屍匠也有十幾年了,就沒見過他這種情況。”
一般而言,行屍身上只會有自己的死氣,但羅淮玉身上卻混雜着盛一杭的,也難怪洛聽誤會他和盛一杭接觸過。
結果羅淮玉的回答大大出乎洛聽的預料。
池輕舟眨了眨眼:“什麽回答?”
羅淮玉看了洛聽一眼,突然出聲:“我和他說我是被盛一杭害死的,正在尋找仇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盛一杭的氣息,就問他和盛一杭是什麽關系。”
羅淮玉其實也差不多。
他本來是準備去找池輕舟的,誰知道半路上突然感受到盛一杭的氣息,稍微猶豫了下,就掉頭前往鏡暝山。
他想複仇。
對他而言,沒什麽比複仇更重要。
池輕舟回頭看他。
他面部僵硬的肌肉稍微動了動,勉強露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笑容的表情。
他是恨盛一杭的,不僅僅是因為盛一杭害死了他。
“我家裏其實很普通。”羅淮玉說,“雖然稍微有點兒小錢,但我爸媽妹妹都是普通人,祖上也沒出過什麽玄術師,我算是個意外。”
池輕舟:“可阿瑤說,你之前是玄術協會的成員?”
羅淮玉坦然道:“對,我是。但我屬于天賦不錯,被破格收入門下的那種。”他艱難地聳了聳肩,語氣裏帶着幾分不以為然,“我和協會力捧的天才沈問樞實力差不多,但沈問樞是長老的親傳徒弟,我就只是個記名弟子。”
池輕舟了然。
玄術協會被一群老古董把持在手中,這都建國幾十年了,他們還格外講究血脈派系之類的東西。
凡是非玄術家族出身的,在他們眼裏,天賦再高也不過爾爾;
凡是沒有師從大派系的,在他們眼裏,都屬于不堪一擊的野路子。
他們既害怕被時代抛下,又不願意放低姿态,死守着他們所謂的“禮儀”,結果就出現了很多類似羅淮玉這樣的“記名弟子”。
正是因此,羅淮玉雖然承蒙玄術協會教導,對玄協卻沒有多少好感。
他嗤笑一聲,嘲諷道:“其實我原本有機會做親傳徒弟,不過我爸媽和我都拒絕了。”
那時候他還小,玄協的長老們看不上他家裏人都是普通人,想把他帶回協會教導。
但羅家夫婦覺得小孩子不能不上學,國家也有義務教育的規定,堅持要讓羅淮玉上學,就惹怒了那群覺得上學沒什麽用的老古董。
自此之後,他就被玄協邊緣化了。
他得到的教導、分到的資源永遠是同齡人中最少的,如果不是他天賦确實夠高,根本不可能與沈問樞打個平手。
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
羅淮玉揚起下巴:“我高考成績還不錯,上的同大建築系,後來考到隔壁交大讀研。”
池輕舟哇了一聲,贊賞地鼓了鼓掌。
連洛聽都愣了下,看羅淮玉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洛聽道:“那你的天賦和才華都不差。”
羅淮玉意外地瞧了他一眼,臉色緩了緩,輕聲道:“你也挺厲害的。”
兩人間的氣氛忽然就軟化不少,池輕舟左右看了看,問洛聽:“那阿聽,你是怎麽回答阿玉的?”
洛聽聳聳肩:“我那時候不知道他的事情,就和他說,盛一杭勉強算是我的客戶。”
這回答好像也沒什麽問題啊?
池輕舟有點兒疑惑,沒理解兩人是怎麽打起來的。
羅淮玉清清嗓子,不大好意思地說:“我當時情緒挺暴躁的,他那麽一說,我就問他,那盛一杭哪兒去了?他和我說盛一杭走丢了,可能是被人偷走了,我覺得很離譜,以為他在騙我。”
洛聽也不怎麽好意思地說:“我也以為他在騙我。他生前是個玄術師,盛一杭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殺得了他?我以為他是故意找茬,見他不依不饒的,就也……有點上頭了。”
池輕舟恍然大悟。
這還真是個誤會。
洛聽從未見過能殺死玄術師的普通人,理所當然地認為羅淮玉在說謊;
羅淮玉在洛聽身上感受到了盛一杭的死氣,以為洛聽這兩天還和盛一杭呆在一起,不肯說出盛一杭下落是在包庇盛一杭,卻沒想到盛一杭真的被人偷走了;
嚴重的刻板印象給他們造成了誤導,再加上邢霜棧外洩的力量能夠挑動負面的情緒,兩人腦子一熱,就這麽打起來了。
池輕舟想到這裏,很是震驚:“你們從五點多一直打到剛才?這打了有快兩個小時了吧!”
洛聽和羅淮玉紛紛低下頭,更加不好意思了。
其實他們一開始真的沒想過下死手,雖然打得熱鬧,但還是有分寸的。
到了後來,他們才逐漸控制不住自己,淨往對方弱點上招呼。
好在池輕舟趕來的及時,不然會造成什麽後果還難說。
羅淮玉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小聲說:“其實今天下午我路過越溪嶺,看到幾個姑娘正在看你們的直播,就停下來等了你一會兒。如果你早半個小時到達,應該能和我撞上。”
但是很不巧,今天白天的時候薛今是死要面子,不肯放棄化妝品,硬是在途中拖延了很長時間,導致節目組比計劃中晚了四十多分鐘到達。
羅淮玉:“我急着找盛一杭複仇,只在越溪嶺等了不到一刻鐘,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如果不是這樣,他應該沒機會和洛聽打起來。
如果沒打起來,他們也不會攪動大墓外洩的力量,導致一部分鬼氣和死氣被鏡暝山中的瘴氣同化,邢霜棧再無法回收。
池輕舟陷入漫長的沉默。
他的影子在腳下輕輕搖晃着,另一半靈魂緩緩浮上來,睜開了血色的雙瞳。
邢霜棧安撫地拍着他的背,輕聲說:“不礙事,千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別生氣。”
池輕舟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扭過頭,不想回答。
他看向羅淮玉,仔細問道:“你說盛一杭害死了你,能詳細說說是怎麽回事兒嗎?”
羅淮玉頓了下,眼中充斥着仇恨,安靜好半晌,才緩緩點了下頭。
“我本來也是想請你幫忙的。”
他之前就告訴池輕舟,他恨盛一杭,不只是因為盛一杭害死了他。
就像他的父母是普通人一樣,盛一杭的爺爺雖然是玄術師,父母卻都是普通人。
盛一杭沒有繼承爺爺的天賦,因此一直很羨慕他能成為玄術師。
羅淮玉知道發小的心思,說過很多次玄術師并沒有高人一等,可盛一杭完全沒聽進去,還恨上了他。
連帶着,他家裏人也成了盛一杭憎恨的對象。
羅淮玉說:“明明我爸媽對他很好。”
他們兩家父母很早就認識,因為盛一杭父母總是很忙,他家裏就經常幫忙照顧盛一杭。
從幼兒園開始,盛一杭就像他家的第三個孩子,學習生活都是他爸媽在管。
盛一杭惹事了,是他爸幫忙處理;
開家長會,盛家父母沒空去,是他媽媽幫着開;
盛一杭初中時成績一般,輔導班是他爸幫忙挑的,老師要求的課外作業也是他爸盯着做;
高中時盛一杭沒地方吃飯,他媽媽就叫盛一杭和他一起回家吃飯;
他妹妹也對盛一杭很好,有什麽好吃的都不忘給盛一杭帶一份……
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卻沒有得到盛一杭一丁點感激。
羅淮玉握緊拳頭,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
“在盛一杭對我動手前,大概有半年時間,我突然無法再分辨他的面相,他的命運變得一片模糊。”
“那時我還以為是我要遇到什麽麻煩,他可能會被我連累,就想辦法找了個遠離魔都的項目,免得給他帶來災難。”
然而他完全猜錯了。
不是盛一杭會被他牽連,是盛一杭終于控制不住內心的嫉妒,準備對他下手了。
羅淮玉沉聲說:“一個多月前,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家裏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出現,他感到非常害怕。”
羅淮玉還以為自己的猜測成真了,又是驚怒又是愧疚,交接了下手頭工作,連夜趕往魔都。
盛一杭去車站接他,他一出站,就發現對方瘦了一大圈。
盛一杭滿臉的萎靡,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稍微有點什麽風吹草動就會一驚一乍地跳起來。
羅淮玉頓時心疼不已。
那時候他就想,發小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他就是拼上命,也一定要把發小家裏那個東西處理掉。
兩人沒有回盛一杭家,租了個短租房做準備。
等準備好要用的東西,臨出門前,他特意叮囑盛一杭不要跟去,萬一那東西太兇,他不一定能保住對方。
盛一杭沉默了很久才答應下來。
他去廚房倒了杯熱水,遞給羅淮玉,說羅淮玉看起來很累,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再去。
羅淮玉根本不知道那杯水裏加了東西,還為發小的細心感動,然而他喝下那杯水沒多久,就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原來,水裏加了盛一杭利用職務便利偷來的藥劑。
這種藥劑生效速度極快,幾乎是在幾十秒內就徹底斷絕了羅淮玉的生機。
“我一開始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直到我的靈魂被困在身體裏,意外恢複意識,才知道原因。”
羅淮玉擡起頭,漆黑的瞳仁裏泛着血光。
他嘲諷地揚了揚嘴角,“他說他不服,質問我,憑什麽我能成為玄術師,他就不能?憑什麽我能在學習玄術的同時還考上研究生,而他卻只能做着最普通的工作?”
“他說他恨我和我的家人瞧不起他,總是居高臨下地給他施舍,那種憐憫讓他覺得惡心。”
“他說他忍不下去了。我是第一個,我爸媽和妹妹也會為這麽多年的輕視付出代價。”
羅淮玉渾身怨恨滔天而起,震得林間樹葉沙沙作響。
他的嗓音愈發沙啞。
“我起屍之後,頂着太陽,拼了命從魔都趕回來,想要保護我的家人。”
“但我慢了一步。”
“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了,渾身都是鈍器割出來的傷口。”
他的瞳孔漸漸被血色覆蓋,一字一頓,恨入骨髓。
“那個畜生說我在他手上,想讓我活着,我爸媽妹妹就必須用血寫所謂的認錯書。”
“我爸媽和妹妹為了保護我,自己割開了那些傷口,沾着自己的血,為莫須有的罪名認錯。”
“他們寫滿了整個客廳的地板和牆面,那個畜生就在一邊看着,直到他們都失血過多死去,他才和另一個人一起離開。”
羅淮玉聲音放輕,卻滿含堅定。
“我要複仇,我要他讓死無葬身之地!”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