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何資格

李伊人“噗嗤”一笑，這可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這沫兒平常連她這個小姐都敢數落，偏偏一見了思兒，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也着實是逗趣兒！

沫兒也不敢怪自家小姐見死不救了，只投去一個哀怨的眼神，默默地将身子往角落移了移；她得離思兒姐姐遠一點兒，免得待會兒又無緣無故被掐。

“小姐，您也好久沒做新衣裳新首飾了；出來時夫人給了奴婢一千兩銀子，說是給您置辦物什兒的，咱們要不要去歆音閣瞧瞧？”她本來是不想要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要白不要，受益的可是她家小姐。

李伊人聽到夫人兩個字，情緒就低落下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娘親，要說怪她也不至于；從未得到過的東西，也自然無所謂失去。

可要說不怪，她心裏那絲絲縷縷的怨氣又是從何而來呢？

她自小便沒得過娘親的寵愛，別人受了委屈躲到娘親懷裏哭的時候，她只能自己蒙着被子硬挺過去。

也許前世她對李瑤春她們是羨慕的，無論如何，她們總歸身後還有娘撐着；不像她，不僅要顧着自己，後來還得顧着弟弟妹妹……

思兒拍了拍自己的嘴，懊惱地咬了嘴唇，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連她都對夫人有怨氣，更何況是小姐呢……

李伊人回神便見兩個丫鬟都認錯似的低着頭，呼出一口郁氣，“走吧，不是要去歆音閣嗎？思兒說的對，小姐我的衣裳都舊了，這袖子都短了不少，也是該換了！”

她如今一窮二白的，想有骨氣也沒辦法，反正這是她娘親的東西；只當是借的，到時候等她有了銀子再還回去就是了。

歆音閣是金陵城最有名的鋪子，雖名為歆音閣，事實上卻是不只一間鋪子。據說這鋪子可是大有來路，背後隐約有皇族的影子。

整個歆音閣是五間鋪子打通而來，不僅賣衣裳首飾，還賣琴棋書畫，品質又分了上、中、下三等；不僅是王公貴族愛上這裏買東西，就是平民百姓也時常過來品鑒。

這裏還有免費的茶水可供飲用，有些買不起書的窮書生也會在這裏看看書甚至接些抄書的活兒賺些油米錢，讓人不得不佩服店主的奇思妙想。

“貴客臨門勒，貴客裏邊兒請！”夥計笑容燦爛地迎上來，“請問貴客想看些什麽？”

“這位小哥有禮了！”思兒上前眼帶笑意地道：“我家小姐想看看衣裳和首飾，煩請小哥把上等的料子都拿過來瞧瞧！”

夥計紅了臉，這位姐姐聲音真好聽，又溫柔…“是！請貴客稍等！”

沫兒揶揄地對着思兒道：“思兒姐姐知道自己長得美就不要胡亂對着別人笑了，免得把人家的魂兒勾走了沒地兒找去！”

思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剛想教訓一下沫兒，就聽得李伊春的聲音響起，頓時戒備地護在自家小姐身邊。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姐姐啊！怎麽姐姐今日的興致這麽好，竟舍得出府了？”

李伊春帶着貼身丫鬟紫兒跨進門，身邊還站着侍郎府于家的庶女于映芳。

原來李伊春本是為了去何府拜壽出來準備些衣裳首飾，跟于映芳逛累了便在對街喝茶歇歇腳，卻偶然間看到了他們李府的馬車，猜到是李伊人，這才帶了人過來。

李伊人随手拂了拂衣袖，真是掃興，怎麽到哪兒都能碰到李伊春，真是陰魂不散。

“妹妹此言差矣！興致不好就不能出府了嗎？出不出府端看我自己的意願，和舍不舍得沒關系！倒是妹妹，不待在府裏修身養性，好好學學規矩，出來閑逛真的好嗎？”

規矩？還敢跟她提什麽規矩？府中原本都是看她姨娘眼色行事，可這才多久？

不過堪堪半個多月，夫人就隐隐有跟她姨娘分庭抗禮之勢；那些該死的下人，如今竟也敢對她陽奉陰違了，她在府中煩悶這才想着出來逛一逛，卻又遇到了該死的李伊人。她們母女就是故意尋她晦氣。

“姐姐可是說錯了，妹妹并非閑逛，此行是為了準備何府的賀禮！倒是姐姐，只憑着每月的月例竟也敢踏進歆音閣的門，妹妹當真是佩服得緊！姐姐若是沒什麽銀錢，就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免得一會兒被掌櫃趕出去，丢了咱們李府的人！”

何府的賀禮？李伊人斂下眼睑，那麽，是舅舅下的帖子已經送到了？她都不知，竟是庶女先得了消息麽？

也是，李家怎麽看待她的，她不是早就知道了麽？這不過是又一次印證了之前的種種而已，又有什麽好意外的？

于映芳倒是什麽也沒說，興致勃勃地讓丫鬟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看着姐妹倆唇槍舌戰。

這李家嫡女倒似是與別人口中的不太一樣呢…她倒是越來越期待了，不枉她來這一趟。

李伊人不由得好笑，她又不是那些戲子，還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地唱戲給別人聽不成？懶得理會之下，就想擡腳上二樓。

李伊春又豈會輕易放過她，快步上前就拉住了她的手，“姐姐這是怎麽了？妹妹還在與你說話，你徑直離開，未免太沒教養了些；何況，于姐姐就在旁邊，難道你不應該跟她打個招呼？若是被別人知道，還當祖母沒教過你禮數呢！”

李伊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抓住的手腕，眼裏卻滿是冷意，“松開！”

李伊春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覺就放開了手讓了開來。

李伊人樓梯上到一半，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冷冷道：“想去何府賀壽？何不回去問問你那個姨娘你到底有沒有那個資格！”

想跟何家攀親，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有她李伊人在，她就絕不允許！

什麽意思？李伊春還未從那個吓人的眼神中回神，又被這個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

李伊人卻沒興致給她解釋，施施然地帶着丫鬟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