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撒謊的小鬼

撒謊的小鬼

惡鬼。

喪失意識後的陰魂, 滿腦子只想着殺戮,和電影裏的喪屍差不多。

錢淩雲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這個樣子。

談秋生神色嚴肅, 快速翻看生死簿,錢淩雲似乎對他的氣味情有獨鐘, 瞅準時機又撲了上來。

在錢淩雲碰到他之前, 小白利落地擡腿踹過去, 三下五除二把錢淩雲捆了個結實。

“老板, 這個惡鬼有點怪。”

地府殡儀館偶爾承接火化業務, 小白燒過很多鬼,收拾個惡鬼不在話下。

“不算惡鬼。”談秋生一揮手, 生死簿消失不見, “他還沒有死, 嚴格意義上, 他還是個活人。”

!!!

小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活人?!”

他見了那麽多鬼, 當了那麽多年鬼,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活人。

“老板,這個笑話不好笑。”

談秋生指指自己:“你老板我像是到下班時間不回家, 專門跑過來給你講笑話的人嗎?”

“額……”

小白誠實地搖搖頭, 談秋生能想着給他發工資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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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說話,在心裏罵我呢?”

談秋生随口問了一嘴,踢踢在地上打滾的錢淩雲, 被捆起來後, 錢淩雲依舊沒有冷靜下來, 張着嘴,口水流了一下巴。

“哪兒敢啊, 你可是我最最敬愛的老板,我還指着你發工資過活。”小白想拎起錢淩雲,伸出手沒多久果斷縮回來,戴上手套,才将錢淩雲拎到一旁的凳子上。

既然談秋生将人帶來了,那一定不會輕易放回去。

小白調亮燈光,關上門,恭敬道:“老板,請。”

“……”

熟練的一套動作鎮住了談秋生,他嘴角抽了抽:“請什麽?”

“審問他啊。”小白從口袋裏拿出一副眼鏡,又裝模作樣地拿着紙筆,擺出一副記錄員的架勢,“你把他帶回殡儀館,不就是為了審問,我有預感,老板你要做一件大事。”

一件要在背地裏偷偷做的大事,不能被人發現。

小白自認為将一切都布置妥當了,密閉的空間,刑訊的氛圍,審問的必備人員……全部齊活。

地府裏再找不到比他更能幹的員工。

小白心裏一陣滿足:“老板,你不給我加工資都說不過去,你的良心肯定會痛的。”

“……不加。”談秋生十分冷酷。

你老板我的工資還沒加呢!

多麽可恨,我現在要養家糊口,都沒漲工資!!

談秋生一想起這事就生氣,他前兩天打了提薪報告,被拒絕了。

理由是五個字:有情飲水飽。

呵呵^_^

一看就出自閻王之手。

這小老頭子在報複他,看來的确被他問到關鍵了,陸一九身上藏着大秘密。

“不過你猜的不錯,我的确想看看他身上有什麽信息。”

談秋生眯了眯眼睛,特地把錢淩雲扔到事務所門口,擺明是給他傳信的,他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麽大。

桌上擺着不同的工具,談秋生不喜歡施加皮肉之苦,挑了專門搜魂的法器。

雖然可能使靈魂受到一定的折磨,但錢淩雲是個人渣,他值得。

談秋生毫不手軟,連聲招呼都沒打就下手了,小白被錢淩雲的慘叫聲吓了一跳,默默後退了兩步。

噫!

許久不見,諵諷他的老板更變态了。

都說愛情能滋養人,他的老板兇殘程度提高,是在愛河裏淹死了嗎?

小白稀裏糊塗的想着,忽然一個東西扔過來,他順手接住,才發現是搜魂的工具。

“诶?老板已經審完了嗎?”

“他的記憶被清空了,搜魂也一無所獲。”

談秋生的表情略顯沉重,在抹除趙流毅記憶的妖落網之後,突然出現了一個記憶全無的錢淩雲,很難不讓人煩躁。

這就像是幕後敵人的挑釁,大咧咧地告訴他們:抓了那只妖也無所謂,我們還有其他抹除記憶的辦法。

如此一來,實驗的猜測也就被證實了。

談秋生呼出一口氣,揉了揉眉心:“人……先放在殡儀館吧。”

“什麽?”小白呆住,他懷疑他老板腦子壞掉了,“這裏是地府,雖說殡儀館是老板你的地盤,但要在這裏藏活人,就跟在人間養個厲鬼一樣。”

很大膽,很找死。

“呵呵,你怎麽知道?”

我他媽的真在人間養了個厲鬼,還是最厲害的那種鬼王。

小白一頭霧水:“知道什麽?”

談秋生懶得跟他解釋:“把他帶回人間難保他不會傷人,先留在這裏,反正他是事務所的客戶,受我監管很正常。”

“……”

可你的監管地點不對啊!

小白試圖繼續勸阻,卻被談秋生一揮手打斷了:“出了事我負責,跟你沒關系。”

閻王連陶程這個恐怖小鬼王都不管,還會管一個錢淩雲嗎?

談秋生有恃無恐:“看好他,不要讓消息洩露出去,給你發獎金。”

小白原地變臉:“好的老板,老板再見,祝你早生貴子。”

“……”

謝謝,陶程生不出來。

談秋生沒興趣繼續科普男鬼生不了孩子的常識,打開鬼門回了人間。

離開之前,他沖小白笑了下:“對了,以後別提加工資的事,你老板我沒有良心。”

沒有良心,所以不會痛。

小白一陣無語,罵罵咧咧半天才平複情緒,他收起紙筆,突然一拍腦門,懊悔地叫了聲:“完了,忘記把孟婆送來的藥給老板了。”

談秋生的魂體不太穩定,以前經常無緣無故飄到奈河去,他就是因此才撿回了小白。

後來孟婆幫忙配了藥,每隔半年吃一次,談秋生的狀态才慢慢穩定下來。

小白掰着指頭數了數,藥好像是兩個月前送過來的,那時候談秋生正好受到處罰,被限制開鬼門,回不了地府,說等回地府後再吃藥也行。

今天談秋生回來,結果他倆都忘了這茬。

看他老板今天很正常,再遲幾天應該也沒什麽事吧?

談秋生不在意,小白也不管了,将他的獎金——錢淩雲拎起來,往殡儀館最深處的火化室走去。

藏人嘛,自然要藏在最私密的地方。

-

開鬼門會回到離開前的地方,談秋生從事務所趕回別墅時,天已經黑透了。

別墅裏沒有開燈,坐落在小區角落的44棟B單元像一座安靜的墳墓,與對面的A單元散發出同樣的陰森氣息。

談秋生是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不對勁的,這裏殘留着一股不屬于陶程的陰氣,狂悖中透着不可言明的邪惡氣息。

鬼冢的陰氣重,但很純,因此豢養出來的陶程魂體很純粹。

這種摻雜着邪惡氣息的陰氣,就像是純巧克力融化後,添加了香菜汁,突兀得令人厭惡。

談秋生心裏一緊,一把打開門。

沒有看到陶程。

以往陶程會在玄關等他,熱情地送上笑臉,小可愛鬼笑容燦爛,能驅散工作一天的疲憊。

“陶程,陶程……”

談秋生關上門,第一時間去了卧室,沒找到陶程,他果斷拿出手機調監控。

安裝監控的時候,談秋生并沒有想到有一天會用它來找心上鬼。

他該為自己未雨綢缪的長遠目光感到慶幸。

監控顯示,傍晚的時候有人敲門,陶程打開了門,出去了。

談秋生的心跳空了一拍。

沒有他在身邊,陶程無法通過法陣,這也是談秋生放心留陶程在家的原因。

但現在,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安裝在門口的攝像頭拍到了敲門人,穿着一身長款的黑色鬥篷,戴着口罩和墨鏡,臉完全遮住了。

陶程和他說了兩句話,然後就跟他走了。

有口罩的阻擋,不知道敲門人說了什麽,但從陶程的口型來辨認,得到的信息完全沒有意義。

——“真的嗎?”

——“好,我跟你走。”

談秋生心裏很煩,一時間不知該後悔自己對陶程太過放縱,還是該懷疑自己的自信。

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的小可愛鬼,偷偷跟着別人跑了,實在很令人挫敗。

談秋生收起手機,狠狠地捶了抱枕一拳,然後才試着召喚勾魂索。

他有不止一種方法找到陶程。

勾魂索,靈魂綁定契約……原本哄騙小鬼王的愧疚徹底消失了。

談秋生冷着臉,一雙眼裏沉蓄着風暴,小鬼王是養不乖的,骨子裏野得很,必須多加幾道措施。

勾魂索很快傳回了消息,談秋生顧不上隐藏,直接瞬移過去。

幾息之間,便到達了勾魂索提示的位置。

這是……電影院嗎?

談秋生傻眼了。

影院附近是個電玩城,工作日也有很多人在抓娃娃,四周嘈雜,熱鬧喧騰。

“談秋生!”陶程抱着兩個娃娃跑過來,手上的勾魂索搖搖晃晃,“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

陸一九說大人是無所不知的,但陶程認為,談秋生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談秋生的表情管理還沒有恢複,他扯了扯嘴角,看起來有點兇。

陶程下意識攥緊了娃娃,有種被看透的感覺:“我想約你看電影。”

他們以前來過這個電影院,上次看的是重映的《忠犬八公的故事》,還吃了爆米花。

對了,陶程還看哭了。

談秋生默不作聲,沉沉的眸子看得陶程心裏惴惴不安,連笑容都快維持不下去了:“我剛剛去抓了娃娃,可愛嗎?”

“可愛。”

談秋生忽然揚起笑,握住了陶程的手腕:“走,看電影去。”

不是節假日,最近也沒有火爆的片子,談秋生随便挑了最近的一個場次,進了放映廳才發現是個文藝愛情片。

這種影片挺受年輕小情侶歡迎,但對活了百八十年的老鬼來說,欠缺了幾分吸引力。

談秋生全程心不在焉,他今天和審問犯沖,之前剛審過錢淩雲,看來接下來還要再審審陶程。

審審小家夥為什麽要騙他。

思及此,談秋生唇邊勾起一點嘲諷的弧度,陶程太天真,還不知道監控的存在,妄圖蒙混過關。

沒關系。

一場電影的時間,正好能令嘴硬的小鬼王放松警惕,等到回了家……

談秋生的眸光暗了幾分。

文藝愛情片十有九悲,他們今天看的這場也不例外,癌症梗,女主角患病去世了,死在男主趕去見她的時候。

劇情略狗血,也從側面反映了沒人看這個電影的原因。

陶程看得倒入迷,談秋生親眼看到他眨巴着眼睛,眼裏泛起淚光。

看哭了,他又看哭了。

談秋生頭都大了,不至于吧,現在就哭,等下他還怎麽“嚴刑拷打”?

陶程抽了抽鼻子:“談秋生,他們明明相互喜歡,但沒有在一起。”

“嗯。”

談秋生根本沒認真看,見影片結束,拉着陶程就往外走。

陶程還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為什麽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談秋生,我們會不會像他們一樣?”

“不會。”

“真的嗎?”

“你和我都不是活人,不會得癌症。”

陶程噎住。

雖然這樣說也沒錯,但他在意的根本不是癌症,而是,而是……

看出談秋生沒有讨論電影的意思,陶程扁了扁嘴,心裏堵得慌。

談秋生不想在路上浪費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帶陶程回了別墅,一進門,他就鉗住陶程的手腕,将人按在沙發上。

“談秋生,你這是做什麽?”陶程的聲音還殘留着哭過的沙啞。

談秋生騰出手來捏了捏他的後頸,漫不經心道:“你覺得我要做什麽?”

陶程不明所以,看電影之前的不安感再度襲來,他咽了咽口水,別墅裏的鬼氣受到影響,變得躁動不安。

“別怕,我又不會傷害你。”

話雖這麽說,但陶程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談秋生啧了聲,勾魂索将陶程捆住,他捏住小鬼王的腰,指尖抵在胸口:“知道這裏有什麽嗎?”

掀起的衣服下,白皙的胸膛上,心窩處閃爍着紅光。

陶程滿眼震驚,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上有這種東西。

“是我的名字。”

靈魂綁定契約發動時,如同烙印一般滲透靈魂,不可磨滅。

談秋生面無表情,聲音很輕很冷:“我讨厭別人騙我,所以陶程,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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