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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真他媽黑心，這小破船就是幾塊木板子，他都不怕我們淹死”

相比于其他嘉賓看見木板後，臉色青紅交錯，敢怒不敢言，鹿茸看到這塊木板第一時間就罵出來了。

其他人都看了過來，敬佩他的口無遮攔。

連帶直播間也紛紛刷屏，直言：【他，我的最新代言人。】

【說了我想說的，節目組不做人，這是船嗎？這就是個木板還是東拼西湊出來的木板】

【要是有人落水了怎麽辦，這麽冷的天，還不得凍壞了】

【啊啊啊啊突然有點擔心方折，雖然這個小新人挺好的，但……】

【但他說了他不會劃船啊】

其他人都已經跳上木板了，一人一個船槳，拼命朝前方沖。

小黑山島內，以湖水居多，如今又正值深秋，寒意深深，別說掉進水裏了，單說手觸碰到湖水，都得哆嗦一下。

四支隊伍已經出發，鹿茸和方折還在原地。

鹿茸找了塊幹淨石頭，坐下來，打了個哈欠，看見那邊的方折，叫道：“你坐會兒不？”

方折似是不明。

他眸色清冷，像是聖光普照的佛子，淡然獨立。

見方折不理他，鹿茸自顧自的笑了下，地上撿了根樹枝開始畫圈圈，一圈兩圈，直到攝像大哥都忍不住了，問道：“你們真的不出發嗎？就算不得第一名，好歹也得到達目的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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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茸詫異地看他：“誰說我們不得第一名了？”

“那你們還不走？”

“這麽大的風，怎麽走。”

“……可別人都出發了，都快到達了呀，你們不着急嗎？”

鹿茸看向方折，“你着急嗎？”

方折道：“看你。”

鹿茸點頭：“吶，他說了，他不着急。”

衆人默：“……”

鹿茸是真不着急，哪怕湖水上的四只小船已經要靠岸了，他都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樣子。

別人急得抓耳撓腮，連帶諸多工作人員都心想，這兩人別是直接放棄了呀。

鹿茸不靠譜，大家将希望寄托在方折身上，他們印象中，方折從來只得第一，各項比賽，從無敗績，可誰知方折居然走到鹿茸身旁，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

邵文蘭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壓聲道：“你自己身體都不好，站在風口替別人擋風？？”

方折道：“我穿得厚。”

邵文蘭扶額，她走到一邊，找到了鹿茸的經紀人江婕，江婕笑道：“蘭姐。”

邵文蘭道：“我們方折這些年工作太多，身體不好，你看你要不讓鹿茸去避風口位置坐着，他坐在風口裏，方折個傻子就一直站他旁邊替他擋風，我怕他吹一天，再給吹發燒了。”

江婕愣住了：“……啊？”

遠處湖面，狂風大作，陰沉沉的天，好似要将萬物傾折，摧枯拉朽一般将四周環繞的群山吹了個透

四只小船齊刷刷被狂風掀翻，九個人同時墜入湖裏，嘶喊尖叫。

此刻逆風，沒幾分鐘，劃了多遠，就被吹回來了多遠。

這場面，知道的以為是戀綜呢，不知道的還當是荒野求生呢。

節目組也沒人去救他們，讓嘉賓們互相努力，穿着救生衣在湖面掙紮，奮力尋找他們自己的小船，慘極了。

鹿茸被逗笑了：“幸虧我們沒下去，要不然成了落湯雞，醜死了”

直播間的粉絲們也在哈哈大笑，吐槽道：【果然，不上船是個明智的決定】

【哈哈哈哈剛才我還擔心他們倆算不算不積極做任務，現在感覺，幸虧不積極。】

【你們去看看其他直播間，鬼哭狼嚎的，笑死人了】

【他們剛剛還笑話我們，說我們是天選的倒數第一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去看溫詩她妝都花了】

約莫又等了十來分鐘，鹿茸伸手感受了下風力，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走，咱劃船走。”

衆人打起精神，屏住呼吸，納悶，這會兒風還大着呢，剛剛風小的時候不出發，怎麽風大了，準備開始了？

穿上救生衣，鹿茸興致一來，調侃道：“方折？”

方折擡頭。

“你就不怕我帶你翻了船麽？”

方折系上救生衣的繩結，“需要我幫你嗎？”

他上前，替鹿茸也系上了脖頸處的繩結，還是個漂亮的蝴蝶結，而後，輕聲道：“你說過，你從來只做第一名。”

冰涼手指劃過肌膚的那一刻，鹿茸腦海中驟然響起了數年前，他興高采烈，撲到方折身上說的那句話：“方折你得記着，我們永遠只當第一，我第一，你第一。”

鹿茸尴尬笑笑，不再出聲，坐在破木板上，他回頭道：“你扶住我的腰。”

方折問：“我不用劃嗎？”

“你會嗎？”

“不會。”

“那就歇着吧，權當我謝謝你幫我擋風了。”

方折靜了下，良久，才道：“不客氣。”

鹿茸這只小船，出發的晚，和前面的幾只已經岔開了好大距離，但奈何老天給力，一上船，立馬成了個順風，從後方推力，不用太使勁兒船就自然而然向前飄了。

鹿茸不是不會劃船。

他只是不想和別人一起劃船。

正如他所說，任何世界的人，于他而言，都是一串可有可無的數據代碼。

當他任務完成後，離開這個世界了，誰還能記得誰呢。

所以他找了個理由，避免組隊。

至于方折……

不開玩笑，他挺頭痛的。

突然病了，又突然出現，他現在都不敢看手機小號，定時發送出去方折耍大牌消極怠工的黑料，這會兒怕要被方折的粉絲噴個狗血淋頭了吧。

鹿茸的船技非常好，船槳微微傾斜四十五度，正好撥過水面，不費力，還劃得快，水面微波蕩漾，透着一股自然清香。

他忽然察覺到腰間的手不見了，回頭看去，誰知正好看見方折用手揉眼睛，眼眶裏滿是血絲，連眼角都是充血的，乍一看，駭人極了。

鹿茸手下不能松了船槳，他回頭忙道：“喂喂喂，大哥，你先別用手碰眼睛了”

方折蹙眉，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揉了起來，越揉越吓人，眼角已經能滲出血來了，鹿茸撐不住了，他将船槳扔到船上，抓住方折的手，“我不理解你了，你既然眼睛還沒好，為什麽要出來錄制節目呢？”

“你先松開我。”

“你自己看看你眼睛這會兒多吓人啊草，都要流血了你知不知道你膽子怎麽這麽大啊？”說完，他又将對方的衣袖扯上去，果然，發青發腫的針眼，鹿茸倒吸口涼氣，“我敬你是個狠人。”

“鹿茸，你先松開我。”

“我為什麽松開你，讓你繼續作死嗎？”

“你先劃船，贏了再說。”

“身體重要還是輸贏重要？”

“輸贏。”方折沉眸，神色堅定，“鹿茸，我要贏。”

這句話他很早以前就聽過。

那時的方折沒現在的執着，脾氣也沒現在這麽清冷孤僻，會哭會鬧。

那天，已是深夜兩點，舞蹈室內空寂無聲，昏黃的燈光搖搖晃晃，仿佛在拍鬼片，樓道內時而傳來刺耳的風聲，猶如女鬼凄嚎。

方折就縮在角落，抱膝坐着，像是能将自己縮成一團。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方折猛地一顫，惶然擡頭，見到他後，瞬間崩不住了，嘴唇顫抖，對他說：“小鹿，我輸了……”

他蹲下身，揉了揉對方的腦袋，連發絲都是被汗水浸濕的狀态，“出息。”他手觸碰到方折的腳腕上，太冰，方折不受控的縮了下，腳腕已經鼓出一個大包，紅腫不堪。

“這麽怕輸？”

“輸了就不能和你分到一組了，我們就見不上面了。”方折哽咽道，“輸了就是倒數第一了，你說過，我們只當第一名。”他擡頭，水汪汪的大眼凝視着他，嗓音沙啞：“鹿茸，我要贏。”

鹿茸點點頭，笑笑：“行，那就贏。”

他抱起方折，回到了宿舍。

方折腳疼，睡不下，夢中又時常驚醒，抓着他的衣袖，呢喃不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哄睡，鹿茸抖抖衣服，擡眼，給宿舍內的其他人說：“幫個忙，他要是醒了，就說我去衛生間了。”

三個舍友點頭：“好。”

說完，他邁開步子，走在黑暗的樓道內，到了一扇門前，轟一聲巨響，踹開了門，問：“是準備在這裏解決，還是出去？”

宿舍內一共七個人，被吓得一陣抖擻，從床上坐了起來，許是人多，他們也不怕，冷笑道：“你他媽是不是傻逼，大半夜……”“啊啊啊啊——”

話還沒說完，鹿茸上去就給了一拳，直接将人從木架子床的二層拎住衣領生生拽了下來，重重地摔到地上，抄起旁邊的煙灰缸，揚手一砸，頭破血流，尖叫刺破耳膜，其他人愣住了，很快，一擁而上。

這間宿舍內的聲音那樣大，大到在漆黑長夜裏，只能聽見哀嚎嘶吼。

鹿茸出來的時候，将染了血的外套随手搭在肩頭，姿态散漫，眼神冷淡。

他看着躺了一地的人，看着連天花板上都濺滿的血珠，涼涼一笑：“如果你們想以後繼續友好相處，那麽今天方折球鞋怎麽被動的手腳，你們明天就穿什麽樣的鞋，懂？”

次日。

傳來消息。

4-316宿舍的七個人，四個骨折，兩個胃出血，六個人同時被送進了醫院，并且主動要求解約。

剩下的一個人傷勢較輕，在第二天的舞蹈課上出現，穿着一雙被剪爛了鞋底的鞋，在街舞的大幅動作中，腳一崴，陡然倒地，榮幸地送到救護車上和其他六個人醫院彙合去了。

前幾名挨個滾蛋，積分彙總，重新排比，鹿茸看着排名第一的名字，立刻心滿意足。

他拉着一臉迷茫的方折，到了屏幕前，笑嘻嘻：“方折你看，我們又是第一名啦”

也至此，再沒人敢招惹鹿茸了。

似乎他們以前見到的鹿茸，和那天晚上的鹿茸根本就是兩個人。

平日裏的鹿茸，很好說話，時常帶笑，見人情商高，和誰都能聊到一起去，就算有人說話不中聽，他也不發火，笑笑就過去了。

好似沒有什麽事兒能讓他的情緒有變化，好似他壓根不在乎這周圍的一切。

鹿茸後來回想，他為什麽要大打出手，他闖過那麽多世界那麽多副本，除了危險程度較高的特殊世界需要動用武力，其餘世界都是能偷懶就偷懶，混就完了。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可能就是方折的那句話刺激到了他。

方折說：“鹿茸，我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