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暖閣密談(一)

吃過飯,皇後和其他嫔妃先告退走了,康熙站起身來對衆皇子說道:"你們也早點回去吧.我留玉姑娘說說話."

我一怔,不解的看着康熙,但見他移步,還是跟了他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刮開了風,初秋的晚風帶了幾分涼意.

康熙走在前面,用和氣的口吻說:"到東暖閣說話吧.這正殿空曠,寒氣大!"

"皇上,"我躊躇着說:"您勞累一天了,早點歇了吧."

"你不敢單獨跟我說話?"康熙轉了身子看我,飄動的宮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有點幽暗,更顯得他的目光炯炯,"天色還不算晚吶."

"我是膽怯."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道:"但皇上是聖君,我不害怕."

"呵呵,"康熙笑了,道:"那就來吧."

早有太監将東暖閣燈打亮,我們說話間已經走了進去.

這東暖閣确實比正殿暖和幾分.

只是迎面一張大雕花紅木床榻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上面除了明黃被褥卧具外,一張堆了不少折子書簡的紅木矮幾擺在上面.

康熙令小太監為我搬來墊了錦繡墊子的木墩,讓我坐下,自己則盤腿坐在矮幾前.

揮手将太監也趕出去,康熙盯着我的眼睛問道:"丫頭,你喜歡北京城嗎?"

"還行."當然還行了,北京是中國首都,任何一個愛國者都是打內心裏愛着北京城.可我不能在康熙面前表現那麽狂熱,要是這大清統治者認為我對北京懷有貳心,那不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唉,都是身份惹的禍啊!

"在你眼裏,與草原相比如何?"

"這個?"我又不是草原子民,我怎麽能夠知道呢.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了.看着康熙逐漸嚴肅的神情,我心中一動道:"可惜我記憶全失,忘記了草原模樣,無法相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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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費揚古确實說過你失去了原先的記憶."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身上不怒而威的氣勢油然流露.但我毫不畏懼的回視,道:"要是沒有失去記憶,或許我不會來到這裏."

康熙道:"恩,不說這些了,你在這裏住的可習慣?"

我衷心的說道:"習慣.還要謝謝皇上賜予的宅院."

"呵呵,"康熙笑着道:"說來你還要謝謝胤禔,那宅院原是他的一個外宅."

我似笑非笑的說道:"還是要感謝皇上,若沒有皇上的主張,小女子在京城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啊!"

"見解獨到啊!"康熙将身子靠在被褥上,微笑着看着我,道:"我現在開始相信你有預測異能了."

老臉一紅,我趁康熙不注意伸了下舌頭,慶幸自己還懂點歷史知識.

康熙方要再開口說話,門口有太監傳信道:"寧壽宮安公公求見."

"傳."康熙對我抱歉一笑.

我知識淺薄,當然不知道這寧壽宮所住何人.書中暗表,這慈仁宮住的是孝惠章皇太後-----順治的第二位妻子.這孝惠章皇後生性溫和,無有子女,卻很是喜歡孩子.在康熙出生後,對他寵愛有加.康熙因生母早逝,對這太後也很是尊重.時不時去請安問候.這些是我以後才知道的.

卻說東暖閣門簾一挑,一個太監奔了進來.

"皇上,"這太監神情慌張,道:"太後今兒忽然暈倒,現在還沒有醒來呢."

"什麽?"康熙一下子緊張起來.偏身下來,道:"太後暈倒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不早報上來."

小太監砰的跪倒,連連叩頭道:"太後是中午前暈倒的,小的們早傳了太醫為太後診治."

"那還羅嗦什麽,快帶我去寧壽宮."康熙轉頭對我說:"玉姑娘,你先在這裏小坐一會."

"是."我當然知道太後是皇上的媽,這個時候康熙慌亂,我雖然想走,卻不敢開口.

早有外面太監進來侍侯,很快,康熙便和他們走了出去.

剛才康熙在這裏,由于他帶給我的壓迫感,總覺得這裏滿蕩蕩的,此時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這裏的時候,又感覺這裏出奇的空落.

外面風加大吹起了門簾,倏然而進的風讓我不自覺打了一個寒戰.

見空蕩蕩的房間除了我就只剩下滿室的燈光了,我放松的伸展了一下雙臂,幹脆站起身來做起了熱身的體操.

真是運動産生熱量,等我一頓張牙舞爪的運動結束,身上開始熱忽忽的.

既然站起來了,我也不想再象剛才一樣呆瓜似的坐下了,幹脆在東暖閣溜達起來.

在西面牆的位置,我看到了一個書架.上面滿滿的全是書.我很是高興,連忙走到前面,借着宮燈柔和的光,我傻眼了.書是不少,但書脊上不是一道道彎曲的滿文就是繁體字.在一堆書中,我只看明白了一個字,玉.随便抽出一本書來,滿篇的繁體字讓我眼暈.

無聊的放下書,我在房間轉了幾圈.這等人的滋味真難受,尤其是等一個一句話就可能要你腦袋,但一句話也可以讓你一輩子錦衣玉食的皇帝更是難受.可喜的是此時這裏只有我一個,随便怎麽不淑女也只有自己知道.

等了好長時間,小太監都進來換過一次宮燈裏的蠟燭了康熙也沒有回來.我的困意卻逐漸上來了.

四下看看沒有人,我幹脆跑過去掩住了房門,然後坐在床上的紅木矮幾前用手扶住頭打瞌睡.

我是想好了,等門一動,我馬上跳下來,估計正好跳到我的凳子前,看上去應該象是迎接皇上的樣子.嘿嘿,象我這樣能坐在康熙床榻上打瞌睡的人應該算是少數了吧.

我先是用手扶着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後來頭慢慢接近幾面,到最後,我幹脆頭枕着胳膊在紅木幾上睡着了.

很快,我進入了夢鄉:依舊是高考前,父親和秋姨在廚房忙碌,姥姥笑不攏嘴的幫着收拾飯桌.而我則在自己的房間,用一塊幹淨的毛巾,擦着媽媽的遺像."吃飯了,姐姐,出來吃飯."雷鳴在我的門口喊我.

"雷麗,出來吃飯."一個溫和的女人的聲音,是秋姨.

我抱着一個東西從房間出來,目不斜視的走到圍坐了家人的飯桌前.

"你起來."我盯着父親身邊的秋姨.

"麗麗,"姥姥在一邊說:"過來挨着我做."

"我不."我堅決的看着那個占了我母親位置的女人.

秋姨站起來,說:"媽,讓小麗坐這裏好了."

我哼了一聲,将抱在手中的東西掀去了毛巾放到了秋姨剛坐過的位置.

"這才是我媽媽."我冷冷的說.

"你....."父親站起身來,瞪着我.

秋姨臉色變得蒼白,身子搖晃了一下,然後轉身跑回了房間.

"媽媽."李虹哇的哭了起來,下了椅子,去追秋姨.

"你,你......"姥姥哆嗦了嘴唇走到我面前.啪,一個耳光甩到了我的臉上.

"只有她是我媽媽."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指着媽媽的遺像大叫:"她才是我媽媽."

........

當康熙跨進東暖閣門的時候,正好聽到一聲高叫,"她才是我媽媽."接着,他看到被他冷落在這裏的少女蹙了眉頭爬在紅木矮幾上嘴角顫抖,緊閉的眼眶裏,正流出眼淚來.昏黃的宮燈正照在了她的臉龐上,淚珠讓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在慢慢滾落.

他不禁放慢了腳步,輕輕走上前去.

夢境就如放電影，嘎然停止了，我抽了兩下鼻子，仍不肯睜開眼睛。我真不明白，夢為什麽總是停留在以前，我發誓，如果能回到以前我的世界，我一定好好的對待身邊的任何一個親人，決不在做傷害他們感情的事情。

忽然，我感覺面前有人，猛的睜開眼睛，就這樣跟康熙面對面了。

“你醒了？”康熙手中拿了一條袍子，正為我披在身上，見我醒來說道：“小心着涼。”

“謝謝你。。。。。。”，下一刻我反應了過來，連忙跳下床不好意思的道“康熙--------皇上！”

跟在康熙身後的太監厲聲喝道：“放肆！”

我一驚，自己真是被驢踢了腦袋，怎麽能這麽稱呼皇上呢。

“小毛子！”康熙制止住對我虎視眈眈的太監，轉向我說：“今天晚了，你先回去吧，回頭朕再傳你進宮。”

“謝皇上！”我低着頭，連忙想退出房門，卻不留心康熙為我披上的長袍由于自己匆忙一跳而拖在地上，這一倒退踩了上去，剎那間我向後倒去。

“小心！”康熙身子比聲音還快，我也在瞬間一翻身，然後我們竟然面對面擁在一起。

“啊！”我輕叫了一聲，連忙從康熙懷了掙出身來，一張臉燒的通紅。慌亂不成聲的說道：“玉兒告退，告退了。”

“回去吧。”康熙面色不變，轉身與身邊小毛子道：“送玉姑娘出去。”

我随着小毛子走出去了很遠才想起自己身上還披着康熙的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