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便宜舅舅

過了幾日，李伊人精神好了許多，便帶着沫兒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一聽是她，厭惡地吩咐葉媽媽不許放人進門。

葉媽媽剛要去回就被趙令芳叫住，“等等，讓她進來！”

趙令芳乃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如今也算是李府半個當家人，名為姨娘實則比之主母也差不離了。

見老太太沒有阻止，葉媽媽點頭應下。

老太太擡頭望着她，“讓她進來幹嘛？還嫌沒氣死我嗎？”

趙令芳一邊輕輕給她捶背一邊勸道：“姑母，不管怎麽說她也是咱們李府的嫡女，請安被拒之門外，傳出去也不像話！再者說，她那天不懷好意吓壞了您，您就不想出口惡氣？”

老太太卻沒給她好臉色，別以為她不知道那把火是誰放的！“這樣就好聽了？祖母當衆為難嫡親的孫女，你還嫌咱們李府鬧出的笑話不夠是不是？”

“姑母！”趙令芳輕輕搖了搖她的手臂，“您吶，一會兒就只管坐在一旁，其他事情有侄女在呢！管保讓您出了心頭這口惡氣，看她下次還敢不敢放肆！”

說話間，葉媽媽已經将人帶了進來。

“孫女給祖母請安！”李伊人微微屈膝，端詳了一會兒老太太的臉色，“祖母平安無事，孫女也就放心了！”

“跪下！”趙令芳一臉冷凝，“你竟還有臉來給你祖母請安，明知你祖母年邁體弱，竟敢不管不顧地惡作劇作弄于她，簡直其心可誅。”

李伊人眼裏立時就湧上了淚，“祖母，您可也是這般想的？您可知孫女沖進火海的時候心裏有多害怕…若不是想着祖母失了弟弟傷心，我怎麽也是不敢的！”

話還未說完，眼淚已簌簌落下，“好不容易将弟弟救出，我也不知是真是幻，這才誤以為……吓着祖母，實非孫女所願，祖母可能原諒？”

“巧言詭辯！”趙令芳皮笑肉不笑地走近她，“這麽說，你吓唬你祖母，不僅沒錯反而有功？身為嫡女，不顧己身硬闖進火海救人，你可知如今外面的人都是怎麽說我李府的？”

要不是這小賤人，那小兔崽子即使沒死也已經廢了，她何苦費了一番心思卻什麽也沒做成。

她嫁進府中這麽多年，為的是什麽？除了自己就只有一雙兒女了。

若是那把火将這兩個嫡出的野種都燒死了，剩一個李伊雲，她想怎麽收拾不行？可偏偏就是出了意外，簡直讓她咬碎了一口銀牙。

李伊人淚漣漣地望向老太太，只倔強地一徑問：“祖母，您可是也作此想？”

老太太狠狠瞪了自家侄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麽說不是擺明了說她不該闖進火海，不該救弟弟？以前的聰慧勁兒都跑到哪兒去了？

見李伊人眼巴巴的樣子，老太太險些又要背過氣去。她都多少年沒出過醜了，竟然被吓得當場暈過去，說出去她都嫌丢人。

如今她是一見這個孫女就想起那日的事情，想圖個清淨令芳卻非要讓她進來，可當真是…

“老太太怎麽不回話？我也想聽聽闖進火海冒死救嫡親的弟弟究竟是對是錯呢！”一位挺拔如松的中年男人大步跨進來，面色鐵青。

不愧是李府，小外甥女冒死救人竟還要被問責，果然是規矩甚大。

管家心虛地低着頭，他是真想攔，可也是真攔不住。何家的現任家主，誰人敢攔？

李伊人垂了眼眸，若有所思地望向管家。

這麽惶恐，那這位肯定不是什麽小人物了。這個時候還有誰會搭理李家？在這種弟弟差點出事的節骨眼兒上，答案呼之欲出。

對于何府，她其實沒有太多的印象。她長到如今的年歲，竟是從未去過何府；每回在路上碰到何家的人，他們也總是欲言又止。

前世，他們母子四人落得那個下場，固然有自己不争的原因，但跟何府的不聞不問未必就沒有關系。

只是，如今何家重新出現，她到底要用什麽樣的态度去面對呢…

老夫人剛想怒斥，見了來人的面容卻是吓得站了起來。半晌又覺得她好歹是長輩，怎能如此有失儀态複又坐下，“是…是枭傑啊，府上都是死人吶？貴客來了，竟連通禀也沒有一聲，也不知道迎去前廳茶水伺候，趕明兒老婆子要将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全都發賣了才好，省得給我李府丢人現眼！”

何枭傑冷笑一聲，閉着眼睛坐在椅子上，這污穢之地，要不是為了妹妹，請他來他都不來。

父親接到妹妹的信，別提多激動了。

自從妹妹嫁人，就好像跟何家斷了關系似的；三朝回門沒有，連年節都不再過府了，父親是既傷心又失落。

可要他說的話，都是自找的，活該！做人要重諾沒錯，可也要懂得變通。

明知道李府不是個好人家，還硬是要将女兒推進火坑；更何況，府裏庶出的小姐也不是沒有，為何卻偏偏要将嫡出嫁過來？

“枭傑啊，你外甥前幾日差點出事了，你可知曉了？作孽哦，要是真有個什麽損傷，老婆子我怎麽跟地下的老爺子還有李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啊…好在，最後毫發無傷地出來了，謝天謝地，老天保佑啊！”

何枭傑“刷拉”睜開眼睛，“老太太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為好！冒死進火海救你府上之嫡子，究竟錯在何處！”

錯在何處，這話誰敢接。老太太咬緊了牙關，這言詞無狀的豎子，當真欺人太甚！

“縱使你是何府的人，我李府之事，又與卿何幹？”趙令芳福了福身，嘴上卻是一點也含糊。

李伊人隐去到嘴的笑意，這趙姨娘果然是當家慣了，好大的威風！

“給我退下！”這沒眼色的東西！老太太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歉意地看着何枭傑，“這個…這個…賢侄是不是有些誤會？伊人自然是無錯的，非但無錯，反而有功！另外，我原是想等火勢稍小，能控制之後再去救的，并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