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生死別離(一)

“阿爸,阿爸”奔波了一天的噶爾丹在睡夢中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呼喚。這個聲音似乎很是陌生,但好像又在哪裏聽到過。

“阿爸,阿爸。”聲音愈來愈急切,也越來越近。噶爾丹努力睜開了疲憊的雙眼,他看到在臨時搭起的帳篷內突然閃現出幽幽的光芒,一個少女的身影逐漸顯現了出來。

“十一。”噶爾丹一見少女的面容欣喜萬分,這正是他一直牽挂着的女兒,玉公主。他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十一從來沒有喊過他父親。

“阿爸,”十一又喚了一聲,目光裏充滿了熱切,但她的身子在噶爾丹靠近的時候還是似乎怕受到侵擾一般向後退去,她用手攔了一下說道:“別過來,女兒是來跟你辭別的。”

“什麽?”噶爾丹驚問道:“我兒要到哪裏去?”

“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十一忍住眼淚,俯身一拜,幽幽的說道:“女兒只求以後阿爸能善待我的母親。”

“十一,我不讓你再去冒險了。”噶爾丹上前一步說道:“你就随了你的母親在一起,我們一家人生死在一起不是更好。”

十一神色凄然,一副疲憊不堪的神情,她想要說什麽,面色變了好幾次到最後卻只是慘笑着道:“女兒先去了。”說着身影越來越模糊。

噶爾丹只感覺到心中如有一把尖刀在心中狠狠的挖了一下,痛徹全身,“女兒,”他吟叫了一聲,渾身一顫,從夢中醒了過來。

慢慢的睜開眼睛,黑漆漆的帳篷頂在昏黃的燭光下低低的壓在了頭頂,噶爾丹心中突然湧上了些許不祥的感覺,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終于他一把掀開了毛毯,翻身坐了起來。

一把火從胸腹中竄了出來,噶爾丹只感覺心裏備受煎烤,口中更是焦渴的厲害。在朦胧的燭光中。他伸手去拿擱置在一邊的茶壺,茶碗,誰知手卻抖的厲害,剛拿起的茶碗竟然嘭的掉在地上。

噶爾丹一下子就想起了日前與沙俄使者會面的情形。

那沙俄使者見到噶爾丹,完全沒有了以前的殷勤,态度來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當噶爾丹提出幾個月前約定好的沙俄出三萬快槍兵幫助敵對清軍的時候,那使者全然否定了以前的約定,還在言語之間将沙俄與準噶爾部落之間的關系撇開了十萬八千裏。

想想那個使者傲然的神情,噶爾丹只感覺自己好像是追讨的乞兒,到現在心中還是憤恨不已。

此時,白天的不快,和剛才莫名的夢摻和在一起,噶爾丹只感覺到心中滿是悲痛和憤怒,他擡起手來,将餘下的茶碗,茶壺用手一掃而落。

外面的侍衛聽到響聲連忙奔了進來恐慌問安。那噶爾丹卻不跟他們啰嗦,大手一揮,道:“傳令下去,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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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拔。”

準噶爾駐軍的大營的內營,噶爾丹的可墩阿奴帳篷內。

可墩阿奴正蹙了眉頭看着面前跪着的塔娜。此時帳篷內只有她們母女二人和塔塔花三人。

站立在阿奴身後的塔塔花幾次偷觑阿奴的臉色,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她沒有想到可墩阿奴會發這麽大的脾氣。竟然在塔娜還沒有說完事情就給了塔娜一個耳光。

塔娜心中委屈萬分,從小到大無論自己如何調皮母親都沒有對自己動一手指頭,此時不僅挨了一巴掌,還被罰跪下說話,這讓她不禁又怕又恨,眼淚就刷刷的掉了下來。

阿奴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塔娜問道:“說,剛才到底怎麽回事?”

塔娜脖子一扭不肯回話,過了一會,塔塔花只好上前說道:“可墩,方才。。。。。。”

“你閉嘴。”阿奴的兩條倒豎,厲聲道:“我在問塔娜話。”

“是,可墩,”塔塔花從來沒有見過阿奴如此生氣,被唬住了,只好喏喏退後。

“塔娜,”阿奴轉而訓斥塔娜道:“我只告訴你,現在正值部落多事之秋,你怎麽還能作出這樣的事情來?”

“不過是漢賊賤人。”塔娜抹一下眼睛道:“這難道不是母後你所想要的嗎?”

“混賬!”阿奴被激怒了,反手又給了塔娜一個耳光道:“你不禁不能識得大體,還要胡言亂語,真個的讓母後生氣。你難道不知道大汗就要回營了麽,還要作出這等事情?“

塔娜再次被打,一時氣憤不已,竟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漲紅了臉哽咽的說道:“母後,你從來沒有打罵過我,現在竟然為了那漢賊母女打我,我,我。。。。。。”塔娜說着,哽咽的說不下去了,掩面奔了出去。

塔塔花知道塔娜生性急躁,顧不得阿奴暴怒,硬着頭皮說道:“是奴婢擅作主張,與公主無關,還請可墩降罪。”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到阿奴的表情。塔塔花見她對自己不做理睬,心中正在忐忑不安,卻聽得阿奴冷聲道:“還不趕緊去追公主。”

“是,是,”塔塔花嘴裏答應着,連忙向門口奔去。

看着塔塔花奔出帳篷,阿奴一下子跌坐了下去,臉上滿是沮喪。我在狹窄黑暗的空間中好像是過了一個世界,十一身上發生的事情我能聽到耳邊,卻不能看到。只是感覺自己很是憋悶。突然,我只覺得頭頂一輕,随即很是舒坦,我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慢慢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漂亮,精致的臉頰,我只是感覺她很是親切,也很熟悉。在我還在看着她發呆的時候,趙明波靠近了過來提醒着說道:“公主,玉妃娘娘一直守着你呢。”

是玉妃,是我這具軀體的娘親。想着十一的囑托,我想着喊一聲娘親,可話語在腦海裏盤旋了半天,我卻喊了一句:“媽媽。”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我也是在看到趙明波給我使眼色後,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在這個時代,哪有這樣稱呼親娘的啊。

“公主請喝水。”還是趙明波反映快,用水囊為我解了困境。

見我醒來,大家決定稍作休憩繼續前行。

我自醒來後感覺精力充沛,渾身并無不适之處。可能是十一的魂魄離開的緣故,我甚至感覺身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暢。

我剛要拉了趙明波到一邊說話,玉妃走了過來看着我說道:“玉兒,你過來,娘有話跟你說。”

“好。”我只好答應,随着她到距離大家休息的地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玉妃在與我單獨相處後,她先是用審視的目光看了我一會,突然伸手将我拉到跟前,翻起了我的衣袖看我手臂,嘴中說道:“手臂上有胎記,這不會錯啊?”

我心中猛地一顫,嘴裏問道:“娘親,怎麽了?”

“你不是我的玉兒!”玉妃肯定的說道:“你是誰,為什麽跟玉兒一模一樣。卻不是她本人?”

我沒有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內被玉妃看出破綻,心中雖然有些着急,但在嘴上還是說道:“娘親,你怎麽不認玉兒了,我就是你的玉兒啊。”

“你不是!”玉妃問道:“你們把我的玉兒藏到那裏了?”

“這個,”我躊躇了說道:“你也看到了我身上的胎記。我确實是玉兒,只是好像失去了一些記憶。”

“不,你不是玉兒。”玉妃搖着頭說道:“你的眼神,你的行動舉止跟玉兒毫不相同。我是她娘親,就是你走出去一個步子,我都能感覺到你跟玉兒的不同。”

“也許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吧。”我還在勉強遮掩道:“過些日子也許就能想起一切了。”

玉妃看了我一眼,眸子蒙上了一層霧水道:“什麽也不別說了,我只想知道現在我的玉兒如何了。”

“這個,”我偷看了她一眼,說道:“娘親還是等跟我一起歸隐田間之後再看究竟吧。”

“不,你馬上告訴我。”玉妃的臉上是一片堅定。

“這個說來很難以理解也很難解釋,”見玉妃堅決,我咬了一下嘴唇接着說:“說簡單點,我的身子是玉公主的,魂魄是一個來自未來世界的。”

“你說的那是什麽意思?”玉妃一向柔和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淩厲起來,她一把抓住我叫道:“剛才你說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那是真的!”雖然我心中很是不忍心将這殘酷的真相告訴玉妃,但不得不将她的一絲幻想給擊破。口中說道:“玉妃娘娘自己心中都明白,但只是不想承認這個現實。”

“我的玉兒,”玉妃看着我的眼神從尖銳,淩厲逐漸轉的絕望起來,她頹廢的将手收回,慢慢的癱坐在了地上。

“玉妃娘娘,”我嘴裏喊着忙過去攙扶,卻發現她已經暈了過去。

我守在玉妃身邊,心中很是難過。十一曾經說過将母親托付給我照顧,我本想借用十一的身份将玉妃帶走,可現在就被玉妃發現了,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在不遠地方的趙明波他們發現了這邊的狀況都連忙圍了過來,我們守着玉妃,一直過了半個都時辰她才悠悠醒來。

醒來後的玉妃沒有像我想象中的哭天搶地,她只是在看到我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複雜的東西。

“我要回部落。”玉妃靜靜的看着遠處與我們說道:“馬上起程。”

“不要。”我剛要出口阻攔,玉妃的目光轉了過來,裏面那種掩不住的哀傷和絕望讓我一下子将話噎了下去,一時間我對自己占據了十一的軀體感到了深深的歉意。

趙明波和多不圖的目光都看了過來,我一臉無奈,表示自己對留下玉妃無能為力。在心中我甚至感覺玉妃看到我後就會想起十一,會心中難過。

玉妃見我們三個不說話,對還跟在她身邊的兩個侍女說道:“我們走。”說完便徒步走了出去。

見玉妃态度堅決,知道是徹底辜負了十一的囑托,我心中很是難受,但無奈,只好與趙明波商量了一下,分了三匹馬和食物,水等東西給她們,便眼睜睜的看這玉妃三人一縱馬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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