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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林顧一覺睡到了傍晚，天蒙蒙黑的時候，接到經理趙寒的電話。

聯盟舉辦了一個活動需要林顧去參加，趙寒把活動策劃發來的注意流程轉發到林顧的手機上。

這是一個類似“圍爐夜話”的活動，就是請一些粉絲多流量大的明星選手，談點這次比賽裏比較有趣的事，或者名場面，然後拿到半決賽和總決賽開場前放。

林顧不是很喜歡參加這樣的活動，但又很明白，戰隊成績不行，要維持熱度和商務，不得不寄希望于此。

他不會拒絕，但卻并不代表不會抱怨。

林顧：為什麽是我啊！

趙寒：這不是看我們顧神長得帥，受歡迎嗎。

趙寒年紀比他們大幾歲，一貫善于哄孩子順毛，以前賀辭就說過，要是哪天戰隊開垮了，就介紹趙寒去他姑姑的表侄子家的幼兒園當幼師去。

明星選手，長的好看，成績好，又正好被淘汰了的，林顧無疑是最佳人選。

林顧淺淺翻了一下，又收到趙寒的信息。

趙寒：這一期的嘉賓裏有孟舟，我聽賀辭說你倆挺不對付的，你忍一忍吧，反正最多一兩個小時就過了。

趙寒這經理當的也不算容易，戰隊成績低迷，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周旋，林顧倒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給他添堵。

他回道：我有分寸。

随即，關了手機，去洗手間洗漱。

鏡子裏的自己頂着一頭雞窩，嘴唇幹裂，面色蒼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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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顧不禁想到，如果孟舟看見，他會怎麽想？

看吧，看吧，沒有我，你果然不行！還是這麽多年了，還沒放下呢？

他越想越煩躁，索性澆了水把鏡子澆濕，随意收拾了一下然後出門去。

。

近來天氣愈發炎熱，林顧穿着短袖隊服，踩着拖鞋就出門了。

他去基地對面的便利店，買了一盒煙，在店門口拆開，剛剛點燃。

回頭就看見對面梧桐樹下，一前一後下車的孟舟和賀辭。

寧市真就這麽小嗎？

林顧忽然覺得口腔裏的茉莉味兒香煙寡淡無味。

很多年以前，孟舟就不讓他吸煙，說對身體不好，林顧聽他的話把煙戒了。

是從什麽時候又開始抽的呢？好像是孟舟走了以後，他自暴自棄的覺得反正也沒有人會管他了，偏要做以前他不喜歡的事。

可林顧還是把煙裹進煙盒了扔了，昨夜程浪悄悄給他發消息，說他身上的煙味兒越來越重，有時候散不盡影響隊友的狀态。

他想，他确實要注意一下隊友的心情。

。

26號早晨，趙寒開車帶着林顧去了活動現場。

除了林顧和孟舟以外，還有烈火戰隊的隊長阿炎。

烈火戰隊是去年才組建的新戰隊，成績挺不錯的，一個賽季就從次級聯賽打上來，秋季賽和KH一樣都是八強，很受觀衆粉絲們看好。

同樣是八強，對于烈火來說是未來可期，對于KH來說就是下坡路，五個首發可以直接擡走的地步。

沒什麽不公平的，拿多少榮譽受多少質疑，誰叫你KH曾經也是不敗王朝呢。

阿炎是上單位置，隊內大腿，性格外放長的帥，他本人更是個社交牛逼症，看見林顧，立刻勾肩搭背了上去。

“Leaf那天打得不錯，繞後那波怎麽想的，教教我呀。”

“咱都是八強我能教你什麽？”林顧眯着眼睛看他。

“小氣，怎麽怕我學會你們的戰術？”

“嘶，你話怎麽這麽多，哥先歇會兒，你自己玩兒你的。”

他們到的很早，事實上是因為林顧知道要和孟舟見面之後忍不住又一次熬了個通宵，做完妝發，林顧靠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閉目養神。

趙寒看着他眼下粉底都有些遮不住的烏青，以為他還是因為季後賽的事情，蹙眉道：“我說，你是不是給自己壓力太大了？隊伍成績也不是你發愁就有辦法轉變的，急也沒用。”

“我沒急。”

“你還沒急呢，你看小圓子和Seven他們整天像沒事兒人似的，就你成天不知道在憂郁個什麽，我可跟你說了，你保養好點別猝死了，我後半輩子還指望你活呢。

林顧擡了擡脖子，瞥了一眼趙寒：“我謝謝你全家，你能閉嘴嗎？”

趙寒不滿他惡劣的态度，還準備叨叨幾句，這時候又有人來了。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看見進來的人，林顧一滞，連忙斂了神色，裝作沒看見的樣子，閉上眼，卻又忍不住留了個縫看他。

孟舟和楊奇昊一起進來，身後還跟着賀辭。

孟舟比起三年前，變了一些，又不是很看得出來哪裏變了，頭發短了點，眼神更深邃了，不太愛笑，不過他一直都不愛笑，就算笑，也只是出于禮貌。

他走近一步，林顧就感覺自己的心髒收緊一下，像被一根線扯着，呼吸困難，又有一種碾磨過的并不明顯的痛。

仿佛這痛意，早在多年前就該消失了。

屋子裏幾乎都是熟人，就阿炎和孟舟可能剛認識，但阿炎并不覺得尴尬，一個箭步竄了上去，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張紙。

“Wind，偶像，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聽見阿炎說話，林顧悄悄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孟舟在給阿炎簽名。

看吧看吧，孟舟在哪裏都這麽受歡迎，在哪裏都是一堆人圍着，有他沒他都一樣，放不下的只有自己一個罷了。

人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林顧算得了什麽呢？

他忽然覺得心裏煩躁的要命，想去屋子外面透透氣，孟舟見他過來，卻下意識的伸手要和他打招呼。

兩人插肩而過。

“Leaf你上哪兒去啊？”趙寒忍不住叫他。

林顧回頭淡淡看了一眼孟舟，說道：“我不想跟狗待在一間屋子裏。”

此話一出，把屋裏的人全給幹沉默了，尤其是狀況外的阿炎，他心想，Leaf哪兒來的這麽大怨氣，我也沒聽說這兩人有仇啊。

畢竟還得在這裏呆一段時間，賀辭看着針鋒相對的兩人，忍不住站出來打圓場：“你別和他生氣，他，應該也不是有意的。”

孟舟笑笑，沒說什麽，他站在原地，自顧自的收回空氣中尴尬的手，說道：“沒生氣，他倒是變了很多。”

楊奇昊這些年一直帶教，和林顧打交道的時候也多，作為孟舟的老教練兼好友，他總是忍不住多關注林顧一些，也算是看着林顧成長的。

“變是肯定會變的嘛，他本來也不是當年那個搞得KH雞飛狗跳，被賀辭摁着頭錘的□□崽子了。”

楊奇昊的話一出，氣氛緩和了不少。

賀辭也順着話頭往下聊：“那倒是，林顧小的時候真夠鬧騰的，差點給俱樂部拆了，當時我們老板天天都想退貨，還一度懷疑，他是你們為了拿冠軍故意送過來折磨我們的，不過那時候還算運氣好，至少他很聽孟舟的話……”

賀辭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禁了聲，孟舟倒沒十分在意。

他一直都知道，林顧身上的戾氣很重，往年也只不過是因為和孟舟相處久了，才将那份外顯得戾氣壓了下去，從而顯得乖巧。

如今頂着一頭藍灰色頭發，張揚濃烈，禍國殃民，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可是林顧真的長大了，像孟舟走的時候期待的樣子，成為了KH負責，扛事，臨危不懼的隊長，他又有些懷念他那時候不管不顧的任性模樣。

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夜，林顧一次都沒有聯系過他，孟舟幾乎要忘了，當初林顧是那個兩天不回他消息，就要跑俱樂部門口來堵人的小孩兒了。

“賀辭，我拜托你的事情幫我辦了嗎？”孟舟問。

賀辭點點頭：“我跟管理層的人說了，你要是來KH大家肯定樂見其成，只不過你跟林顧之間的事，你自己掂量着辦，他雖然阻止不了你來俱樂部，但說不定會折騰出什麽幺蛾子來。”

“我知道的。”

“那你還，”賀辭猶豫一下，說：“咱們這麽多年交情，我就直說了，你這次回來是不是為了林顧？”

孟舟笑了一下，說：“這麽明顯嗎？”

“你還喜歡他？”

孟舟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賀辭翻了翻白眼，在心裏把這兩個神經病罵了八百遍：“不是，你們這些癡男怨男都他娘的有什麽大病，喜歡不能直說是吧，非搞什麽破鏡重圓？我瞧着林顧那逼崽子對你也不是真的死心了，有什麽事趕緊說清楚，別發癫。”

“你們當初……算了，我還是不問了，免得給自己添堵。”

賀辭罵了幾句轉身去找林顧。

當年林顧和孟舟談戀愛的事，他本來是不知情的，那段時間隊裏在備戰世界總決賽，時間本來就不夠用，林顧又是個能藏事的主，天天裝的跟正常人似的。

打完總決賽後的那天晚上，大家吃了慶功宴，喝的爛醉回俱樂部，他經過林顧房間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哭。

他想着林顧雖然平時咋咋呼呼的，但畢竟才剛滿19歲，年紀還小，這麽快就拿了世界冠軍，恐怕有些情緒波動，便好心想去安慰他一番。

結果走進宿舍，那真是他此生不想回憶的名場面，他覺得見過林顧這麽丢臉的時刻，都沒被滅口，一定是他媽媽燒香拜佛的原因。

宿舍的地上一地啤酒瓶子，其中還夾雜了兩瓶喝光了的二鍋頭，林顧坐在酒瓶子中間抽泣，神色呆呆地，見他進來一句話也不說。

他吓了一跳，上去用手胡亂擦他臉上的淚，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賀……”林顧張了張嘴，眼淚一直掉，賀辭怕他哭的抽過去不敢多問，只輕輕的拍着他的背，跟他說沒事沒事。

他半蹲在地上安慰林顧，忽然看見他手裏捏着一塊手表。

那是和孟舟一起買的情侶款手表，林顧對外宣傳的父子情深表。

他終于明白，林顧是因為孟舟的離開，才變成這樣的。

當然他也只有21歲，對感情，尤其是同性之間的感情并不敏感，只以為，林顧是因為很小的年紀就被孟舟拐來打職業，所以對他的情感非比尋常。

畢竟他和孟舟也是好友，知道他去美國的事情，也只是傷感了半個小時就回歸正常的生活了。

又過了兩年，他也談了戀愛，才慢慢琢磨出林顧與孟舟之間的感情，與他和孟舟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