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拎包跑路
第26章 拎包跑路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起來洗漱完,用過早飯便準備出發。
謝晏還背上了他平日裏都藏在床下的降落傘包,那包裏被塞得鼓囊囊的,阿斯爾好奇地問:“謝晏,為什麽要帶上它?”
“你不是說還要去打獵嗎?”
謝晏眼神閃爍,找借口解釋道:“那晚上肯定要留在營地燒烤,他們烤的肉不好吃,我自己帶香料去,還有些其他吃的。”
阿斯爾并未懷疑,怕那包袱太重,還主動提出幫謝晏背包。
“不用了。”
謝晏卻搖頭拒絕,說:“等會兒挂在馬鞍上就好了,萬一我騎着馬就想吃東西呢?還是我自己帶着更方便。”
阿斯爾便也沒再堅持,仍舊讓他騎蘇布達,自己騎另一匹馬落後一點身位與他同行。
上次去赫勒軍營還剛做出馬鞍和馬镫,這次再去,坦格裏赫勒的騎兵俨然已鳥槍換炮。
輕騎兵的戰甲制式沒有太大改動,只是材質換成了更堅韌的鋼鐵,随身的長刀與弓箭也換了新式。
重騎兵則已有了謝晏記憶中歐洲中世紀騎士的樣子,馬铠結合赫勒馬的特點做了改良,整支軍隊軍容整肅,兵甲齊備、令行禁止,完全可以想象在戰場上将會是怎樣的所向披靡。
他們這次的表演類似于現代的閱兵,仍然十足精彩,場面無比震撼,謝晏卻不像上回那樣看得認真。
他目光望着高臺下煙塵滾滾的軍陣,腦海中思緒卻已不知飄到了何處。
直到所有士兵高呼天可敦之名,他才重新集中注意力,掩飾性地鼓起掌來。
閱兵結束後便是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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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爾那柄漆黑的重弓也改換了形狀,謝晏則有專門的小弓,是阿斯爾那日試過他的臂力,特意讓工匠們給他量身定做的。
木材換了更輕的韌木,弓弦也更易拉開,外形卻和其他反曲弓沒什麽兩樣。
謝晏還不知道這是他的私人訂制,只以為是換成反曲弓後,自己又支棱起來了,用得很是順手,射靶子都能中個八九不離十。
秋季的獵物主要是鹿和犴,依舊是阿斯爾和謝晏一起,其他人各自組隊。
一回生二回熟,有阿斯爾這樣熟練的老獵手幫忙,又有了更趁手的弓,謝晏很快獵到了一頭鹿和兩只野兔。
獵物都讓阿斯爾撿起來,挂在馬背上,他自己則只帶着一個背包,驅使着白馬走在前面。
突然,他仿佛又發現了什麽新的獵物,雙腿重重一夾馬腹。
蘇布達收到指令,瞬間開始加速,載着謝晏猛地往林間沖去。
“謝晏!小心!”
山林中地形複雜,本不宜騎速過快,阿斯爾連忙也打馬追上。
但蘇布達卻在謝晏的命令下越跑越快,青年不知何時竟已學會了赫勒人特殊的喉哨,雖然發音還很稚嫩,卻已足夠讓馬兒聽懂。
白馬在樹林中左奔右突,逐漸将身後的一人一騎甩開。
謝晏坐在馬背上往前俯身,緊緊拽着馬缰,劇烈鼓動的心髒幾乎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或許是風太大,他的眼角也被吹得濕潤,臉頰幹燥生疼,鼻腔無端有些發酸。
阿斯爾追丢了謝晏,最初只以為是蘇布達調皮,謝晏又迷了路,無奈大聲喚他的名字,吹哨呼喚白馬:“謝晏!謝晏?籲——”
找了許久仍沒有找到,太陽都快要落山了,阿斯爾才隐約發覺不對。
難道謝晏遇見了什麽危險?
這山裏應當沒有猛獸,但也不排除有熊或狼群為了養膘過冬,越過界限來這片區域捕獵。
謝晏雖然很聰明,可是只有一個人、一匹馬,萬一碰到成群結隊的餓狼就糟了!
阿斯爾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便揪緊了一顆心,立即射響箭召集在附近打獵的赫勒戰士,命令所有人地毯式搜尋,務必要及時找到謝晏的蹤跡。
他一邊尋找,一邊又不禁開始懊悔自責。
往後還是不能再讓謝晏獨自騎蘇布達,這匹聰敏桀骜的白馬兒雖然神駿,卻總是讓謝晏陷入危險……
不,不能怪馬。
說到底還是他的疏忽,明知其他的馬匹追不上蘇布達,還掉以輕心,以為自己可以保護好謝晏,都是他的錯!
天色逐漸暗下來,月亮爬上了夜空,謝晏依舊沒有消息。
阿斯爾心如刀割般痛楚,恨自己為什麽沒有考慮周全,忽聽烏伊爾來報:“首領!找到了!”
他猛然勒馬,手仍抓着馬缰,定定地盯着馬下半跪的烏伊爾,語無倫次地問:“在哪裏?他沒事吧,快帶我去——”
“回禀首領,我們只找到了可敦留下的足跡。”
烏伊爾不敢擡頭,心裏也憋悶得很,不忍看見首領的神色,但還是垂着腦袋把實情說了出來。
“沒有發現遇到野獸的痕跡,應當是可敦自己走的,他沒有回王庭,而是往南面去了,我已先命人追蹤。”
“首領,薩娜她們在可敦的枕下發現了這個……”
他鼓起勇氣,擡頭站起身來,從懷裏掏出那卷起的羊皮卷,雙手捧給阿斯爾。
阿斯爾似是忽然聽不懂赫勒話了一般,怔怔地接過那物,愣了許久才遲鈍地展開來看。
上面正是謝晏的字跡,青年的赫勒語說得還算标準,寫得卻不大好看,像初學的孩童般歪歪扭扭,倒也別有一番可愛。
但此時阿斯爾看着他寫的文字,只覺得心上好似被人剜了一個大洞,一跳一跳的生疼。
“阿斯爾,我走了,勿念!蘇布達歸我,這些留給你,不要太感謝我。”
後面還畫了個笑臉一樣的符號,整張羊皮卷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發明”。
有用海水來制鹽的、用沙子來燒什麽“玻璃”的,還有砌城牆和造房子的和坊市規劃圖。
以及叫做“玉米”、“土豆”、“紅薯”的植物圖案和解釋,讓他以後若是遇見西域商人,務必要問問有沒有像這樣的作物,說是适宜在可達爾草原上種植,能做主食,養活更多人的好東西。
謝晏寫得很認真,很詳細,雖然有些亂,但看得出是在為赫勒的未來着想。
這些發明和計劃、示意圖,無疑都是極珍貴的,可對于阿斯爾來說,它們卻及不上謝晏分毫。
即使謝晏再也不做任何發明,阿斯爾依然願意将他捧在心尖上。
他是神賜的天可敦、阿斯此生唯一認定的愛人,只需要坐在王帳中等着世間所有美好入懷,阿斯爾會為他帶來他想要的一切。
阿斯爾不明白,為什麽謝晏明明也喜歡自己,卻要選擇離開。
是他做得還不夠好麽?
所以,謝晏還不夠喜歡他。
又或是天命不在坦格裏赫勒、不在他阿斯爾,謝晏才要到別處去?
如果謝晏真是想要去別的地方,阿斯爾即使心裏再不願意,也會答應他,親自送他走,只要他平安無事。
謝晏是天神的使者,可來到人間便也是肉體凡胎,會受傷、會痛,會累會餓。
阿斯爾不怕他抛棄自己,卻怕他離開後吃不好、睡不好,萬一再遇到什麽危險,也沒有人保護。
阿斯爾死死攥着那羊皮卷,手背青筋鼓起,眼底血絲通紅,聲音壓抑道:“我要再換一匹馬,要最快的馬!”
烏伊爾颔首領命:“是,首領!”
阿斯爾這廂兵荒馬亂,另一邊,謝晏早已不知道跑出了多遠。
蘇布達興奮得很,還以為主人是在和它玩呢,鉚足了勁兀自猛沖,直跑得精疲力竭才停下來,可算是撒夠了歡兒。
有汗血寶馬一半基因的白馬兒雪色的皮膚因出汗而泛起粉紅,渾身像是塗抹了蜂蜜的象牙般油亮。
謝晏怕它累壞了,就地停下駐紮,找到一處靠着大樹和灌木叢的小水泊,讓馬兒喝水、吃草,自己也點起火堆,準備吃點東西填肚子。
生火用的還是阿斯爾的火鐮,這東西在阿斯爾手上時就很聽話,像打火機一樣“噌噌”刮擦兩下便能打出火星來,謝晏用起來卻一點都不好用,努力了許久才燃起一小簇火苗。
謝晏小心翼翼地護着那火苗,添進幹柴和小塊煤炭助燃,肚子裏開始餓得咕咕叫,先啃了幾口幹糧墊着,而後拿木棍支起架子,用小陶罐燒開水來喝。
荒野求生,這也是謝晏看油管視頻的興趣範圍之一,誰還沒有崇拜過那個“嘎嘣脆雞肉味”的傳奇男人呢?
面餅和肉幹都可以吃冷的,水卻最好別喝生水,萬一喝出什麽寄生蟲或是腸胃傳染病,那可就不妙了。
陶罐中的清水逐漸煮沸,冒出咕嚕咕嚕的水泡。
謝晏在一望無垠的荒原上守着小小的火堆,望着蒸騰的熱氣發呆。
他的跑路計劃實施得比想象中更加順利,阿斯爾大概根本沒料想他會突然逃跑,可能以為他只是在山裏迷了路,他們到處找他的時間差,足夠謝晏跑出能夠追蹤的範圍。
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成功跑出來,也在沿着地圖的方向往南面走,謝晏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開心。
他總是忍不住想起阿斯爾,想到男人紅着眼喚他名字的模樣。
若是看到他留下的信,阿斯爾不會真的哭出來吧?
怎麽感覺自己有點殘忍……
謝晏垂眼撥弄着火堆,心裏生出些古怪的酸脹。
他喝了些燒過又晾涼的溫開水,就着水咽下去大半個幹硬的馕餅,總算勉強填飽了肚子。
此時已午夜過半,草原上隐約能聽見嗚嗚的風聲,還有被風裹挾而來的狼嚎似的聲音,讓人聽着就心中惴惴不安。
謝晏想過遇到狼的可能性,所以背了弓箭,找落腳地時也特意找了一棵能爬上去的歪脖子樹,吃飽喝足便打算到樹上去過夜。
白馬則被他拴在樹下休息,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正好也能發出聲響示警。
“蘇布達啊蘇布達,希望我們兩個好運吧……晚安。”
謝晏摸了摸馬兒的鬃毛,看着它溫順卧下,無聲嘆了口氣,手腳并用地艱難爬上了樹。
這孤零零的歪脖子樹,樹枝的弧度并不太好,樹杈上能坐的位置十分狹小,稍不注意就可能跌下來,樹皮又粗砺不平。
謝晏坐上去就開始後悔,手掌和屁股、大腿都被磨得泛紅生疼,但上都上來了,再下去也找不到更好的庇護所,還是只能咬牙将就。
他抱着硬邦邦的樹幹,莫名又想念起阿斯爾氈帳中柔軟的皮毛毯子——或許還有男人寬闊的後背和堅實的胸膛。
謝晏手腳僵硬,吸了吸鼻子,認命地伏在原處,強迫自己閉眼入睡。
他迷糊地打了個盹兒,半夢半醒間,突然聽見蘇布達的嘶鳴聲,猛地睜大眼睛:“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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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