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很想他

第30章 “我很想他。”

周一早上,桑氏集團大樓。

在大廳等待許久的女秘書看了訪客信息,接過名片核對後,對面前并排而立的兩位長腿帥哥笑靥如花。

寒暄幾句,她又将長腿帥哥引到專用電梯門前:“辛苦二位老師千裏迢迢趕來肅城,請随我上樓。”

周末時間連海和季明月都沒閑着。

攝入大量桑氏豪門八卦後,季明月穩準狠地抓住了主要矛盾——桑非晚十分重視給哥哥辦的紀念畫展,想要打出知名度,到處買軟文做宣傳就是最好的證明。

若是能将畫展的影響力再擴大一些呢?

兄弟情深的年輕總裁必定不會拒絕。

兩只鬼匆忙上去了趟找到杜賓。

杜賓一看軟文就笑了,說都是些什麽拿錢不辦事的無良自媒體,文案是用AI生成的,發的平臺聽都沒聽說過,點擊量全靠刷,底下半條真人評論都沒有,這水平也就騙騙財大氣粗不懂行的土豪甲方,又猜甲方不是煤老板就是搞房地産的。

聽聞季明月和連海想要裝成名記去套桑非晚的話,杜賓一雙詭異的陰陽眼瞬間瞪大。

他想了片刻,私下裏打了幾個電話發了若幹信息,接着拍拍胸脯,露出八顆大白牙說這有何難,“我上頭有人”。

轉手就給兩只鬼搞到了名片。

季明月握緊口袋中的名片,名片用的是蛋殼銅版紙,微微發硬,切實存在的觸感讓他放下心——杜賓當真神通廣大,不知從什麽渠道,把他和連海包裝成了兩位知名財經雜志《財新周刊》的首席記者。

《財新周刊》有政府官方背景,名記擅長寫深度人物特稿,微信號、郵箱一應俱全,過往作品整整齊齊,比諜戰片裏向敵對陣營安插卧底都專業。

季明月今天一早就喝了“聖水”,現在是一個人,真實的人。

他的新身份,是知名大記者。

手在口袋裏握拳又放松,松了又握,季明月咬緊嘴唇望向連海。

後者投回安穩目光,表示他們是桑氏集團和桑非晚的貴客,為了寫桑榆的人物稿,從宜州知名媒體特地趕來肅城采訪。

季明月今日拿出了那件壓箱底的黑色布雷澤,又在外面配了風衣,頭發也精心打理,好讓人設更逼真。風衣質地挺括,與知識分子的精英氣質相符。

還是有什麽做得不到位——因為過于緊張,衣領掖進了襯衫一角,顯得有些滑稽。

連海眼珠在領子上轉了轉,示意季明月調整一下。

……海哥什麽意思?季明月口舌發幹,不斷咽着嗓子,口袋裏的手指也不安地絞緊。

連海好笑又無奈,靠近他,伸出手輕柔将衣領捋平。

電梯安靜,只有他們三位。這動作太親昵,女秘書牽起嘴角,頻頻偷瞄。

女秘書将連海和季明月引到總裁辦公室,挽好碎發,笑容甜甜地告別:“小桑總已經在等着了。”

生意人最懂抓住機會,季明月昨日試探着給桑氏集團的采訪郵箱發了郵件,道是想要做桑榆的深度人物稿,讓桑榆的藝術天賦和商業頭腦為更多人所知,同時也給桑氏集團做品牌宣傳,一舉二得。

郵件很快得到回複,幹淨利落地敲定了采訪時間。

不愧是房企老總——總裁辦公室位于頂層,是個大開間,視野絕佳,漫天白雲與車水馬龍交織,可以俯瞰繁華城市全景。

季明月打眼估量了下,面積大得在裏面打羽毛球都綽綽有餘。

辦公室通體由落地玻璃建成,通透大氣;磨砂玻璃膜後面一片雪白,其間一個颀長而瘦削的身影轉過身來,卻又如隔霧看花。

“請進。”

聲音溫和沉靜。

季明月使勁揉眼。

他記憶力相當不錯,很多東西過目不忘——如果不是辦公桌前【總裁 桑非晚】的名牌提醒他,眼前的英俊男人的輪廓,與在楊雲昊家看到的那張少年桑榆的照片,幾乎重合。

私生子怎麽會相像到這種地步?說是雙胞胎兄弟都有人信。

連海輕碰季明月示意他穩住,接着不動聲色上前同桑非晚寒暄。

身居高位者,即使遮掩身份帶上面具,也總會有惺惺相惜之處,二人交換名片,很快相談甚歡。

待季明月回過神,讷讷靠近,迎接他的已經是桑非晚的笑容了。

後者略微觑了觑眼睛,遞過一只建盞,是早已泡好的金駿眉。他開玩笑道:“我拜讀過您的文章,力透紙背擲地有聲,沒想到您現實生活中竟然是個社恐i人。”

他吐字濕潤好聽,如玉泠泠,配上一對笑眼,沒有半分殺伐果斷的霸總樣子,倒是很像德藝雙馨的畫家。

對,一雙眼睛總是笑眯眯的。這位不到三十歲的總裁,還是有什麽地方和桑榆不一樣——桑非晚山根略低,眉毛和唇色都更淡一些,霞姿月韻,給人的感覺更加柔和。

見季明月愣怔,連海巧妙替他找補:“我們《財新周刊》的人物組出的都是深度稿,一般由兩位作者合作。我們搭檔多年,我采訪他記錄,他寫初稿我修改。人與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龍生九子,術業有專攻。”

“人與人,”桑非晚笑着颔首,小心靠在身後的純白高櫃邊,目光移到落地窗旁的牆面上,重複道,“不一樣。”

這麽一動作,高櫃裏發出铮铮微響,似乎是瓷器碰撞,桑非晚連忙遠離了些。

或許是錯覺——季明月看到桑非晚露出某種珍視夾雜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手中握着上好的建盞,這玩意兒他去孟芒別墅喝茶的時候見過,要是碎了,得打半年工才能賠得起,他心中有了猜測,便道:“是茶具嗎?桑總小心。”

“不礙事。”桑非晚恢複笑意。

剛才隔着玻璃膜,季明月只覺屋內一片雪白,白得甚至有些異常——室內燈具沙發茶幾高櫃都是白色系,就連桑非晚也身着淺米色高領羊絨衫,幾乎要和周圍融為一體。此時他循總裁溫柔的目光看去,發現所有的白色都是在為牆面陪襯。

彼處別有洞天。

白牆足有五十多個平方,比畫展牆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聲地昭示着房間主人的財力。牆面上挂滿大大小小的油畫作品,五彩缤紛好不熱鬧,排列卻又錯落有致,看得出每一幅畫的位置都經過了精心安排。

場景莫名熟悉,一瞬間,季明月想起【Another】所在的那條酒吧街上的塗鴉牆,明白了酒吧街背後的主人是誰。

“如您所說,龍生九子。”辦公室是感應燈,桑非晚放下茶杯走到牆前,牆面倏然亮起,像一隊衛兵迎接君主的檢閱。

他目光緊鎖于中央:“我的哥哥,很不一樣吧?”

二人循聲望去,白牆C位中,一張年輕男人的畫像叫人無法移開雙眼。

畫布約有三四米,其中的男人幾乎和桑非晚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背上一雙雪白翅膀乃神來之筆,耀目到周圍所有的作品都黯然失色。

孤月光芒太盛,喧嚣的群星啞口無言。

油畫尤其講究光影,挫拍拉刷,全靠顏料薄厚和塗抹手法營造。畫布中男人側身而坐,手持畫筆,面龐處深深淺淺的顏料紛繁疊加,逆光氛圍拉滿,至顴骨之上突然薄了下來,還用了小刮刀,刀刃一側輕挑出上翹眼尾。

頗有古韻的丹鳳眼,但從各個角度看過去都在笑,配上翅膀令其更如無邪天使。

季明月暗自回憶他看過的桑榆照片,有些驚訝。他記得桑榆長相标致,是很正統的帥哥,眼如杏仁。

不過這雙眼睛和這抹笑容實在太漂亮,他放下疑問,低聲道:“有點蒙娜麗莎的感覺了。”

“先生,你很幸運,”桑非晚歪頭,日光絢爛,将他薄薄的眼皮照得近乎透明,“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笑容。”

藝術家說話都這麽文藝範兒嗎?季明月來了句:“是您的故人?”

“是我哥哥,桑榆。”桑非晚道。

“我給他畫的。”他又重複了一遍,語調中驕傲與遺憾摻雜,“別看哥哥只大我兩歲,但他是很優秀的人,比我優秀百倍千倍,桑氏沒有他,就不會有今天的一切,我也不可能有機會站在這裏喝茶聊天。”

“只可惜天妒英才……”他揉着眼角,逐漸哽咽。

或許是風衣太久沒穿,亦或是別的什麽原因,季明月感覺刺撓,左右晃了下腦袋。

看出對面記者的猶疑,桑非晚蹭蹭鼻子,聲音因為自失而顫抖:“一個坊間八卦中來路不明的私生子,居然贊美起和自己有利益沖突的哥哥,很奇怪是吧?呵!演的!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猜你們在這樣想。”

連海眯眼看了下季明月,忙道:“我們并無此意。”

總裁慣常喜怒不形于色,表情管理能力不是蓋的,桑非晚很快恢複清淺笑意:“但我是真心的。我自小一個人在國外長大,十幾歲才回國。回來之後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國內學校有早讀有模考、要做早操要大掃除,功課也跟不上,別的同學都學橢圓雙曲線了,我連勾股定理是什麽都不知道。是哥哥和我一起上下學,不讓我受欺負,還手把手輔導我寫數學作業,我連家庭教師都沒請過。”

“雖然他的數學成績也是稀爛。”他語氣輕松地打趣。

連海和季明月俱是會心一笑。

“哥哥很有油畫天賦,人也聰明,高中上的是實驗中學最好的藝術班,他一直和爸爸說,畢業了之後是一定要出國學畫的。”桑非晚加重“畫”字的語調,“有一天我看到了他的畫板和顏料,感興趣得不得了,我那時調皮,就偷偷在他畫布上塗抹了幾筆。”

“哥哥知道了,非但沒有怪我,反而笑着說‘哎喲,我們非晚想畫畫呢’,我的油畫底子,也是他教出來的。”他歪頭凝視畫像,眼眶再度泛紅,片刻後搖頭苦笑,“他是那麽有才華的一個人,就連老天爺都嫉妒,祂老人家如果想看油畫,為什麽不找我,而是要奪走哥哥的生命?”

說話間,桑非晚擡手蓋住雙眼,卻暴露了肩頭的顫動。

連海于是道:“節哀。”

“哥哥去世這一年,多少個夜晚我輾轉反側,滿眼都是哥哥對我說‘我們非晚想畫畫’的樣子,都是他的笑臉……”桑非晚腔調喑啞,“這就是我要辦紀念畫展的原因,我要讓全世界都看到哥哥,都知道他,都對他念念不忘。說出來你們可能覺得我幼稚,但我确實依賴哥哥,從小到大,走到哪兒都要黏着他。”

話至最後,幾乎是在用氣聲。

“我很想他。”

作者有話說

秘書姐姐:家人們這都不嗑嗎?我嗑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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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gu科,是更加糾纏不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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