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 章
第 26 章
當時卿卿随元洛車馬走時, 菱歌一頭霧水,随即詢問淑娘,她和卿卿是不是瞞着自己什麽事。
原本菱歌是後來的, 一開始也不指望淑娘和卿卿對自己推心置腹, 但相處日久, 她在夾缬店很出了一把子力氣, 現在再瞞着菱歌,也有些不厚道。
淑娘便把卿卿和修嚴以及謝律的糾葛說了,誰知菱歌一聽這話,當即惱怒:“為何不及早對我說?”
淑娘一愣, 菱歌雙拳緊握, 義憤填膺道:“謝姓世子, 名律字修嚴, 在淮安可早不是什麽秘密了,稍微打聽點兒都能打聽到!”
淑娘呆呆道:“啊?還有這事兒?那你之前不也沒說麽?”
菱歌懊惱無比:“那個修嚴說自己是雙凫樓的鴨子, 我就沒往這處想, 我心想堂堂的世子,怎麽可能跟雙凫樓扯上一點半點關系,何況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又不知凡幾,誰知道他的‘修嚴’是哪兩個字。但是,你們要是早告訴我世子對卿卿幾番捉弄的事兒, 我們就順藤摸瓜找着了,何須等到現在,一會兒卿卿娘子回來, 定然很傷心。”
“說的也是。”
淑娘默默地嘆息。卿卿娘子命苦, 那世子這般戲弄于人, 可見沒半分真情, 充其量不過是哄着卿卿成外室,想要時召見那麽一下,不想要時,便權當沒那麽個人。
夜深人定時,卿卿回來了,她衣衫褴褛,滿身紅痕,發髻也被扯落了半邊,如雲的發絲披在臉頰一側,月光下檐角的紙糊的燈籠一照,瞥見卿卿眼底兩道清晰的淚痕。
淑娘和菱歌都吃驚,異口同聲:“世子欺負你了?”
卿卿“哇”地一聲哭出了聲:“謝律欺負我!嗚嗚嗚哇……”
卿卿推門入內,趴在羅漢床上開始埋頭痛哭。
這時淑娘和菱歌才發現,卿卿竟是光着腳回來的,連鞋子飛去哪裏都不見了,不論謝律如何辯駁,他一定是欺負了卿卿。
淑娘猶疑道:“我也是這時候才知道,那修嚴原來是……”
“不許提他!”卿卿捶床哭泣,“往後誰也不要提他,修嚴死了!”
謝律死了?
兩個人面面相觑,對視一眼,心中明白,八成是娘子說胡話,是她心裏的那個修嚴死了。
雙凫樓鴨魁修嚴,死于某年某月某日,在卿卿心中,風光大葬。
卿卿哀哀哭着,心情難過絕望的時候,是不會管哭得好不好看的,卿卿涕泗橫流,臉蛋上、衣袖上到處都是,模樣凄慘又可憐,還有幾分好笑。
淑娘特別不厚道地想起一件事來:“那個修……我是說世子,他之前臨走時,把咱們紅柿居的世子都摘下來封好了,現在還藏在地窖裏,卿卿娘子,要不……”
要不就趕緊拿出去賣了?免得一看到那些柿子,總免不得想起某位世子。
一說起這事兒,卿卿才想起,自己房裏還放着謝律狗賊的種種物件。
她啪嗒一聲利落地從床榻上驚坐起,麻溜兒地下榻,從自己帳帷中拖出了昔日給“修嚴”置辦的行頭,那些衣物都是花了不少錢的,卿卿嘩啦啦從帳幔裏拖出,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徑直用手薅了,一把扔到屋外頭。
連同修嚴平日裏的用筆墨、紙張,他挂在簾鈎上的香囊,配在筆架上的垂絡,甚至那盒沒用完的澡豆,卿卿全薅出來扔在屋外頭。最後一把火點燃了,将這些東西,少了個精光不剩。
卿卿和淑娘、菱歌站在火堆前,看着火焰将昔日種種吞沒幹淨,卿卿臉頰上的淚終于停了。
直至剩下一地灰燼,卿卿面無表情地轉過眸,只是嗓音還哭得啞啞的:“再也沒有這個人了,他從未出現過,明天起,我們繼續賣我們的夾缬,遲早将那一百缗賺回來。”
淑娘這才老實地同卿卿說了實話,“卿卿,那一百缗,其實不是我們出的,我也沒從陳家撿回什麽值錢的東西。”
卿卿疑惑地望向她,淑娘到底心虛,和盤托出:“那是世子當時手裏抓着的一枚玉符,我将它拿去換了鈔引,本來是打算當他的食宿費的,不過後來雙凫樓逼迫太緊,我就一股腦全給出去了。”
卿卿恍然大悟,怪不得,就算當時陳家紅事變白事,可是哪有那麽多羊毛給淑娘薅,原來。
“謝律他果然是處心積慮,厚顏無恥。”
欺上門來,還騙她感情,這種人,忘了早好。
卿卿也不是絕情的小娘子,但是,當她的母親派人來折辱自己,要将她抓回去當通房的時候,謝律從來沒有說過哪怕一句,他對她是真心,他要娶她當正房。
所以,連翠微她們都看得很明白,她就只是個讓謝律感到一時新鮮的玩物罷了,他的母親還覺得玩物喪志。這樣的男人還不一刀兩斷,卿卿被鎖入王府後宅後,就只有終日以淚洗面的份兒。
狗男人,她再也不會相信狗男人的話了!
從這一晚起,卿卿再也沒有為姓謝的掉過一滴眼淚,從次日起,她就拾掇心情,再也不糾結情情愛愛,積極投身到夾缬店的生意當中去。
人都說情場失意,戰場就得意,然而夾缬店的生意卻一日萎靡過一日,從謝律離開之後,她的夾缬店就像被下了什麽咒一樣,以前那些老主顧在也不來了,門前冷落鞍馬稀,眼看着流水越來越少,入不敷出,卿卿瀕臨破産邊緣。
淑娘和菱歌都勸她想點兒辦法,在把老本全部虧完之前,及早另謀出路。
卿卿倔強地不肯服輸,說什麽也不放棄現有的這塊陣地,“對了,上個月賈老板朝我們這兒訂了一批貨,今日趕出來的,我去給賈老板送貨,讓他把尾款接下來,我們手頭好歹寬裕點。”
菱歌不放心:“娘子知道他在哪兒麽?”
卿卿點頭:“他留了地址的,放心吧,我找得到。”
卿卿駕着牛車趕往賈府,卻被攔在門外,賈老板不放她進去,卿卿道:“這是為何?他明明在我們夾缬店訂了一批布料的!”
門房朝他直揮手:“唉,不要了不要了,你走吧。”
卿卿大吃一驚:“憑什麽,你說不要就不要?我手頭還有契書,現在我按照規定把貨趕出來了,你們說不要,是要賠錢的!”
門房嘆道:“賠什麽賠,你這小娘子,多少有點不識好歹!”
對方翻臉不認賬的無恥行徑,惹惱了卿卿,她當即板起俏臉:“你們要是不給結賬,我就報官!”
門房覺得這小娘子天真到愚昧,笑道:“報官,報什麽官,淮安誰做主?”
卿卿一怔,短暫地癡愣之後,卿卿突然什麽都明白了,她寒了臉:“是謝律威脅你們這麽做的?”
門房搖搖頭:“世子要我們賈老板辦事,何須威脅?只消他吩咐一聲,淮安連同整個陳國所有的商埠行首,都要俯首聽命。小娘子你還不知道吧,咱們淮安的國號已經傳下來了,十天之後,我們便是陳國了,世子便會是陳國太子。你的這些生意,根本沒有人阻礙,當初世子跟小娘子你好時,我們見風使舵,也要巴巴地跟着小娘子做生意,現今小娘子失了寵,沒有任何人命令,大家自然都散了。”
這就是紅極一時,衰敗一時,對于她的小小商鋪,謝律根本不需要張嘴,旁人便會看碟下菜。卿卿的生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卿卿就像被兜頭的一盆冷水澆下來,從後脖頸涼到腳心。
原來,原來從來就沒有什麽老板慧眼識珠,真的喜歡她的夾缬,大家都只是看在謝律的面子上,才來“照顧”她的生意。
卿卿咬住牙根,不,她不服氣,就算沒有謝律又如何,她靠自己,也是能把自己的鋪子支撐起來的,她絕對不可能向姓謝的低頭!
門房看她可憐,這才又提點一句:“小娘子,恕我直言,你的夾缬店開了這麽久了,若說沒有一單自己的生意也是笑話,只不過事到如今,娘子被世子抛棄,就算今後再有什麽真的主顧,考慮到世子的尊面,也是不會再去娘子的店鋪了的,娘子那塊布行街,本就有十七八家夾缬店,人家老字號的鋪子什麽不能賣呢?小娘子與其琢磨怎麽把自己的鋪子支起來,不如琢磨着怎麽讓世子回心轉意,到那時,小娘子一定又是財源廣進了。”
卿卿惡狠狠地“呸”了一聲:“誰要他回心轉意,不稀罕!是我不要的謝律,是我抛棄的他!”
撂完這句狠話,卿卿拂袖而去。
……
“阿嚏。”
謝律忽然打了個噴嚏,鼻端發癢。
為了合并江南州縣,裁撤冗餘,已經數日不眠不休的謝世子,突然想到可是有人在罵自己。
他搖了搖頭,笑容有些發苦,這時候除了卿卿,誰會罵他?
“世子。”衛笈從屋外進來,報了卿卿的情況,“卿卿娘子的夾缬店已經多日開不了張了,我看再這樣下去,她……”
謝律勾了勾薄唇:“讓她碰點釘子,總會知道我好的。”
他恍若無覺,毫端蘸了一點濃墨,埋首點在素宣上。
得空的一點間隙,謝律将上次于船上未及上完全色的丹青終于塗染完畢。
畫幅上的美人,雲髻翠鬟,芭蕉葉後小軒窗前凝坐,幽情含吐,沁水的眸子若藏春霧,波光動蕩間,朱唇輕撇,似在邀人親吻,謝律凝神看着,眸光愈來愈暗。
身體的燥熱,在食髓知味後很快又曠了半個多月的時間裏,再一次有了擡頭的趨勢。
作者有話說:
狗男人!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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