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赫勒騎兵
第11章 赫勒騎兵
第一套完備的“新馬具”成功制作出來後,阿斯爾便下令為所有騎兵都配上一套。
先前的工匠們得到了神使天可敦的賜福,惹得族中人人羨慕不已,這下有機會出上一份力,說不定也能得到可敦的青眼,一時間紛紛熱情高漲。
于是全族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木匠手不停歇地趕制鞍架,皮匠忙着鞣制、分割皮革,鐵匠叮叮當當地打着馬镫和蹄鐵,婦女們也幫忙縫制起鞍裙與障泥,筆直高大的桦樹一棵棵轟然倒下,流水線一樣變成一套套嶄新的馬具。
空氣中四處彌漫着木屑獨有的清香,就連小孩的木馬玩具都加上了小鞍。
有天真爛漫的孩童唱起新編的童謠,隐約唱的是“好馬配好鞍,千騎可敵萬”。
這些天阿斯爾整日都忙着不知往哪裏跑,把蘇布達留下給謝晏,自己換了匹馬代步,有時還夜不歸宿。
阿斯爾不回來,謝晏倒樂得自在。
他就趁這機會練習馬術,和姑娘們玩起馬球和叼羊的游戲,騎術日漸娴熟。
和蘇布達的感情也越來越好,一人一馬在游戲中頗有默契,十回有九回都能贏。
其中當然也有女孩子們都讓着他的緣故,但總歸是重拾自信。
他心情好了,運動量又大,連食量都變大了不少。
吃的又都是肉類和奶制品,甚至肌肉線條都變得更明顯了,薄薄的一層腹肌有了分明的塊狀,比從前在健身房刷脂還見效快。
謝晏也時常懷念現代的各種美食,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裏連像樣的調料都沒有,想做也做不出來。
只能說服自己再忍一忍,等到了南邊的城市總會有辦法。
一切都在計劃中順利進行着,唯獨還有一樣,謝晏始終沒能學會的,那就是阿斯爾那天讓蘇布達全速前進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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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哨音與普通的口哨不同,仿佛在喉嚨裏含了響片似的,音調高而穿透力強,音質十分特別。
謝晏模仿了半天,也只能發出咯痰般的渾濁聲響,恍然夢回當初學德語小舌音的時候。
可再難的顫音他都學會了,謝晏偏不信自己真學不會這“喉哨”,回到帳篷裏都仍在琢磨該怎麽發音更好。
正好這時阿斯爾興沖沖地打馬歸來,跳下馬背,還攥着馬鞭便闖進帳子裏。
滿臉都是興奮的笑意,喘息着說:“謝晏,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謝晏咳了一下,把失敗的哨聲咽回去,問他:“……看什麽?”
阿斯爾仍是笑,搖頭說:“你去看就知道了。”
呵,還賣上關子了,他倒要看看這野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順便再問問這家夥到底是怎麽發出那種聲音的,謝晏想着,起身跟上阿斯爾的步伐走出氈帳,一人一騎,一前一後策馬而去。
謝晏看草原上的景物,只覺得到處都長得差不多,阿斯爾卻能準确分辨出方向,領着他徑直來到一處山谷。
遠遠的,謝晏便聽見滾滾的馬蹄聲,嘈雜交錯如雷鳴轟隆,再靠近些還能感覺到地面震動,馬蹄踏起的煙塵讓人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一片塵土飛揚中,謝晏第一次見到赫勒人的軍營。
這處谷地位置隐蔽,面積卻不小,容納數萬人都綽綽有餘,圍欄內褐色的軍帳整齊地排列成行,還有一片圈出的寬闊平地用于操練,更遠處有溪流作為水源,山林則是騎射的獵場。
高高的瞭望臺上,斥候望見首領與可敦并辔而行,當即吹起嗚咽的號角。
伴随着角聲響起,裝備齊整的赫勒騎兵排成陣列,訓練有素地在營地入口兩側夾道歡迎。
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帶着如出一轍的激動表情,對謝晏的到來表現出極高的熱情,若不是早有軍令,大抵已忍不住歡呼慶祝。
謝晏勒馬止住腳步,先是有些驚訝,而後便是了然。
怪不得平日在聚居地見到的多是婦孺老弱,只有輪換的守衛是青壯男子,原來是都“藏”在了這裏。
阿斯爾翻身下馬,謝晏緊随其後,兩人并肩,行至營地中最大的主帳。
帳前早已搭起閱兵的高臺,阿斯爾朝謝晏遞了個邀請的眼神,謝晏挑了挑眉,饒有興味地随他登上那高臺,坐上鋪好毛皮錦毯的主位。
下方又是一陣蹄聲如雷,數千騎兵迅速在廣場上重新組成方陣,直到阿斯爾一擡手,他們才齊聲高呼。
成片的銀甲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富有異族特色的短調在山谷中蕩起回音,無論是視覺還是聽覺效果都頗為震撼。
“謝晏,你做的馬具很好用。”
阿斯爾側過臉望向謝晏,英挺的眉宇間神采飛揚。
“戰士們操練了幾日,都對這‘馬鞍’和‘馬镫’贊不絕口,他們還準備了節目,一定要演給你看。”
阿斯爾今日着了一身戎裝,亮銀色的輕甲覆在要害處,貼身的甲胄更勾勒出他寬肩窄腰、高大健碩的身材。
男人俊美的面上神色從容而隐有威嚴,配上臺下令行禁止的赫勒騎兵和軍營裏肅殺的氛圍,謝晏第一次真正對他的首領身份有了實感。
——他從來不是馴順的狼狗,而是草原上統領一方的狼王。
謝晏恍惚了一瞬,本能地察覺到某種難以言說的危險,但很快,那人臉上粲然純粹的笑又使這種感覺淡去。
“快看,開始了!”
阿斯爾的聲音喚回謝晏的注意力。
他轉頭看向下前方,只見廣場中央圍出一圈空地,伴着節奏感極強的緊密鼓點,有身手矯健的赫勒騎士縱馬躍上前來,動作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就在飛馳的駿馬背上撐着馬鞍來了個馬上倒立。
周圍的戰友們捧場地歡呼出聲,謝晏也看得瞪大眼睛,連身體都坐直起來。
這還不算完,倒立之後是馬背翻飛,那年輕的赫勒戰士在馬上簡直如履平地,借助着馬鞍和馬镫左右換着方向炫技。
緊接着,又有更多騎手加入表演。
場上霎時煙塵滾滾,衆馬奔騰,飛身躍馬、單人雙騎、騎馬拾物、馬上疊羅漢……各種驚險複雜的馬背動作令人眼花缭亂,比謝晏在自治區看過的民族風情表演還要精彩刺激,危險中又帶着一股野蠻而蓬勃的生命力,讓人不得不為之嘆服。
從他“發明”馬鞍到今天,滿打滿算也不過小半個月,還要除去中間制作和運輸的時間,不過短短數日,他們便已能做到這種程度,難道這就是血脈天賦麽?
謝晏目瞪口呆地海豹鼓掌,一直到表演結束,掌心都快要拍麻了。
阿斯爾問他好不好看,他也只知道點頭,整個人還有點發懵。
心跳仍和那場上的鼓點節奏重合,血液中隐隐泛起躁熱,也忍不住想來點什麽緊張刺激的活動發洩一番。
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謝晏又聽見阿斯爾說:“我們現在去打獵,晚上就在營中燒烤——謝晏,你會拉弓射箭嗎?”
“會啊。”
謝晏下意識回答,但有了騎馬的前車之鑒,還是補了一句:“但我會的弓箭和你們的不一樣。”
現代的複合弓與傳統弓最大的區別就是加上了滑輪以達到省力的效果,還有各種科技輔助配件,謝晏在射擊俱樂部倒是常能正中十環,但若換成赫勒人近乎原始的長弓,他能把箭射出去就很不錯了。
不是他不會,只是他們的武器太落後。
謝晏理直氣壯,沖阿斯爾擡了擡下巴:“你先給我射一個看看。”
說完後知後覺自己好像不經意開了個黃腔,謝晏臉色微紅,阿斯爾對此毫無察覺,當真去拿了自己的弓來,帶謝晏到靶場上演示。
赫勒弓仍是直拉弓,弓身較反曲弓更長,這樣的長弓拉得越開,所需的力量會有更顯著的增加。
阿斯爾的那把弓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看起來黑漆漆的,分量還挺沉,謝晏好奇地掂量了一下,一只手差點沒拿起來。
他裝作若無其事,又雙手捧着把弓還給阿斯爾。
阿斯爾單手接過長弓,輕笑了一下,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耐心放慢了動作給他看:“像這樣拿,用力拉滿,然後瞄準。”
男人戴着指環的拇指扣住弓弦,将箭尾卡在拇指與食指的指窩間,輕巧得像是沒有用力,那弓便被拉成了緊繃的滿弦。
他狹長的眼眸微眯,只聽嗖的一道破空聲響,那箭矢便直直紮進百步開外的靶心,幾乎紮透整塊靶子。
有圍觀的戰士喝起彩來,阿斯爾觀察着謝晏的神色,見他似也覺得自己這箭射得好,神情很佩服的樣子,不由像得了表揚的大狗一樣搖起無形的尾巴來。
“謝晏,你要試試嗎?”
阿斯爾期待地問。
只要謝晏想試,他便可以親自教,若是他教得好,謝晏說不定就會更喜歡他一些呢?
雖然拉不開弓會有點丢臉,但謝晏實在很好奇,這野人到底有多大的牛勁。
頓了頓,還是點點頭,反正他很快就會跑路了,以後再也見不到這些人,丢一次臉也沒什麽關系。
這樣想着,謝晏便開始摩拳擦掌。
在他上手之前,阿斯爾還特意摘下自己的指環,套在他的右手拇指上,然後才把弓遞給他:“小心一點,不要勉強。”
謝晏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鉚足了勁握緊那弓身,模仿着阿斯爾的手勢搭箭上弦,然後咬牙用力……
嗯,再咬牙,再用力……
再再再用力……
我去,什麽鬼東西!
謝晏咬牙切齒,面目扭曲,手臂瑟瑟發抖,肌肉繃緊到極限,仍只把弓弦拉出一點微不可見的弧度,扣弦的手上都被勒出了紅痕,隐隐作痛。
他好歹也是經過訓練,能拉六十磅複合弓的人,如今竟然連拉開弓弦都做不到,更別說拉滿弓了。
謝晏甚至都無法判斷,拉滿這把弓到底需要多大的拉力。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謝晏用力到臉頰漲紅,最後頹然洩氣,準備松手。
他今天才算是徹底領教到了野人恐怖的力量——如果那晚阿斯爾和他對打的時候用上全力,估計只消一拳就要跪下來求他別死。
而後來不可描述的種種,現在想來,竟也是對他手下留情了。
謝晏紅着臉,剛要放下弓箭,阿斯爾忽然從身後扶住他的手臂。
男人溫熱的掌心覆上謝晏的手背,胸膛也貼上他的後背,而後雙手握緊發力,雙臂肌肉線條随之隆起。
方才還難以撼動的弓弦倏然變得無比馴服,如行雲流水般被拉成滿月。
謝晏能感覺到羽箭飛出帶過的一陣微風,那箭旋轉着離弦而去,穩穩追上前一箭的尾羽,竟将那箭杆從中間劈成兩半,咚的一聲,再次精準地穿透了箭靶的紅心。
周遭又有喝彩的聲音響起,謝晏鬼使神差地偏頭看向阿斯爾,男人也正低頭看他,笑吟吟地說:“謝晏,你真厲害,瞄得很準。”
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剛才他在走神,根本就沒看箭靶,這野人當哄小孩子呢?
謝晏磨了磨牙,卻也沒開口反駁。
好吧,他必須得承認,這樣被捧着哄着,其實也挺爽的。
作者有話說
時隔多年終于又有榜單了,求收藏求海星求評論呀··* 謝謝寶貝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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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