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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吃過晚飯時候已經不早了，孟舟買了第二天一早的票，決定在林顧家住一夜再回去。

林顧家裏只有兩個房間。

主卧林蔭住着，孟舟只好和林顧擠一個房間。

吃過晚飯，林蔭很早就去休息了，林顧到衣櫃裏翻了一會兒拿出一套衣服給孟舟，下午走得急，誰也沒想起來拿衣服，幸好林顧的身形和孟舟差不多，将就着穿也能湊合湊合。

“你穿這件吧，”林顧把衣服遞給他。

孟舟接過衣服，恍惚間聞到一絲六神香皂的味道，和林顧身上的味道一樣。

林顧見他不動，皺了皺眉：“怎麽，嫌棄哥的衣服？嫌棄你也得穿，要不你就給你爹裸睡吧！”

“咳咳！”孟舟無意間捕捉到話中“裸睡”兩個字，有些尴尬，随後又忍不住解釋：“沒有嫌棄。”

林顧一貫的“兇神惡煞”，但自家的熱水器年久失修，他怕孟舟這“少爺身子”用不慣，還是耐心給他調好了水溫。

孟舟則看着林顧忙前忙後，理所應當的享受他的服務，一瞬間萌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念頭。

他似乎體會到了一點點家人的意義，而林顧就像那個在家等着冤種老公下班的小媳婦，雖罵罵咧咧但乖巧可愛。

孟舟忍不住為自己這個想法發笑，結果又遭到了林顧的一記眼刀。

洗完澡兩人躺在床上，都不太睡得着。

這些天林顧跟孟舟已經混的很熟了，但兩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還沒能熟到臉不紅心不跳的睡在同一張床上。

“哎，”林顧用手碰了碰孟舟的胳膊：“你睡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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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你熱不熱啊，要不要把空調溫度調低一點？”

“還好。”孟舟回答的鎮定自若，仿佛尴尬的氣氛只影響到了林顧一個人。

林顧翻了個身背朝着孟舟，睡了幾分鐘，又問：“剛才我媽打我，你為什麽要撲過來擋着，你不怕她真給你一棍子啊？”

孟舟不說話，林顧又翻過身去，見他閉着眼睛，就以為他睡着了。

可他又好想知道答案，得不到回應的心，就像有螞蟻在爬，弄得人很不舒服。

林顧從小就不是個乖孩子，以前上學是常和別人打架，有時候被人報複群毆，他實在是鬥不過，也只好忍着。

可是被打過之後身上留下的傷，好幾天都還在痛，他實在想不通，怎麽會有人這麽蠢上趕着替別人挨揍。

“沒辦法，誰叫我什麽都不知道就把你拐去NCM了，而且我不想看見別人打你。”

“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孟舟不再回答，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印證着這人已經進入了睡眠。

如衆人對上單位置選手的一貫沉穩映像，孟舟的話很少，哪怕是在訓練賽上，也是惜字如金，鬧得教練很是頭疼。

跟他交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林顧突然好想把孟舟叫醒，問他為什麽，為什麽要替他挨打，又為什麽，他媽媽會是“別人”。

。

回到俱樂部，孟舟十分隐晦的和楊奇昊解釋了林顧代練的原因，并且再三向他保證此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顧念着他年紀小又是第一次犯，俱樂部沒再追究，發了聲明，扣掉一個月工資以示懲罰，便草草了事了。

晚上，林顧坐在床邊上玩兒手機，孟舟走過來，把一張卡扔在床上。

林顧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把卡撿起來，愣了一會兒，看向孟舟：“什麽意思，包養你哥？”

孟舟正在找洗漱的東西，聽見林顧的話，他咳嗽了兩聲，漫不經心道：“我真想把你的頭蓋骨打開，看看裏面到底裝了多少水。”

林顧不屑：“那你這是？”

孟舟看他的反應，覺得好笑，這是什麽邏輯，難道除了包養，他腦子裏就想不到另一種自己會給他錢的可能嗎？

孟舟想問他，怎麽你很想讓我包養你嗎？但這樣的話，即便是玩笑，也讓他很難以啓齒。

“這裏面是我打職業和以前存壓歲錢，給你，你比我需要。”

“需要你就給我啊，大街上那麽多人都需要，你怎麽不給別人？”

林顧又在無理取鬧了，這不是他的常态，卻是他面對孟舟時的常态。

孟舟沒有理他，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你把錢給我，萬一自己要用怎麽辦？”林顧決定換個問題。

“我花錢的地方不多。”

“那你不怕，我還不上這錢。”

“你還的上。”

孟舟終于不再敷衍他，反而換了一種極度認真的姿态。

他說：“你肯定還的上，我看中的人，一定可以成為世界上最強的打野。”

豪言壯語誰都會說，可只有孟舟說的時候讓人相信那是真的，在不久的将來一定可以實現。

林顧張了張嘴，沒想好要說什麽。

“不過，就算還不上，也沒有關系……”

孟舟說完這句話，就進浴室了，林顧站在原地，半天沒想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彼時兩個人都無法預料未來的人生走向，也不知道他們的關系會發生到何種境地，很久很久以後，當林顧被孟舟壓在床上沙發上時，他才明白過來，償還原來還有這麽多種意思。

林顧看着孟舟，不禁懷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好又不計回報的人，他把手的卡攥的更緊，好像生怕他會後悔似的。

。

當年陪林顧回家，是孟舟唯一一次見他母親。

後來的印象只存在于林顧的只言片語中，對于不夠熟悉的人，時間會讓她被漸漸淡忘，孟舟知道，賀辭說的話能給他帶來震動的原因是林顧。

縱然他這些年在國外生活的并不快樂，可是林顧經歷的也半點不比他少。

“明天我女朋友要來，之前說跟你一起去看次級聯賽的事，我只能鴿了……你別這麽看着我，我讓趙寒跟你去。”

“趙寒明天也沒空。”

賀辭正要打電話，被孟舟打斷，賀辭沒能領會到他的意思：“他有空啊，昨天還跟我說……”

“讓林顧陪我去。”孟舟挑眉。

“強行制造機會是吧？”

賀辭翻了個白眼，內心咬牙切齒，這麽多年沒見果然還是當年那只狗，他們KH好不容易養大的小白菜，看來逃不掉被同一只豬拱兩次的命運了。

他又想，林顧連駕照都沒有，把他叫去還得自己開車，孟舟真是圖什麽啊。

“啧，”賀辭可惜的搖了搖頭：“我們小隊長真是可憐！”

孟舟沒再和他廢話，而是轉頭往房間的方向去。

KH俱樂部算不上很大，人也不多，教練的屋子和隊員的屋子連在一起，都在四樓。

小圓子本來要在屋裏看比賽的，Seven非要放電視劇，本來宿舍的網就不好，這麽一來直接給他卡成了ppt，他氣的半死，可又拿Seven沒辦法，只好跑到樓道上來看。

但如果他知道會在這裏碰見孟舟的話，他肯定寧願選擇和Seven在宿舍搶網。

“孟……孟教，您還沒睡呢？”

“沒，你怎麽在這兒坐着？”

“我看比賽，這裏網好。”小圓子支支吾吾的回答。

其實是剛輸了比賽，訓練賽又打得不好，他晚上閑着沒事幹，就翻出林顧舊年的比賽來看。

賀辭在安慰他們的時候，總是說，所有人都是這樣過來的，電子競技沒有一帆風順，跌倒了就爬起來，冠軍不會主動向你走來，而通往冠軍的路，每一條都是需要攀爬的高山。

就算是林顧，在初入賽場時，也經歷了失敗與陣痛。

“我想看看隊長以前的比賽，鼓勵一下自己，翻了好久，找到幾場沒看過的。”

小圓子很緊張，他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明明是路過的孟舟在他旁邊坐下了，面對新任教練的氣氛，就好像上學的時候幹了什麽壞事被班主任逮到一樣。

就是，十分的局促。

他自認為自己身上沒什麽特殊的潛質，能被孟舟看中要給他開小竈，所以也很識趣的把平板的屏幕往他那邊挪了挪。

屏幕上面的标題是：Leaf的第一次比賽。

孟舟看着屏幕上的KH戰隊對陣雷霆戰隊，沉吟了片刻，才出聲道：“這不是他的第一次比賽。”

。

很少有人知道，林顧的第一場比賽是在NCM打的。

那時候他剛從青訓被調到二隊，孟舟也一直在一隊替補，平時訓練賽檢驗不出真正賽場上的實力，于是隊裏就給他們報了一個平臺杯賽。

那場比賽，是這麽多年以來，孟舟和林顧唯一的一場并肩作戰，後來再相見，兩人已是棋逢對手。

但是當年的林顧和孟舟并不為未來的事情綢缪，對他們來說，有比賽打，有空間能夠施展自己，就已經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了。

孟舟還記得那場比賽，那是林顧第一次上場，雖然緊張但卻一點沒有影響操作，以絕對的實力碾壓，一路沖進總決賽，贏得輕松漂亮，當時的解說稱他們為新一代的上野通天，結束比賽那一刻，林顧張開雙手，直愣愣的撲進他懷裏，險些讓他栽倒在地上。

他忙伸手去攬他的腰，堪堪站住，然後望着臺下起哄的觀衆尴尬的笑。

對于已經有了半年賽場經驗的孟舟來說，林顧的反應有點太誇張了，像小孩兒一樣一點都不穩重。

他覺得這個級別的賽事，就是拿來練手的，不至于高興成這樣。

可是他又聽見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超出了這個冠軍所應該帶來的喜悅。

打完比賽下來，教練讓他們兩個一起去賽後采訪。

剛剛奪冠熱情奔放的林顧在話筒和聚光燈的面前徹底變成了社恐。

無論主持人小姐姐問什麽問題，他都只眯着眼睛笑笑，拉着孟舟的袖子，然後小聲道：

“你說你說……”

“你來你來……”

孟舟也體諒林顧在這種場合的不适應，于是很照顧的往前走了一步，把林顧的一半身體都擋在自己身後，然後應對自如的回答完每一個問題。

人家主持人小姐姐尴尬的不行，自己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怎麽還把倆孩子吓成這樣，尤其是孟舟，好像她是個壞人，要把林顧怎麽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