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ACT 28 我想回家

第28章 ACT 28 我想回家

加油站的收銀臺前，一名身穿工作制服的小哥正在和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服的中年大叔進行交談。

小哥的目光不時朝外面瞟去，遠處的草坪上，一只喜樂蒂正漫無目的地在那走來走去。

他伸手指了指小狗的方向，說：“那只狗已經在咱們這兒徘徊了整整三天了。”

小狗來到加油站附近的第一個晚上，小哥就已經發現了他，當時沒太在意，後來小哥聽結賬的客人說，才注意到小狗的嘴巴被人用防水膠布捆綁住，也不知道那小家夥之前到底遭遇了些什麽。

小狗看着十分無助的樣子，怪可憐的，收銀小哥實在有些不忍心，好幾次都想過去幫小狗将嘴巴上的防水膠布解開，無奈小狗的警惕心比他想象的重很多，絕不輕易讓任何人靠近自己。

小狗一直維持着嘴巴被綁的模樣，已經整整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平時口渴了，他就跑過去草地那裏，喝自動澆水裝置裏面的自來水，但因為嘴巴張不開，只能艱難地汲取着嘴唇邊緣的一點兒水分。

收銀小哥說着說着，将目光拉扯了回來，注意力停留在眼前的中年大叔身上。

大叔被他盯得怪不自在，聳了一下肩膀：“你看着我幹什麽？

小哥：“得找個人幫幫那只小狗，要是這麽下去的話，他早晚會死的。”

見中年大叔沒給反應，收銀小哥又說：“你得想想辦法才行。”

“操，憑什麽？”

“你不是警察嗎？”

中年大叔直皺眉頭，他的脾氣本來就不怎麽好，這會兒極不耐煩道：“再說一遍，老子他媽的是警察，不是城管執法隊，捕捉流浪狗這種閑雜工作不歸我管。”

“我給那邊打過電話了，可一直沒人接聽。”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在收銀小哥眼裏，兩者的區別其實并不大，他雙手往前一攤：“你好歹也是個警察，為平民百姓解決他們的生活中的疑難雜症不就是你應該做的嗎。”

大叔假裝聽不見，順手在貨架上抽了一本雜志，随便翻了兩頁。

小哥見他無動于衷，故作一聲嘆氣。

大叔被他整得心煩，男子睨了他一眼後，将手上的雜志合上往收銀臺上一丢，轉身就要離開。

收銀小哥見好聲好氣的說服不起作用，于是改變了主意，采用曲線救國：“既然你不想做，我也沒辦法勉為其難，話說姐夫你那新改裝的車燈和輪毂挺不錯的，可我之前好像聽姐姐說，你上個月明明把工資借給朋友急用來着……”

男人收住了剛邁出門檻的腳。

收銀小哥：“不過姐姐是個汽車白癡，她肯定看不出你改裝了哪些汽車配件，我嘴巴很嚴，絕對不會告訴她的。”

男人罵了一聲操，轉身回到收銀臺前，指着眼前的臭小子：“你在威脅我是嗎？別他媽以為你是我小舅子我就不敢揍你。”

話說的挺狠，不過是嘴硬罷了，大叔三秒後就主動妥協：“操，你不說那狗見人就跑嗎？那我他媽怎麽捉？”

小哥想了想：“隔壁的五金店應該有道具，我過去找他們借用一下。”

大叔罵罵咧咧：“真是操了……”

此刻的美美正在外面的草坪上轉悠，今天是他在這加油站附近待的第三天。

他不是沒有想過回去找獵風和阿嬷，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該往哪條路走，他怕萬一自己搞反了方向，越走越遠，那他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雖然現在他也未必能夠順利回去。

咕咕咕……肚子的叫喊聲再次傳來，好餓。

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這三天裏，他把能想到的所有辦法都嘗試過了，都沒能順利将嘴巴上的膠帶弄掉。

因為身體沒有營養攝入，他開始變得越來越虛弱，如果再這麽下去的話，他一定會活活餓死的。

除了饑餓和受傷以外，精神上的折磨更讓小狗感到痛苦。

他這幾天沒有一個晚上能夠睡得安穩踏實，每次周圍稍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他都會被驚醒，惴惴不安地檢查周圍的狀況，生怕随時會有意外發生。

自己的狀況現在是一天比一天差，美美其實也很猶豫，到底應不應該向兩腳獸尋求幫忙？

加油站裏有個收銀小哥，這幾天他跑來看過自己好幾次，而且還很熱情地招呼他過去自己身邊。

那小哥看上去好像對自己沒什麽惡意的樣子，美美在心裏琢磨着，要不等收銀小哥下次再出來的時候，自己就找他幫忙好了。

不遠處有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想法，美美擡頭往前方看去，一個身材高壯的男子此時正拿着一根套杆，朝着自己這邊走過來。

美美認得那東西，他以前在在電視新聞裏看過，是用來捉狗的。

然而這四周除了他以外，并沒有其他的小狗。

那根金屬套杆又粗又長，看上去異常吓人，如果脖子被這玩意兒套上的話，會不會給活活勒死？

眼看那男人正向自己步步逼近，美美害怕得夾緊尾巴，剛轉過身去想要逃跑，卻發現自己的退路被堵上了。

幾個身穿加油站工作制服的人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他認出了其中的一個，就是那名經常出來瞅他的收銀小哥。

美美被眼前這些人的架勢吓得驚慌失措，小狗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都已經這麽小心翼翼，不去招惹他們了，為什麽這些兩腳獸還要來捉自己？他們到底會對他怎樣？

包圍圈越收越窄，小狗被堵得走投無路，最後只能束手就擒，眼睜睜地看着那根套杆上的繩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嘗試做出抵抗，可是随着他掙紮的幅度越大，脖子上的束縛就越發收緊，勒得他快喘不過氣。

嗚嗚嗚，不要……

嘴巴被綁住了沒法說話，小狗被迫從咽喉處發出低低的嗚咽聲，擺出乖乖順從的姿态，只為請求對方不要傷害自己。

求求你們放過我……

小狗這輩子沒經歷過太大的波折，哪怕是之前那場突如其來的槍戰，也沒讓他感到這麽無助，盡管他當時也很害怕，可是獵風一直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保護着他，不像現在，他必須自己一個去面對所有未知的事物。

卡諾本以為會把小狗捉回來得耗費一番功夫，沒想到事情比自己預料的要順利不少。

小舅子這個忙姑且算是幫了，卡諾把工具丢回到收銀小哥手上，拍拍屁股準備走人，又被喊住。

“姐夫，你要去哪？”

“不是已經幫你把狗捉到了嗎？還他媽想怎樣？”

“可我現在正在上班啊。”

小舅子話才說到一半，店裏的客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走出來大聲喊道：“喂！你們都不做生意的嗎？這麽大個店連個收銀的都沒有？”

“不好意思，這就來！” 客人要緊，工作要是怠慢了要被老板扣工資的，小舅子趕緊溜了，其他人也陸續散開，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

套杆又一次被塞回到了大叔手裏。

“操……” 他看着手中的套杆，然後低頭看着腳下的小狗，“老子跟你非親非故，憑什麽？”

他不怎麽喜歡小動物，但他到底不是狠心腸的人，左思右想片刻，決定先把狗從這兒帶走。

眼前這個小型車庫距離剛才的加油站不到五分鐘路程，男人當時把它租下，只是打算用來擺放家裏多餘的雜物。

把小狗帶進車庫以後，卡諾将他脖子上的套索松開。

美美掙脫了束縛的第一時間，馬上後退到旁邊的角落裏。

眼前這個中年大叔他并不認識，男人的個頭很高，并且非常壯實，手臂上還有大面積的紋身圖案，每次聽他開口說話，都感覺他特別兇，像極了電視電影裏那些兇神惡煞的黑社會老大。

卡洛背過身走到桌子旁邊，打開工具箱不停地翻找。

沒記錯的話，那把剪刀應該是放在這裏頭，可他找了半天愣是沒找着，最後實在沒那個耐心繼續翻找，直接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一把折疊軍刀。

他走到小狗跟前蹲下，打開軍刀對準他嘴巴上的膠布準備下手，小狗似乎不太願意配合他，死命地想要掙脫。

美美不清楚男人的意圖，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男人手上那把鋒利的軍刀上，因為過度害怕，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啧，你別亂動啊，我在給你嘴巴解綁呢，一會把你嘴巴劃傷了可別怪我。”

大叔試圖向小狗解釋自己的行為，但小狗根本聽不懂，但被他的大嗓門這麽一吼，小狗蹲在原地，再也不敢動了。

大叔熟練地操作着匕首，三兩下功夫将封在小狗嘴巴上的膠布割開。

膠布在小狗的嘴巴上綁得太久，把皮毛都粘上了，要撕下來不太容易，男人五大三粗，偶爾力道沒個輕重，好幾次把小狗弄得嗷嗷大叫。

眼前端來了一碗清水，随後，一個裝着火腿腸的碟子也放在了自己面前。

美美知道要對陌生人保持戒心，可他已經餓了整整三天，此刻他對食物的渴求本能已經徹底概括了一切，哪怕是陌生人遞來的東西，他也照單全收。

咕滋咕滋——

他一個勁兒地猛喝水，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塞進碗裏。

滿滿的一碗水眨眼工夫就被喝光，水分攝入完畢，他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火腿腸，由于太過饑餓，他甚至連嚼都不嚼，直接吞下肚子。

“操，咋吃的那麽快？”

卡洛沒養過寵物，對狗的生活習性一竅不通，趁着小狗吃東西的空擋，他拿出手機現場到網上搜了一下。

「狗平時都吃些什麽東西？」

搜完一個問題緊接着又搜下一個。

「狗蜷縮在角落裏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狗看見人的時候會夾緊尾巴？」

「怎麽讓一只狗放下戒心？」

……

倉庫裏信號不好，卡諾被一卡一頓的網絡整得相當惱火，破口大罵：“我操 你媽的什麽破逼網！”

突如其來的大嗓門把正在進食的小狗吓得不輕，小狗擡起頭，目光怯怯地望着他。

“怎麽突然停下不吃了？”

卡洛肩膀一聳，絲毫沒意識到小狗是因為自己的不當舉措才停嘴，接着又開始上網搜索：「狗吃東西的時候突然停下不肯吃，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外頭傳來一陣汽車引擎聲，發動機停下之後，有人從車上下來，敲了敲倉庫的鐵門。

卡洛收起手機，走過去把門打開，來者是一名二十六七歲的男子，兩人關系似乎非常熟絡，對方連招呼都沒打，直接走進車庫裏。

費南多扭頭，朝自己的搭檔挑起眉頭：“你什麽時候養了一只狗？”

“剛在路邊撿到的流浪狗。” 卡諾跟他搭檔講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暫時也沒想到該怎麽處理這小狗。

費南多聽完他的講述，又低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狗，似乎有點兒眉目：“大概是之前那兩個吸毒的混混不知從哪兒拐來的吧。”

“有這回事？”

卡諾回憶了一下，印象中，前幾天局裏确實送來了兩個年輕小夥，據說是因為吸毒鬧事來着。

那兩家夥是慣犯了，毒品上瘾可又沒錢，所以搶劫勒索什麽都幹，聽說還打上了別人寵物狗的主意。

卡諾若有所思：“所以，這是那倆家夥拐來的狗？”

費南多說：“ 有可能。” 但不确定。

卡諾問他：“知道狗主人是誰嗎？”

“不曉得，到時得聯系一下附近的警局，看看有沒有人報案丢狗。”

“在那之前，你打算怎麽處理？”

卡諾壓根就沒計劃：“把他放車庫裏，等找到他主人以後再說？”

費南多：“你确定？”

“那總不能帶回我家去啊。” 家裏已經有三個善于拆家的熊孩子，這會兒再來一只狗，這個家豈不是要完蛋，絕對不行！

說起孩子，卡洛又開始大肆吐槽他那幾個熊娃近日的所作所為。

費南多習慣了搭檔這些家長裏短，總是左耳進右耳出，他走到小狗跟前蹲下，打量着眼前的美美。

小狗的爪子和身上都有幹了的血痂，明顯之前受過傷，而且身上的衣服也很髒，看來這些天過得并不太好。

費南多把手伸過去，輕輕碰了碰小狗的腦袋，美美感受到他的觸碰，緊張地往後退了一步，試圖躲開。

費南多沒再逗他，他覺得，小狗有可能是天性膽小，也有可能是因為之前受過人類的傷害，所以如此戒備。

強行把狗帶去醫院做檢查也不好，還是讓他暫時先适應一下周圍的環境再說吧。

小狗的事情先放一邊，他這次過來找自己的搭檔還有別的要事，兩人聊了一會之後，便離開車庫。

臨走前，卡諾又往小狗的碗裏補充了足夠的水和食物。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響聲，倉庫大門重新被鎖上。

現在這個空間裏只剩下美美一個，四周安靜的很，隔絕了外界的種種幹擾，小狗暫時安心了一點。

不用惦記着又陌生人在旁邊盯視自己，美美重新壯起了膽子，大口大口地喝水吃肉，試圖把自己這幾天餓的肚子一次性補回來。

重新補充了食物和水分，之前失去的能量開始一點一點地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美美繞着倉庫來回走了幾圈，這裏嗅嗅，那裏聞聞，等熟悉了這裏的氣味之後，他選了一個幹淨的角落，躺了下來。

這幾天他一直都沒有睡過好覺，現在總算不用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四周，他如釋重負地噓了一口氣，緊張的精神得以釋放，困意也開始逐漸來襲。

眼睛緩緩閉上，沒多會兒，小狗便呼呼呼地昏睡了過去。

半夜，美美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易然和木桶在排除重重困難以後，終于抵達裏約找到了自己。

他夢見了獵風在正兒八經地訓話自己，說他老是沒有戒心，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把獵風的話當做耳邊風，一反常态地聽得非常認真，并且老老實實地接受獵風對自己的批評。

然後，他還夢見了阿嬷和兔仔，阿然和木桶要接他回家了，阿嬷和兔仔因為舍不得他離開，後來特意從裏約搬到了易然家隔壁，如此一來，他便每天都能見到阿嬷，和兔仔一起開心玩耍了。

夢裏的一切都那麽的真實，美美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回家了，直到倉庫裏的各種機車配件鐵鏽氣味，重新把它拉回到現實。

美美用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獵風不在身邊，這裏沒有阿然和木桶，也沒有阿嬷和兔仔，堆滿雜物的倉庫裏，又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

小狗蜷縮起身體，難過地發出輕輕的嗚咽。

“不怕的。” 他閉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我不怕，我是勇敢的小狗……”

因為工作的事情，卡諾一直忙到了第二天上午，才回來倉庫，他從車後箱中取出一包狗糧，是剛才過來的時候順道買的。

昨天讓小狗自個在倉庫裏呆了一整夜，也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卡諾一邊納悶，一邊拿出鑰匙打開倉庫門。

剛推開一道縫隙，好像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操，到底發生啥了？咋這麽臭？！” 大叔深呼吸一口，捂住鼻子走進來查看到底什麽狀況。

原來是小狗在被困得太久，在車庫裏大便了。

美美看見兩腳獸捂着鼻子，嘴巴說的話他也聽不懂，不過兩腳獸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

小狗很快就意識到，是自己随地大小便的行為惹對方不愉快了。

他也不想的，可是今天早上睡醒的時候，他真的很急。

他不是那種不講衛生随地大小便的小狗，阿然以前教過他怎麽上廁所，他很聰明，學得也很快，全都記下來了。

可是這裏是車庫，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衛生間在哪裏，最後實在憋不住了，迫不得已才就地解決。

美美站在原地，低垂着腦袋不敢動，無辜又委屈。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美美小小聲地跟兩腳獸道歉，嘴裏時不時發出很輕的嗚叫，像一個生怕被責罰的小孩子。

“我懂得上廁所的，可我真的不知道廁所在哪裏，我找了好久都沒找着……”

他一邊說，一邊急得快哭出來。

“我原本想等你來了以後再出去拉的，可我，可我真的忍不住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