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趙涼的兒子

接下來的日子,我所在院落警戒更嚴.雖然費揚古讓趙明波轉告我,如果悶可以讓人陪着我出院子走走,可我反倒是不想出門了.

我可不想再遇到笨蛋給我塞信箋或是信物什麽的.也不想被對準噶爾部落的人充滿憤恨的軍士給直接喀嚓了.

雖然趙明波告訴我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可看不到前途的我整天郁悶,只想一覺睡過去後又回到了以前的世界.

費揚古真的把我當成了準噶爾大汗的女兒-----玉公主對待.不但日常用度增加了不少,量身制作的蒙古裙袍也送來了好幾套.

看來但我不喜歡,我寧可還象以前一樣.

海媽媽自從确定的知道我的身份後很少跟我打照面,牛氏雖然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但面對她的時候,我總感覺到自己好象騙子一樣充滿內疚感.

後來我聽說,海媽媽的兒子就是在歸化城防以外被噶爾丹偷襲的部隊打死的.這讓我更加感覺對不住他們,好象是我親手殺了他們的親人一樣.

我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趙明波依舊忙于公務,但他一回來就到我身邊陪着我,我不說話,他也陪着無語.

多不圖還跟以前一樣,除了陪我練功,又多出來了一項陪我面壁的事情.

窗外的月光透過打開的窗戶灑了進來.月正中天,萬物俱靜,而我卻怎麽也睡不着,只好睜大了眼睛盯着牆上班駁的影子發呆.最近一直失眠.

輾轉反側在床榻上,心中異常的煩悶,我不由得唉聲嘆氣起來.

"雷麗,你睡不着嗎?"隔壁趙明波輕輕的問道:"要麽我們去院子裏坐一會去."

"我困."我賭氣說了兩個字就緊閉上了嘴巴.

這兩天我很是煩悶自己的身份,感覺自己特別需要有人理解和幫助.而趙明波這個唯一的能給我心裏安慰的人卻在這個時候忙的整天見不到面.

"困啊?那算了."趙明波叨咕了一句,時間不長鼾聲就傳了過來.

我心中惱怒的很.這個家夥,今天就晚上回來跟我說了沒有超過幾句的話,雖然是我給他臉色故意躲開不理他的,但是他是男生啊,就不知道主動找我嗎?女生在不高興的時候耍點小脾氣也是正常的嘛!不會哄女孩子的男人真不值得喜歡.

啊!我是在喜歡趙明波,還對他有了強烈的依賴?我突然想出去吹吹風.

煩躁的穿上衣服和鞋子,我悄悄的走到院子裏.

今天大約是初七,八,彎月朦胧的籠着大地.我記得剛來的時候月亮也是如此.不覺間,我來這裏已經兩個月了.

兩個月前我還是一個思想單純而固執的二十一世紀普通女孩.兩個月後,我竟然成了一個十七世紀中華大地上大多數人痛恨的作亂首領的女兒.

這簡直是世事弄人,讓我無從适應.

不覺間來到院中那棵巨大的樹下.左右看看,小院已經陷入沉睡中,周圍悄無聲息.我一提氣,雙足點地,飛身躍上樹枝,幾下點跳,我已然站在了大樹的上面.

舉目四望,幽幽的月光下,将軍府輪廓模糊.我不覺又嘆起氣來.來到這裏兩個來月了,除了在軍營的幾天,我一直在将軍府這座牢籠般的小院裏度過.真的想到外面看看.

離開這裏?我剛有這個想法,趙明波帶着他招牌似的抹鼻子動作就闖進了我的腦海.

來到這裏趙明波為我所做的事情一點點閃過眼前."你不管我了?"那天他将噶爾丹女兒的東西送過來後,我說自己以後要獨自游歷山水時候,他說的這句話和那個時候他渴望的眼神仿佛定格在我心中一樣,讓我不覺将目光看向趙明波的卧房.一時間我感覺自己的心掙紮的厲害.

說實話,和趙明波是一個時代裏的人,在這裏也只有跟他有共同語言.身邊其他的人雖然別的都一樣,但畢竟思想差了幾百年.

..........

耳邊更鼓聲響,我擡頭望一下天空,竟然已經月沉星落,黎明将至.

舒展了一下身軀,我帶着亂成一團麻的思緒,躍下樹,悄悄回房.

此後一連幾夜,我都在三更左右獨自出來到樹上望月想事情.粗心的趙明波由于忙于公務,竟然絲毫沒有發覺出異樣.早晨我起身晚了,碰到偶爾遲了出門的他,他竟然還說練功辛苦,讓我多睡一會.我心中既為自己沒有被發現而高興,也為趙明波的遲鈍而傷心.

但更讓我郁悶的事情還在後面.

一天早晨,一陣孩子吵鬧的聲音把我從晨夢中驚醒.我很是好奇,因為自從我住在這裏,除了牛氏兩個窩在裏面角落房間裏被教訓的比貓還安靜的孩子,就沒有來過別的小孩,更別說發出這麽大聲音的叫喊.

穿戴好我走出房門,看到院子裏兩個軍士和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在和趙明波說話.多不圖和海媽媽站在了一邊看着.

"父親,懷德只不過是想來看看你的居所,有何不可?"

"父親?"我的頭嗡的一下蒙了.

那個叫懷德孩子上前幾步抱住趙明波的胳膊道:"孩兒好想象小時候一樣跟随在父親身邊啊!"

"放手,你不要這樣跟孩子般拉我."

趙明波回頭看見了我,蒼白着臉,手腳無措的推拒着他.

那個孩子不肯,仍是抱着趙明波的胳膊撒着嬌.

"多不圖,"我喊着,"是怎麽回事?"

多不圖來到我身邊,低聲道:"姑娘,剛才這兩個軍士帶了這個孩子來,說是這個孩子要見父親,他們勸慰不住,只好跟來了."

"是趙涼的孩子."我一下子想明白了.

我看了看趙明波和那個孩子,他雖然年齡不大,卻有着和趙明波現在這個身軀相似的臉龐和魁梧的身材.

"多不圖，你讓趙大人不要為難孩子,打發兩個軍士回去吧."我吩咐了多不圖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

伏身在床榻上,我才感覺自己心中難受的很,眼淚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我明明知道趙涼有一妻一妾，一個孩子十五歲,這些與趙明波毫無關系.可為什麽現在,我竟然這麽心疼?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多日的壓抑和今天突然發生的事情讓感到沮喪和絕望,我什麽也不想做,只想一個人獨自呆着.

趙明波破例沒有早早的出去,站在我門口等了很大一會,見我不肯開門,嘆着氣離開了,只是吩咐讓多不圖照顧我.牛氏送了早餐進來,陪着我坐了半晌,見我不肯吃飯也不肯說話,勸慰了幾句也只好退下.

門又打開了,我還以為是多不圖進來了,就說:"今兒我身體不适,不練功了,你出去吧."但沒有人說話,我有點詫異的轉頭,卻是趙涼的兒子----趙懷德站在門口.

"姑娘,他一定要跟你說說話."多不圖自趙懷德的身後閃出身來,他竟然沒有趙懷德身材高大.

我看了一眼抿着嘴,用冷冷目光無理的打量着我的趙懷德,說:"知道了,你下去吧."

多不圖看看我,張嘴想說什麽,早被趙懷德無視一般,直接關門擋在了外邊.

"你看起來比我年齡小."趙懷德說着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

"大小有什麽關系?"我冷冷的看着他,一種說不來的情緒讓我對他帶上了敵意.

趙懷德俊臉突的沉了下來,口氣一轉說:""我不許你纏着我的父親."

"我纏着你的父親?"我嗆了一口口水,怒目着那張尚帶着稚嫩的面孔,真想狠狠甩上去一巴掌.

"哼,"他面色一變,用跟他年齡不符合的眼神恨恨盯着我說:"你聽着,我是不許別的女人纏着我父親的,誰也不行."

"呵呵,"我反倒是被氣笑了,冷冷的說:"憑什麽說是我纏着你父親了?"

"還憑什麽?"趙懷德冷哼了一聲說:"我千裏迢迢來投奔父親,他卻只是将我安排在了一個房間,讓一個小兵照顧我,我說什麽他也只是聽着.甚至,他都不肯多跟我在一起呆上一會."

我想着趙明波面對趙懷德時候的無奈,感覺他們兩個人都是無辜的.

見我不說話,趙懷德輕輕說了一句:"女人們都寡廉少恥的,我讨厭你們."

"你給我出去!"我氣的顫抖了身子,站起來指着趙懷德說:"馬上給我滾出去."

本來就心中郁悶,現在又平白的受辱,我心中如澆了翻滾冒煙的沸油,五髒都被灼燒的哧啦帶響.

"姑娘,你怎麽了?"門外多不圖關切的問道:"要我進來嗎?"

趙懷德自椅子上站起來,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一副輕蔑的口氣說:"不會又是一個裙下之人吧,這麽關心你?"

"滾!"我将面前杯子沖趙懷德摔了過去,他一閃身,看也不看我一眼向房門走了去.

"姑娘."多不圖推開了房門,不解的看看怒氣沖沖的我,又看看将他一把推到一邊揚長而去的趙懷德.

"都給我出去."我怒吼着,沖過去把多不圖推開,将門用力插上,然後我背靠着房門慢慢的滑坐在地上,眼淚刷的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