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寧睡不醒

多不圖為了救我，用身子代替我受了一箭，然後在我的懷中死去。

一年時間的相處，我早已經把多不圖當成了一個親人，當眼睜睜的看着他咽氣後，我心疼欲絕，一時竟然昏了過去。

當我有了意識的時候，我只感覺自己到了一個大霧彌漫的地方。明明記得天已經黑了下來，在這裏卻只感覺才到了黃昏，薄紗一樣的白霧在身邊流動。

我突然有些興奮，難道月光寶盒的故事是真的，我們又回到了遇見準噶爾軍隊前的時光，那就太好了，剛才只是差了一點時間就能進入樹林，那多不圖就可以不為我用身子擋箭了，他也可以不死了。

想着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連忙呼喚着多不圖的名字。可令我失望的是四下寂靜無聲，只有我的呼喚聲在空中回蕩。

“多不圖，”我最後呼喚了一聲，終于失望的癱坐在地上。

“公主，”當我捧住頭絕望的啜泣的時候，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你怎麽在這裏？”

是多不圖的聲音，我連忙擡起頭來，多不圖就站在我身邊。

“你沒有死是不是，我就知道咱們三個人是不能分開的。”我顧不得擦臉上的淚水，一把拉住多不圖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你剛才肯定只是暈了過去。”

我的手拉住了多不圖的手，可他的手涼的厲害，竟然讓我打了一個寒戰。多不圖開口道：“公主不要看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你不能在這裏待着。”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我剛要開口反駁多不圖的話，但馬上就閉住了嘴巴，我看到在多不圖身邊一黑一白的站着兩個人。

見我的目光看過去，那個一身白衣，臉頰也蒼白的跟紙一樣的人說道：“不用想了，咱們就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那個黑衣黑臉的人接口道：“這裏是幽冥地界，你趕緊回到你來的地方。”

“我不。”我尖叫一聲，緊緊拉住多不圖道：“你們不許将他帶走。”

“這個可由不得你。”那白無常道：“你難道不知道‘閻王叫你三更死，哪能容你到五更’這句話嗎？”

黑無常也說道：“你快閃開，要麽那管你是公主、村姑的，咱家這裏可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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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圖見我激動，連忙拉了我一下說道：“公主，你還是回去吧，多不圖有你和趙大人這麽的照顧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我要帶你回去。”我一拉多不圖将他帶到我身後，然後狠狠的瞪着黑白無常。

白無常和黑無常兩個顯然被我的舉動給驚住了，兩個人相對看了一眼，白無常喝道：“大膽，竟然在幽冥地界鬧事。”黑無常怒道：“胡鬧，不怕受到天譴地罰嗎？”

“不怕，”我拉着多不圖一邊後退着一邊喊道：“反正要将他帶走我是不答應的。”

黑白無常兩個人很是憤怒，用殺人的目光瞪着我，卻似乎是有什麽顧忌，只是在我三尺遠的地方跟着我移動，沒有逼到近前來。

“公主你這是何苦。”多不圖說道：“要是因此讓你有什麽閃失，多不圖怎能安心呢。”

“不許說話。”我喝住多不圖，轉而跟黑白無常對峙。

我早豁出去了，繼續對着黑白無常喊道：“你們不許跟着我。”

白無常皺着眉頭道：“咱們是一時可憐你才讓你見他一面，你這樣鬧沒有好處的。”

“就是。”黑無常接話道：“你以為你能帶着他走到那裏去？”

“不用你管。”我說道：“反正只要你們不帶他走我就謝謝你們了。”

“你，”黑白無常齊聲嘆了一聲，說道：“你真以為這鬼府幽冥是尋常地界，能讓人來去自由。還是讓你見識一下吧。”

他們兩個說完就不見了，此時霧氣一轉，竟然由白霧轉成了黑氣騰騰的煙霧，然後只聽得一聲尖利的叫聲後，許多呼喊，慘叫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放眼看去，只見煙霧中慢慢出現了許多張牙舞爪的鬼魄游魂，他們慢慢圍了上來，一個個身子僵硬，目光呆滞，大有上來将我與多不圖撕個粉碎的樣子。

“公主，你還是走吧。”多不圖身子一僵，說道：“你是公主一般鬼魄不敢近得你的身邊。但你在這裏待的時間長了，我怕對你不好。”

“我不走，”我轉臉看這多不圖道：“你是為我而傷到性命，我不能棄你而去。多不圖，你一定要相信我能帶你離開這裏。”

“可是，”多不圖還要勸導我，被我截口道：“不要再勸說我了，我決心已定。”

我的話音方落，身邊的衆多鬼魄和濃霧竟然慢慢的消失了，出現在眼前的是另外一種境界。只見藍天白雲，熱鬧熙攘的小鎮上，我與多不圖就站在鎮子的街上。

早就聽說過鬼城鬼市什麽的，此時，我睜大眼睛追着看來往的行人，只見他們走路言談毫無異樣。根本不是小說和電影裏演的那樣的黑暗陰沉。

正在疑惑間，有一個梳着雙髻的小丫頭來到了我們跟前。

“小姐，公子，夫人有請。”小丫頭看着我和多不圖，笑語盈盈的對我們施禮，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家夫人？”我疑惑的看着小丫頭問道：“她是誰啊，認識我們嗎？”

“那是當然了。”小丫頭笑道：“我們夫人就知道你有此一問，她說了，你去了自己就知道了。”

剛到此地就有人要見我，這讓頗有冒險思想的我反倒一口答應了。帶這滿腦子問號，我拉了多不圖跟在小丫頭後面向鎮子裏面走去。

一路上只見茶館酒樓人來人往，一排溜的小攤雜耍上挑揀東西和講價讨價的人聲喧嘩。看着這無異于人世間的小鎮，我只感覺自己一下子愛上了這裏。

順着路轉了兩個彎，小丫頭帶着我們兩個在一座威風十足的朱紅大門樓前停了下來。

“小姐，公子，”小丫頭停下腳步笑嘻嘻的對我說道：“你們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去讓門房上告知夫人。”

見我點頭，小丫頭上前去與看門的人說了一聲，時間不長，只見朱紅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個一身貴夫人打扮的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奔了出來。

我的眼睛一下子直了，這個貴夫人正是那個文明世界裏我的母親。雖然她現在穿了一身古代衣服的裝扮，但一直萦繞在我心中的模樣卻毫無改變。

“女兒，”母親喊了一聲，奔到我的面前将我抱住道：“終于讓我看到你了。”

“媽媽。”等我反映過來，也一把抱住母親，眼淚唰的掉了下來。

“參見公主。”周圍的人口中喊着，都齊刷刷的跪倒在地。就只剩下多不圖突兀的站在我的身邊。

見多不圖也要俯身下跪，我連忙從母親懷中出來，一邊招呼別人起身，一邊拉了多不圖對着母親說道：“這個是我的好兄弟。”

“我知道了。”母親微笑道：“我兒既然在這裏還要暫時待上一段時間，我們還是回去再敘話吧。”

這一敘話就是幾天過去了。每天我與多不圖和母親在花園亭臺裏品茗聊天，要麽就是在大廳裏邊欣賞歌舞邊品嘗美食。當然我早問清楚了心中的疑惑。母親告訴我說，她剛來這裏還是靠着雙手勞動過活，可過來不久突然有一天她跟做夢一樣就被人帶到這裏了，然後她就成了這裏的主人。據說是因為我是公主的身份，并且在陽間做善事為母親帶來的這些東西。

我可沒有想到自己在陽間的作為能為親人在陰間增福添財，心中頗有觸動，想着這世間真的有天理循環，輪回報應這一說，以後做事還是以善為本。

這日子一過就是十幾天出去了，天天承歡于母親膝下，眼看着多不圖活生生的在自己跟前，我感到心中很是快樂。雖然少了趙明波在身邊心中有些相思，但對這種脫離了人世間的瑣碎争鬥的生活還是很滿意。

這天我剛與母親和多不圖在花廳裏的酒席前坐下，只感覺心中有些難受，然後就聽到了仿佛來自天宇之外的聲音。那聲音先是模糊，越來越近後聽得出卻是大聲喧唱《般若波羅密》的梵音。

一時間，我感覺自己精神有些恍惚，不由的站起身來。母親和多不圖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兩個人也站了起來，只聽得母親說道：“女兒，到了你回去的時間了，你放心，以後有我照顧多不圖。”

多不圖雖然滿是依戀，但還是催促道：“公主，你還是快回去吧。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

我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一手拉了母親，一手拉了多不圖，我突然感覺就這樣過下去也很快樂。這裏的生活不是自己追求的嗎？

心中正在想着，突然覺得身邊好似多出了點什麽一樣，回頭一看，确是滿臉無可奈何的黑白無常，他們兩個對我一笑道：“該是送你回去的時候了。”

剛要說我不想走，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耳朵，“聚有緣分，離有時間，一食一飯，皆有安排．”這聲音不是絕塵大師的又會是誰呢。

“大師，”我叫道：“我不要回去了，我要留在這裏。”是的，我真的想留在這裏，在這裏有母親，有多不圖，我的心已經無所求了。

“施主，天地有界，人鬼殊途。你能在這裏已經是破了規矩，還是早點回去吧。”絕塵說完梵音又起，黑白無常架起我的胳膊就走。

“我不要走，”我想拉住母親和多不圖的，可他們早被黑白無常落在了後面，然後我就被帶到了一個黑暗的世界裏。

心中一個聲音再回蕩着，“我不要離開母親和多不圖，我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