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好看
第35章 好看
精致的紙袋抱在手裏,滿載而歸的祝鳴長舒了一口氣,他感覺這一次購物消耗的體力,比今天上午的複健還要多上不少。
兩人靜默地坐着觀光車,望着六區的絢爛夜景,返回停車場的路上。
晚風清涼舒适,噴泉在明亮的燈光下起起落落。過去的祝鳴會唾棄這樣的自己,但現在的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有的人會癡戀于紙醉金迷的生活,為什麽會有人願意花幾十萬就買兩袋子布料了。
——因為真的是太爽了。
祝鳴喃喃道:“你別說,購物讓人産生的多巴胺确實是無法取代的,如果不去想銀行卡裏少的幾個零,那我大概還能再多開心一會兒。”
旁邊的席羨青有些心不在焉,良久後才“嗯”了一聲。
他回頭看向祝鳴,嘴唇微動,似是有話想說。
祝鳴卻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他接通電話:“嗯?我現在在六區呢,一會兒回去。”
聽筒另一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席羨青看到祝鳴挑了挑眉:“……嗯,下周嗎?應該可以啊,你定就好。”
挂了電話,對上席羨青的視線,祝鳴笑着解釋道:“是小姨,她下周打算去她一區朋友的農場采摘,問我要不要一起過去玩兩天。”
“我和你講個八卦哦。”他将臉湊近了一些,笑意盎然地說道,“我懷疑這個所謂的朋友,是她新交的對象呢。”
正常人聽到八卦多少都會來點興致,但席羨青似乎一僵,問:“你下周幾走?”
祝鳴将手機放回口袋裏,回想了一下:“她說是下周五吧,估計就去住一個周末。”
席羨青許久都沒有說話。
得知祝盈盈有感情新發展的祝鳴心情十分不錯,捏了捏手中高級紙袋的邊緣,哼着不成調的歌,半晌後感覺身旁安靜得有些詭異:“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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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他聽到席羨青說:“……沒什麽。”
祝鳴隐約感到不太對勁,還想再追問些什麽,但身旁的人卻已經将臉別到了一旁,鋒利的下颌淹沒在濃稠的夜色之中。
回到家後,祝盈盈看到祝鳴帶回來的大包小包,也被吓了一跳。
可她非但不覺得祝鳴敗家,反而高興得和小兔子在客廳裏來來回回蹦蹦跳跳打轉了好幾圈,又給兔籠裏的兔子添了幹草,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好久。
“小滿啊。”
她蹲在兔籠前,對着嚼腮幫子鼓鼓的垂耳兔念叨起來:“你在那邊放心吧,小鳴已經結婚啦,剛剛度蜜月回來,現在也更愛出門走走了……”
祝鳴的嘴角輕輕動了一下。
他折騰了一整天,本想直接回屋子睡覺,但一想到這些衣服的價錢,還是決定先挂進衣櫃之中,晚睡那麽個幾分鐘也不會怎樣。
過了一會兒,祝盈盈出現在他的房門口,提議道:“這周末的度假,要不你也把小席一起叫上吧?”
“不叫。”祝鳴拉開西裝的防塵袋,拒絕得毅然決然:“而且我自己也不打算去了。”
祝盈盈一驚:“為什麽啊?”
“讓我猜猜,你的那位‘朋友’應該、本來也沒邀請我吧?”
祝鳴幽幽地一語戳破,并特意把“朋友”兩字也加重了讀出來:“我才不要去做電燈泡呢。”
腳邊的小兔子耳朵一抖,祝盈盈假裝沒聽懂,叉着腰:“你,你說什麽呢?”
“好啦,這次呢,你們就好好玩。”
祝鳴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最後一件衣服挂在衣櫃裏:“等你度假回來,也像我當時帶席羨青那樣,你把你的‘朋友’帶到咱家,一起吃一頓飯吧。”
祝盈盈的臉頰染上飛紅,嗔怒道:“你,你再這麽胡說八道我就真的生氣了!我和梁楓現在真的只是朋友——”
腳邊的白狐微微眯起眼,祝鳴抓住了話中的重點:“現在?那以後呢?”
祝盈盈一僵,又羞又惱地跺了跺腳,半天說不出話,紅着臉和小兔子轉身跑出了屋子。
周五上午,祝盈盈喜氣洋洋地拎着行李前往了一區,留下祝鳴獨守空房。
祝鳴時刻謹記自己貼身醫生的身份,白天也沒怎麽閑着,又在實驗艙裏埋頭研制了幾種藥劑。
整理恒溫箱的時候,他發現有一種藥的活性在一周後就會變得不佳。斟酌少時,決定給席羨青送上門,讓他盡快試試。
發了短信,席羨青卻一直沒有回複。
祝鳴在“讓自己的心血進入垃圾桶”和“叫一個跨區快遞之中”權衡了片刻,回想起上次過敏症狀後雞飛狗跳的洗潔精,還是決定幹脆自己今天直接上門,順便交代一下使用禁忌。
卻沒想到開門的人是席慕妃。
席慕妃依舊光着腳踩在木質地板上,手裏抱着光屏和電子筆。白孔雀姿态優雅,眯着弟弟同款的豆豆眼,在主人腳邊松弛地休憩着。
祝鳴一眼就認出她身上的裙子,是席羨青那天買兩條紫色裙子之一。
似乎是薰衣草紫的那一條,嗯,不太确定。
看到祝鳴,席慕妃的神情顯露出了一種略帶驚奇的複雜。
随即她彎彎眼睛,對着祝鳴熱情地揮了揮手。
祝鳴将裝着藥劑的塑封袋無聲往輪椅後方藏了一下,然後放慢語速:“席羨青,他在不在?”
席慕妃搖了搖頭,拉開大門,示意祝鳴先進來。
祝鳴進了屋,看到她在手中的光屏上寫了些什麽,然後遞到自己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上面寫着一行字:“他去參加爺爺的生日宴了。”
後面還跟了一個吐舌頭的顏文字。
生日宴?
祝鳴一怔,心中隐隐覺得不太對,抿了抿嘴,接過電子筆,在光屏上寫下:“他自己去的嗎?你不去嗎?”
席慕妃湊過來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用筆作答:“我不喜歡去這樣的場合。”
又補充道:“他也從來不讓我去。”
祝鳴微怔,點了點頭。
看來今天是注定跑空了,畢竟席慕妃并不知道席羨青的病情,這藥……大概是送不到席羨青本人的手裏了。
正出神時,席慕妃又将光屏遞到了祝鳴的面前。
上面寫着一句話:“聽說,他原本想要邀請你,和他一起去爺爺的生日宴。”
祝鳴還沒反應過來,席慕妃便将光屏取回來,低頭龍飛鳳舞地又寫了一句:“但是,你好像拒絕了他哦^_^~”
祝鳴:“……?”
祝鳴盯着屏幕上飛舞的波浪號,懷疑自己和席慕妃的溝通過程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因為他的腦海裏完全沒有這段記憶,他篤定确定并且完全肯定,自己甚至沒從席羨青的嘴裏聽到過“生日宴”三個字。
祝鳴這回沒接過筆,直接用手指着自己:“我?”
席慕妃點了點頭,又在光屏上刷刷刷地寫下一行字:“他這兩天,一個人可是偷偷不開心了好久哦。”
後面跟了一個哭哭的“(>﹏<)”。
祝鳴有些哭笑不得,但他是真的冤枉,接過光屏上,寫下為自己辯解的話語:“你是不是搞錯人了,他真的沒有邀請過我。”
席慕妃抿了抿嘴,神情嚴肅地晃了晃食指,寫道:“他的腦子很獨特,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理解他的話。”
不愧是親姐姐,罵起來絲毫不手軟的。
祝鳴忍俊不禁。
他看到席慕妃又洋洋灑灑地在光屏上寫下:“有的時候你可能意識不到,他其實正在邀請你,有時你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拒絕了他。”
祝鳴一怔,笑着搖頭,剛想說“怎麽可能。”
零星的記憶碎片湧入腦海,他臉上的笑意驀然一僵。
席慕妃望着祝鳴臉上微變的神色,臉上浮現出莫測的微笑,将筆塞到了祝鳴的掌心之中。
祝鳴緩緩握住電子筆的筆杆,筆尖微妙地懸滞在光屏上方,卻始終沒有再落下去。
先是毫無征兆的,突然給自己買昂貴正裝的行為。
其次是在試衣間時,那句還沒有說完便被導購小姐的打斷了“這周末——”
最後出了商城接完祝盈盈電話後,問自己“周幾去旅游”時,臉上浮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壞了。”祝鳴喃喃道:“他好像……真的試着邀請我了。”
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席羨青靜靜地望向窗外絡繹不絕的赴宴賓客。
席建峰九十大壽過後的每一場生日宴,席家都是按照以最後一次的排場在辦。
這樣的後果就是,宴會越辦越鋪張奢靡,到了今天九十五歲的壽宴時,規格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壽宴不似普通的家宴,有向媒體和外人等無數雙眼睛展示的成分在,面子和排場自然是不能失了的。
地址毫無疑問地選擇在六區頂級規格的酒店,除了席家人以外,無數和席建峰有過交集的名流富商、藝人和藝術家們也都相聚于此。
因此從酒店門口入場開始,便已經是一出好戲。
席羨青全程望向窗外,坐在一旁的葉鷺則是欲言又止。
“羨青。”
葉鷺的神情之中難得帶了些無奈:“老爺子這次特地囑咐,說是想親自見小祝一眼,你也帶着人去了昙城,添置好了衣服,怎麽到了最後一步,咱就是沒問出口呢?”
席羨青淡淡開口:“他都已經有安排了,我問什麽?”
葉鷺閉了閉眼睛,笑容不變地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但小祝人家向來脾氣好,做事也體貼,你但凡稍微開口問一下,他說不定也會願意改變一下自己的行程,和你一起——”
“他的小姨對他很重要。”席羨青打斷道,“我開口問了,就不是在邀請他,而是在難為他。”
葉鷺微怔。
片刻後她輕輕嘆息道:“我也明白,只是你們剛剛新婚,今天這樣的場子……小祝人不來的話,二伯那邊怕是又要不消停了。”
席羨青沒再說話。
“我去看看酒店入口處的人流。”
葉鷺察言觀色,知道自己不該再說下去了:“今天媒體人來得多,肯定有不少沒存好心思的,還是避開點好。”
席羨青點了點頭,葉鷺下了車。
車內空氣悶熱,他打開窗戶,籲了一口氣,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睜開眼,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
已經接近傍晚,晚霞柔和,車流如織。
方才還空無一人的馬路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一剎那,席羨青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瞳孔一顫,半晌後按下車窗,想要努力看清那個身影。
然而正是綠燈通行的時候,車流彙入夜色,車水馬龍間,他始終難以清晰辨明。
直到紅燈停了下來,他得以看清那人的臉。
尖下巴,白皮膚,黑色的絲絨西裝,那人正百無聊賴地垂下眼,盯着袖口上的袖扣若有所思。
半晌後,綠燈亮起,祝鳴同時擡起眼,隔着馬路和車流,與車窗裏的席羨青來了個四目相對。
遠處的祝鳴一怔,望着他,随即唇邊勾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席羨青的呼吸微微停滞。
他的大腦是空白的,完全是被意識驅使着推開車門,下了車,幾個大步走上前,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人的臉:“你怎麽——”
祝鳴剛好控制着輪椅過了馬路,兩人面對面地站在了路邊。
他打量着眼前靡麗的酒店,語氣輕松自若道:“真巧啊,正想着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你,現在也省了。”
“本來呢,我是想讓那套32萬的西裝出一次場的,但是回七區再過來這裏,很有可能就趕不上了。”
他看向席羨青的臉,晃了晃自己略長的西裝袖口:“最後你姐姐找了件你的西裝給我,還算合身,你不介意吧?”
回想起了什麽,祝鳴的神情變得感慨:“哦對,你的衣櫃可真是大啊。”
席羨青的大腦還半緩沖的狀态:“你不是……應該和你的小姨在度假嗎?”
“我不想做電燈泡嘛。”
祝鳴聳了聳肩,笑道:“而且她要去的是一區郊區農家樂,你這裏可是六區最高級的豪華大酒店欸,我可分得清哪個更值得打卡的。”
“不過仔細想想,我好像也沒有被邀請哈。”
他咬着下唇,盯着席羨青的臉,露出一副有些為難的神情:“哎呀,不會一會兒進了酒店大門,我就直接被保安拒之門外吧?”
夜色漸濃,車流喧嚣,他們安靜地在路邊對視。
“不會。”席羨青喉嚨一緊,繃住臉上的神情,含糊其辭道:“你……你現在被邀請了。”
祝鳴沒有再說話,只是笑盈盈地盯着他的臉看。
半晌,席羨青幹澀地命令道:“手擡起來。”
祝鳴乖乖地擡起雙手。
席羨青垂下眸,幫他解開袖扣,随即将雙邊的袖口挽起來了一些,調整成了合适的長度。
他直起身子,目光随即落在了祝鳴空蕩蕩的衣襟上。
祝鳴順着他的視線一同看過去,“啊”了一聲:“對哦,像你們家這種級別的宴會,是不是身上都要戴點亮晶晶啊?”
他聽到席羨青說:“沒事。”
祝鳴以為他的“沒事”,指的是不戴珠寶首飾也無所謂的意思。
他輕輕“嗯”了一聲,再次擡起眼時,卻發現看到席羨青微微側過了臉,摘掉了自己右耳的耳釘。
先前在祝盈盈的生日宴上,祝鳴記得席羨青會為了不搶主人的風頭,特地穿得低調來降低存在感。
但祝鳴注意到,席羨青今天的穿着并不內斂,根本不藏着鋒芒一般,他選了一套藏青色的重工刺繡西裝。
這套衣服做工本就精美繁複,因此他并未在衣物上進行更多的點綴,唯一稱得上亮晶晶的,便是他耳上的那對同色系的耳飾。
——一對由藍寶石、沙弗萊石和鑽石制成的孔雀翎羽形狀的耳釘,正常人很難壓住這樣明豔張揚的色系。
但出現在席羨青冷淡俊美、骨相分明的臉上,只顯出相得益彰的融合,襯出眉眼濃烈張揚的俊朗。
此時此刻,席羨青摘下了右耳的翎羽耳釘。
他擡起手,指尖勾起衣襟,像是要将耳釘別在祝鳴的領口前。
祝鳴一怔,拉住了他的手腕:“你給我當了胸針,自己不就少了一只耳釘了嗎。”
席羨青淡然道:“我戴單耳也不會難看。”
祝鳴:“……”
他确實無法反駁,畢竟這人的臉擺在這裏。戴雙耳是明豔的賞心悅目,單耳添了幾分利落幹練的俊朗,确實都很好看就是了。
于是祝鳴沒再推拒,松開手,任由席羨青在自己的領口上調整。
幾秒鐘後,他聽到席羨青說:“好了。”
祝鳴低下頭,用指尖觸碰了一下翎羽上細小的鑽石,擡眸,笑着輕聲問道:“怎麽樣,好看嗎?”
以他對席羨青的了解,應該會說一句“可以”、“湊合”,或者是“勉勉強強”,
夜色漸深,青年翠色的眸子也顯得愈發深邃,他望着祝鳴的臉,喉結滑動,不自在地稍稍移開了視線。
“嗯。”不知道是在說胸針還是在說人,他聲線喑啞道,“好看。”
作者有話說:
暗爽的大孔雀銜出身上最漂亮的一根羽毛,精心裝點在小狐貍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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