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

賈環并沒有和薄菡說謊,王夫人确實要他這幾天下學了就去她房中抄佛經的。

這日是王夫人兄長王子騰夫人的壽誕,王夫人因賈母沒去,所以也不去,薛姨媽帶着姑娘們和寶釵,寶玉過去的,她們回來後王夫人就去薛姨媽屋裏坐坐,命賈環自去抄《金剛經》唪誦。

賈環便去坐在王夫人的炕上拿腔作勢地抄寫,他坐不住,佛經又很晦澀,大半不懂,不耐煩認真抄,因此總是要生事,一會兒要彩雲倒茶,一會兒要玉钏剪剪燭花,再一會兒又嫌金钏晃來晃去地礙事,擋着光了,衆丫鬟素來都厭惡他,全不去搭理。

只有彩雲和他好,倒了一鐘茶來給他,低聲勸道,“你安分些吧,何苦讨這個厭讨那個煩的。”

賈環瞅她一眼,不服氣,“我在外面謹慎些就算了,難道在自己家裏還要小心翼翼地看這些丫頭的臉色過活?這也太沒道理。我知道,你最近見寶玉總對你殷勤,就想和他好,便也開始橫三豎四地挑我毛病。”

賈環在家中向來沒有寶玉對衆丫頭的耐心勁,況他自己也自有一番不說出口的小心思,總認為就是要這樣才能看出誰對他好誰對他壞。

彩雲咬牙,向賈環頭上戳了一指頭道,“沒良心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兩人正說着,鳳姐就陪着王夫人進來了,正一長一短地說着今天酒席如何,戲文是那些。略看了賈環一眼,發現他這半天也沒抄出幾頁來。

王夫人不太管他的,也不吭聲,随賈環在炕上扭來扭去地耗時間。

不多時,寶玉也來了,見了王夫人先正經回了幾句話,然後便除了外衣靴子一頭滾進王夫人懷裏開始撒嬌。

王夫人摟着兒子愛憐不已,滿身滿臉地摩挲,寶玉就抱着她的脖子,兩人親親熱熱地說家常。

賈環看着又眼紅了,暗氣太太就顧得心疼自己兒子,偏把他拘在這兒,抄什麽佛經,寶玉玩了一天,這時能滾在娘懷裏親熱,那也該放自己和姨娘回房中歇歇才對。

寶玉那邊說了會子話,因在王子騰府上喝了酒的,臉上滾熱,王夫人便要他靜靜地躺一會兒,醒醒酒。

寶玉讓人拿來枕頭,就在王夫人的身後倒下,又叫彩雲過來替王夫人給拍着,寶玉也不肯閉眼睡,只是和彩雲說笑。

彩雲剛才被賈環見疑,這時就淡淡的不大搭理,兩只眼睛總是往賈環那裏看。

寶玉最愛和丫頭們玩笑,這時見彩雲不理他,就更要加把勁,非要逗得人家和他說笑了才行,去拉彩雲的手,“好姐姐,你也理我一理啊。”一面說,一面拉住彩雲的手不放。

彩雲看賈環那裏拿眼睛瞪他兩個,頓時急了,對寶玉道,“再鬧,我就要大聲嚷了!”

寶玉不怕她嚷,依然拉着她手笑鬧。

賈環氣得七竅生煙,暗道太太房裏這麽多把你當寶貝的丫頭你還不夠,就這一個和我好的也不放過。

正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轉念就生出個歹主意,假裝失手,将炕桌上那盞油汪汪的蠟燭向寶玉臉上一推,寶玉頓時被燙得‘哎呦’大叫一聲。

滿屋裏的人都吓一跳,急火火地湊過來看寶玉,只見滿臉滿身的油。王夫人又氣又痛,急忙命人過來給細細擦洗,一面又罵賈環。

鳳姐見狀,也急忙上炕去給收拾,她素來是看趙姨娘不順眼的,這時見王夫人急得直罵賈環,就笑道,“老三還是這麽慌腳雞似的,我就說你上不得高臺盤呢,趙姨娘平時也不好生教導你一下。”

一句話提醒了王夫人,把趙姨娘叫來痛罵了一頓,直說,“如何養出了這樣的黑心種子來,平日我不計較,你們得了意,越發上臉了!”

趙姨娘不敢多說,忍氣吞聲的,只得上前幫着一起替寶玉收拾,賈環見他親娘也被牽扯進來了,後悔不疊,平白的倒害姨娘挨頓罵,她年紀也不小了,被太太這樣當衆給個沒臉,回頭定會被丫鬟婆子們恥笑。

寶玉左邊臉上被燒起一串燎泡,幸而沒有傷到眼睛,王夫人又是心疼,又怕賈母問起難以回話,老太太素來最疼寶玉,看到傷成這樣,肯定人人都要落不是,急得又去罵趙姨娘。

寶玉道,“雖有些疼,但是也不妨事,明兒老太太問起,就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燙的。”

次日,寶玉見了賈母,雖然自己承認是自己燙的了,賈母仍免不得又把跟從的人一齊罵了一頓。

賈環提心吊膽好幾日,只怕有誰起壞心,替寶玉抱不平,把自己供到賈母那兒去,到時就算自己不受罰,趙姨娘也免不了要倒黴。這個娘雖說一貫的粗俗無趣,比他自己更加的不成體統,但到底是親娘,連累她受委屈總說不過去。

好在大家都不願拿這個事去招惹賈母,恐怕賈母愛孫心切,再搞出其它不相幹的禍事。待到寶玉那臉上的傷好了七八成,賈環才放下心來。

有了心思,就實在不願去北靜王府去敷衍了,期間薄菡派人來叫了他兩次,都被賈環找借口推脫掉,只說家裏的太太最近天天要他回去抄佛經,他走不開。

這日又聽說北靜王府宴客,将寶玉也請去了,賈環心想這下自己又可以再清靜幾天,薄菡宴客後總要再過上幾天才能想起自己。

不想第二天剛從學裏出來,就被北靜王府的人攔住,要他這次一定要去一趟,不然他們要沒法子和王爺交代了。

賈環奇怪,心說昨天才大張旗鼓的招人去王府陪他散心,今天這也不歇歇,就又想給自己講他們的詩作了?

既然一定要去,那就去吧。

到了北靜王府,薄菡正在書房裏等他,進去施了禮就不見讓起,賈環僵得腿要抽筋,覺得四周氣氛十分的不對,微擡頭去看,只見薄菡一臉寒霜,正瞪着他,愣了一下,“王爺,你這是?”

薄菡怒道,“你還有臉問?”一腳就踢了過來,賈環只覺胸口劇痛,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氣喘不上來,壓在胸口,頓時委頓在地大咳起來,咳得胸前被踢處一抽一抽地痛。

想要掙着站起來,薄菡卻不容他緩過氣來,跟上來又踢了他兩腳,這下子賈環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了,身上劇痛,薄菡雖惡劣,但很少這樣發怒的,正在不明所以,滿心驚懼,就聽他怒道,“你說,寶玉那臉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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