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向遠看着江離僵在原處,再看看他的臉色,心道:遭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江離沉下臉問:“你也覺得,我是個什麽都做不了的廢物嗎?”

向遠咽了咽口水:“我沒那麽覺得。”

江離問:“那你為什麽不讓我洗肉?”

向遠說:“因為這個臘肉很難洗,步驟多,而且很瑣碎,要慢慢學,我也是學了很久才學會的……”

他還沒說完就被江離打斷。

江離說:“我也可以學啊,你覺得我學不會嗎?”

向遠說:“我覺得你可以學會的,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練習,但是今天太晚了,我們也都餓了,要快點做飯吃。我處理臘肉比較熟練,可以快點弄好,這樣,我們才能早點吃上飯。”

江離沉默地看着向遠,似乎在評估他的話可信度。

向遠又說:“如果你想學,我以後可以慢慢教你。”

江離看着他說:“你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我?”

向遠鄭重地說:“當然是真的。”

江離說:“騙我就是小狗。”

向遠笑了:“騙你就是小狗。”

江離說:“如果你騙我,就要學狗「汪汪」叫給我聽。”

向遠笑容不變:“如果我騙你,我就學狗「汪汪」叫給你聽。”

向遠燒熱水洗臘肉,江離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打量四周,若有所思。

江離注意到角落有一個三腳架,上面架着一個相機,正在拍攝視頻。

江離指着向遠問:“你是在拍攝視頻嗎?”

向遠說:“是的。”

江離又問:“我在這裏的話,會入鏡嗎?”

向遠說:“可能會,你介意嗎?”

“有一點。”江離說。

他不希望這副自己落魄的樣子被拍下來。

向遠說:“介意的話,你可以去客廳陪我媽說話,這樣就不會拍到你了。”

江離邁出一步,又轉回來了,他想在這裏看向遠做飯,順便學習一下。

向遠回頭去拿菜刀時,卻發現江離還沒走,有些驚奇地看着他。

江離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說:“我發現我其實也沒有那麽介意,我還是留在這裏吧!”

向遠挑了挑眉:“随你。”

江離閑着無聊,搗鼓起了相機。

他發現三腳架的位置放得不對,致使相機的角度也不對。正在錄像的相機正對着牆角光線最黑的地方,向遠只有半個身子在鏡頭裏,另外半個身子出鏡了。

“你這相機和三腳架的位置不對,錄出來的視頻看着會很難受。”江離忍不住說。

“我平時都是那樣放的,那要怎麽辦?”向遠問。

“我幫你調一下。”江離說。

“謝了。”向遠邊切肉邊說。

“不客氣。”江離說。

畢竟以前是玩攝影的,江離三兩下就調了三腳架的高度和相機的角度,找到了最佳的拍攝位置。

調好位置和角度之後拍出來的視頻畫面看起來和諧了很多,光線也比之前亮了很多,向遠和整個竈臺都能入鏡了。

江離從相機屏幕上看到了屋內昏黃的燈光、向遠忙碌的身影和飄動的炊煙,心想——要是在鏡頭前放個柔光鏡,就可以拍出那種朦胧溫暖的感覺了。

“你有柔光鏡嗎?”江離問向遠。

“柔光鏡,是什麽玩意?沒有。”向遠說。

“啧。”江離嘆了口氣。

他又坐回小凳子上,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嘆了口氣。

向遠見他一副茫然又無措的樣子,對他說:“你去幫我把白菜洗了吧!用清水洗幹淨就行。”

“好。”江離雀躍得差點跳起來。

向遠分了一半位置給他,他站在向遠旁邊,費勁地把白菜一匹一匹摘下來放進鍋裏,又小心翼翼地舀水進去,然後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洗完之後又檢查一遍。

向遠眼角餘光瞥見江離洗菜的動作,發現他的動作雖然生疏又費勁,但是态度卻很認真,不由得嘴角上揚。

等江離洗完白菜,向遠的肉也洗完切好了。

洗好肉之後,向遠開始處理魚。

江離就跟在他背後轉轉悠悠。向遠轉身找東西的時候,差點撞到了他鼻子上。

“你去那邊坐着休息一會兒吧。”向遠說。

“還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江離滿懷期冀地看着他。

向遠不忍打擊他的積極性,從口袋裏抓出兩瓣大蒜,說:“幫我剝兩瓣大蒜出來吧!”

江離眉眼彎彎地接過,不過,下一瞬他就皺起了眉。

“怎麽剝?”他問向遠。

“這樣,把外面這一層幹皮剝掉。”向遠拿過一片大蒜,邊說邊剝給他看。

江離學着他的樣子,拿起一瓣大蒜剝掉,當他終于剝出一瓣大蒜的時候,忍不住咧着嘴笑了。

他獻寶一樣地把剝好的那瓣大蒜給向遠看:“你看,你看,我剝得怎麽樣?”

“太棒了”,向遠給他豎起了大拇指,“再給我把蔥、姜、蒜苗和青椒也洗出來。”

向遠說完遞給江離一個裝着蔥、姜、蒜苗和青椒的竹編小籃子。

“怎麽洗?”江離接過問,“需要去皮嗎?”

“不用,把上面沾着的泥洗幹淨就行。”向遠說。

“好的。”江離說。

江離把蔥、姜、蒜苗和青椒洗好時,向遠也把魚處理好了。

“做得很好,你去一旁歇着吧!”向遠接過籃子說。

江離于是又規規矩矩地坐回小板凳上,雙腿并攏,板正得像個小學生。

向遠餘光看見他這副小學生坐姿,覺得有點好笑。

江離看見向遠拿出一塊黃姜,刀起刀落,幾秒鐘的時間,就把一塊小黃姜切成大小均勻的姜片。

然後把一根蔥撕成幾條,綁成一個結,和部分姜片一起放入裝魚的鍋裏,加鹽後用手攪拌了幾下。

“這一步的目的是什麽?”江離問。

“去腥味。”向遠說。

江離又看見向遠利落地把青椒切丁,蒜苗切段……大鐵鍋放在竈臺上,倒入油。

江離走過來,巴巴地在一旁看着,希望找點活做。

向遠看他這副樣子,對他說:“江離,你幫我燒火吧,把柴丢進火塘裏,像這樣,會嗎?”

向遠說完給他示範了一遍。

江離學着做了一遍說:“會。”

看到燒得很旺的火,江離心中湧起一股自豪。

油溫上去後,向遠把小魚放入鍋中炸。不一會兒,魚就被炸成金黃色。香味撲鼻而來,江離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向遠見狀,用筷子夾起一個炸得金黃小魚幹給他:“嘗嘗?”

江離有些遲疑地問:“可以先吃嗎?”

以前在江家,必須要等人齊了才能吃飯。

向遠說:“可以,廚師先嘗味道嘛。”

江離誠實地說:“可我不是廚師,你才是。”

向遠說:“怎麽不是,你幫我洗菜,剝蒜,燒火,當然也是廚師,廚師又不是只能有一個。”

聽他這麽說,江離終于接過了小魚幹,他咬了一口,就聽到“咔嚓”的一聲響,随後,炸小魚幹的脆香就在他口腔中爆開來。

他忍不住對向遠說:“好好吃,這魚骨頭都炸得跟薯片一樣脆了。”

向遠笑了。

向遠把小魚幹炸好,又重新倒油進鍋裏,把蒜泥、姜片和幹辣椒用油炝香,又加入豆瓣醬、青椒塊和蒜苗段一起炒,然後加入清水。

待到水沸,便把炸好的小魚幹倒進去焖煮。

江離負責在一旁燒火在兩個人的配合之下,不一會兒就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三盤菜。

當江離吃到熱騰騰的飯菜的時候,幸福得快要流下眼淚了。

這是他這段時間,吃得最好的一頓飯了!

飯後,江離幫向遠洗碗。

他把碗全部收進鍋裏,再将燒熱的水也倒進鍋裏,擡着鍋就要去水管邊,卻被向遠喊住了。

向遠說:“江離,等等。”

江離問:“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向遠笑着說:“還沒擠洗潔精呢!”

江離愕然瞪大眼睛:“還要擠洗潔精嗎?”

“是啊。”向遠說着,拿過洗潔精擠到鍋裏,“你擡去水管邊,我拿着這兩個鍋過來跟你一起洗。”

“嗯。”江離鄭重地點了點頭,擡着鍋走了。

兩人說說笑笑一起把碗洗了。

向媽媽睡得早,跟向遠打了一聲招呼,就去睡了。

江離知道自己該走了,但是一想到那個家,他就覺得窒息。

他站在原地不動,問向遠:“你也要睡了嗎?”

如果向遠也要睡了,他就真的得走了。

“我還有一會兒,你困了?”向遠問。

“我不困。”江離忙說。

“那進屋坐坐吧!”向遠說。

“嗯。”江離跟着向遠進去。

之前做飯燒的柴火還沒完全熄滅,向遠用鏟子鏟了一些出來,兩人坐在火邊聊天。

聊着聊着,江離打了幾個哈欠。

“你困了?要不要回去睡覺?”向遠問。

聽到回去兩個字,江離一個激靈,瞌睡全醒了。

一想到要回去會見到郝戀,他就渾身不舒服。

“我不困”,江離說,“你困了嗎?”

“我也不困。”向遠說。

這時,咪咪走了過來,蹲在向遠腳邊,歪着頭,很是乖巧。

江離把它抱過來,放在自己腿上。

咪咪掙紮了幾下,江離抱得緊了一點,咪咪又看了一旁的向遠,看到向遠還在原處,就不掙紮了。

“咪咪真可愛,你在哪裏買的這只貓?”江離撫摸着咪咪的頭問。

“不是我買的。”向遠說。

“那是哪裏來的?”江離問。

“撿的。”向遠說。

“哪裏撿的?”江離追問。

向遠睨了他一眼說:“田裏。”

“噢,我也想去撿一只。”江離說。

“你也想撿一只,可以……”向遠說到一半頓住了。

“可以怎樣?”江離以為他會告訴自己怎麽樣才能撿到貓,滿懷期待地看着他。

“可以想想就算了。”向遠說。

江離頓覺大跌眼鏡。

向遠今天幹了很多活,又出去找了他爸爸,所以有些累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往常這時候他已經睡了,今天卻因為江離在,還強撐着。

江離見他看時間,意識到時間不早了。向遠應該是要睡覺了,即使他再不想離開,也得離開了。

“我要回去了。”江離起身說。

“好,需要我送你嗎?”向遠問。

“不用,我又不是小女生,還要你送。”江離笑着說,那笑容看起來有些無奈。

雖然江離說不用送,但向遠還是把他送到了門口,之後就讓他自己走了。

江離走在路上,發現空中竟然有月亮了。

月亮清冷的光輝照在山峰上,田野中,照亮了山和田的輪廓……

他路過的人家全都熄了燈,睡覺了,整個村子萬籁俱寂,一路上安靜得只聽得見蟲鳴聲。

江離忽然覺得十分孤獨,加快了腳步。

想到家裏的情況,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希望到家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睡了。

江離輕輕打開門,往裏面望了一眼,沒人。

正當他蹑手蹑腳地往樓上走時,忽然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誰?小偷?”

這聲音是郝戀的。

“來人啊,抓小偷——”郝戀叫道。

“我不是小偷。”江離忍無可忍出聲,走到門邊,打開了燈。

郝戀見到他,沒再叫人,只是不悅地看着他:“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我不回來,能上哪去?”江離忍不住回了一句。

“誰管你上哪兒去啊,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不出去找工作,也不幹活,就知道賴在家裏。”郝戀抱怨。

江離不想聽,快步上了二樓。

他進入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像一個沙包一樣把自己砸在床上。

他拉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郝戀的話引出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之前強壓下去的恐懼——他找不到工作,也不會幹活,他該怎麽辦呢?

江家回不去了,這裏他又融不進去,他該怎麽辦才好?

他的未來在哪裏?

江離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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