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XXVI

-Chapter 26-

發生了那樣危險的事情,他卻如此輕描淡寫, 絲毫不當一回事似的, 倒還有心情提醒她——

梅衫衫的火氣又有要往上冒的趨勢, 連忙端起茶喝了一口。

轉念又一想,她生氣是完全有正當理由的——她剛到手的小肥羊, 羊毛還沒薅夠,就有人想給她宰了?!

“別生氣了……”衛修觑着她的臉色, “這回是我太大意了, 以後會小心的。倒是你那輛車, 安全起見還是暫時不要開了,免得被我連累……”

“是誰?”

“……嗯?”

她問得突兀,衛修一開始沒明白, 反應過來, 張了張口, 卻是面露猶豫。

周伯在一旁急死。

人家梅小姐都沖冠一怒為藍顏了,你在那邊猶豫個什麽勁兒?趕緊竹筒倒豆子,把這些年的孤苦委屈講得要多悲慘有多悲慘吶!女人都是心軟的,說不定就把你抱懷裏哄了呢?

因憐生愛, 也是愛啊。

“不方便告訴我嗎?”梅衫衫頓了一下,不再堅持,“那好吧, 我明白了。”

就要再問起那幅據說有問題的畫。

“不是的!”衛修有些慌了,“只是說來話長,而且這些事情我都會處理好, 你真的完全不用擔心……我現在說還來得及嗎?”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怎麽看都有點委屈巴巴的,梅衫衫憋着的一肚子火像是氣球被松開了紮口,倏然一下散得差不多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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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剛開口,手機在手袋裏叮鈴鈴地響了起來。這鈴聲……

“稍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匆匆對衛修說了一句,她拿出手機,走到露臺上接了起來。

沒一會兒,她回轉,卻是要告辭:“抱歉,我有急事得回家一趟。這件事,還有畫的問題,回頭再說?或者畫的問題,你可以把細節的照片拍下來發給我,我讓人過來檢查。”

“出什麽事了嗎?”衛修站起身,“我跟你一起……”

“——不要!”

梅衫衫意識到自己拒絕得太突兀太大聲,略有些尴尬,又問,“呃,可以用一下你的私人電梯嗎?”

衛修眯起眼睛,“你不是要回家嗎?”

他的電梯,可通不到她家裏,只能通往一樓大廳。她為什麽要先去一樓,再回家?

“我……”梅衫衫遲疑一瞬,索性實話實說,“我先生回來了。從剛才的談話,我推測衛先生既然行蹤都小心不讓外人探知,那麽住處想必也不願意随意洩露。另外,望梅軒與客戶之間也有保密條款,你的一切隐私信息,我都有義務保證不洩露給第三方——包括我先生在內。”

我先生。

衛修的大腦,像是在聽到這三個字後,就成了一臺被病毒感染的電腦一樣,完全無法再正常工作。

她的一大段解釋,他都聽到了,卻根本沒法處理——什麽保密不保密的,什麽義務——他只知道,姓餘的回來了,就像皇帝駕臨似的,她得放下一切去接駕;而他像個見不得光的奸夫……不,連奸夫都算不上,只是個“客戶”。她還得繞個圈子,裝作從外面回去,也不願讓姓餘的知道他的存在。

原來天堂到地獄,真的只有一線之間。

可她分明就不喜歡姓餘的,不喜歡到給他用從垃圾桶裏撿的盤子幹吃面包。

難道是他理解錯了嗎?

餘致遠的來電鈴聲,也是特別的……

“……不方便的話,我還是用公用電梯好了,”梅衫衫拿不準他盯着她不說話是什麽意思,餘致遠不打招呼突然上門已經夠煩了,她想應該也不至于撞上別人導致穿幫,“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回頭再跟你聯系。”

便轉身要走。

“——周伯,帶梅小姐去電梯。”

語氣是仿佛能把整個室內的氣壓都降下來的冰冷。

梅衫衫不安地回頭,映入視線的只有他上樓的背影。肩寬腿長,颀長挺拔,脊背挺得很直,卻無端有一種形單影只的脆弱感。

“梅小姐,這邊請。”

周伯的聲音讓梅衫衫回神,她顧不上再糾結,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她似乎聽到樓上傳來一聲家具倒地的砰響,随即電梯門徹底的合上,微微的失重感,将她向下帶去。

周伯嘆了口氣。

他在樓上主卧裏找到坐在床沿上,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的衛修。椅子橫七豎八地躺在房間中央,木質地板被砸出了明顯的凹痕。

“阿修?”

周伯沒像平時一樣叫他少爺,而是用了更親近的稱呼,“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

“不想聽,”衛修向後仰倒在床上,拉過枕頭蓋住臉,聲音悶悶的,“出去。”

“是關于梅小姐……”

“說了不聽!”衛修吼,手臂在床頭摸索,抓到另一個枕頭,胡亂朝門口狠狠丢去,“出去!!”

周伯輕松接住枕頭,抱着枕頭道,“為了防止你以後追悔莫及,我還是要說——你知道,我幹了大半輩子特勤工作,擅長的活計很多,潛伏、揍人、測謊、刑訊……察言觀色方面,我自诩還是有些經驗的。”

衛修毫無聲息。

周伯不管他在沒在聽,反正繼續說:“剛才梅小姐兩次提到她先生時,雖然稍縱即逝,但她當時的微表情,我基本可以肯定是厭煩……”

“不用安慰我。”有氣無力的聲音打斷他,“說完了,就出去吧。”

周伯還沒完:“不管你信不信,人在談到自己喜歡的人和不喜歡的人時,身體語言是完全不同的,眼梢、眉間、唇角,身體的朝向、是否放松……她在那一瞬間,不,是兩瞬間的表現,絕不是提到自己親密的另一半時該有的輕松愉悅,或是迫不及待想見到對方,相反,她表現出了一定的壓力和抵觸。”

衛修遲疑着坐了起來,“……壓力?抵觸?”

“是的,”周伯肯定,“另外有一點我不是很能确定,兩次提到她先生時,她的微表情中還有說謊的特征……可這又不是謊言?”

衛修劍眉緊鎖。他再不願意面對,餘致遠也的确是她的丈夫,她為什麽表現得像是說謊了?

“梅小姐是個很克制的人,她應該十分習慣于隐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可她對你的擔心和關切,是真的。”

“我知道,”衛修喃喃道,“可就算對萍水相逢的人,她還是一樣會關心……”

他其實只在醫院那晚見過她那一面。

她臨走時說,會第二天再來看他,還會帶話梅糖來。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之後才意識到,她不是要動手術麽,聽起來還挺嚴重的,還能來看他?

第二天她果然沒來。

他倒是想問問護士,可下颌的貫穿傷讓他根本無法開口說話。寫字也不可能——他的胳膊還打着石膏戴着夾板。

大騙子。等小爺能動了,第一個找你算賬。

又過了一天,有個護士來到他的病房,說有東西要轉交給他。

“……小姑娘手術中麻醉出了點問題,要緊急轉院。在車上的時候不知道怎麽醒了,聽了醫生解釋也很淡定,然後下車之前把這個給我,說讓我交給1701病房那個腫得像豬頭的小弟弟。還讓我轉告,她來不及買話梅糖,這個送給你,比話梅糖更好,玉石可以替主人消災,你以後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那是一條細細的手鏈。手鏈上挂着一顆青梅玉墜,看着便使人口舌生津,果然“望梅止渴”還是有科學依據的。怪不得她那麽饞。

轉日,舅舅終于趕了過來,他也被安排轉了醫院。

那時的他,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鬼頭。身為衛家小少爺、周家的外孫,他被縱得跋扈頑劣,喪母之痛下,更是變本加厲。身邊環繞的,都是跟他一樣不學無術的纨绔跟班。他戴着那個青梅玉墜——姑且相信它能消災吧,卻也沒打算去尋找那個驚鴻一瞥的小姐姐。

他出身顯赫,生得又好,學校裏明戀暗戀他的女孩子大把大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在記憶裏美化過,沒有一個能比那個姐姐好看,也沒有一個像她一樣有趣。

越比較,她就越是像仙女一樣缥缈神秘。甚至每個男孩子必經的第一次夢中绮思,他的對象都是她。

可當初的醫院正好在那一年間改組重建,丢失了一部分檔案,等他再讓人去打聽,卻找不到她的記錄。

後來不久,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當他在瑞士的寄宿學校,終于在文學課上第一次讀到那本大部頭的《基督山伯爵》,他竟差點笑了出來――

遭小人陷害、被關入死牢的主人公。

被陷害被抹黑、被以保護的名義遠遠驅逐的他。

也許她真的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她念過的那段話就是示警,預示他将有的遭遇。只可惜他不愛讀書,沒有聽懂。

不過沒關系,這不過是開頭而已。他還記得結尾,還記得那兩個詞――等待和希望。

……

“周伯。”

衛修站起身,走向衣帽間,“我換件衣服,你備點東西,我們去跟鄰居打聲招呼。”

周伯:“……哈?”

要……要正面嗎?

***

梅衫衫到了一樓,換了自家的私用電梯。

“叮——”

電梯門打開,正對着一個人閑坐沙發上的餘致遠。

“你去哪兒了?”

“散步。”梅衫衫走了過去,放下手袋,“你來幹什麽?”

樓上有響動,應該是鄧嫂在上面整理打掃。目光掃到餘致遠面前擺着的一杯自來水,梅衫衫忍不住一笑。

“什麽态度?”餘致遠不滿,“你那個傭人,到底有沒有職業道德?”

“給鄧嫂發工資的是我,她盡心盡力照顧我,職業道德無可指摘。我想,可能是家裏的燒水壺壞了吧。”

鄧嫂非常讨厭餘致遠,從來不把他當男主人看,可以說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了。

餘致遠自認上至八十下至八個月女性通殺,可就是沒有能打動鄧嫂的魅力。

他清了清嗓子,“我上次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當日梅衫衫在堅決反對後,最終答應再考慮一下。餘致遠自然懷疑,她只是緩兵之計,少不得會在背地裏做手腳。

然而一連觀察了幾天,她卻一切如常,忙着畫廊的事務,跟蔡太太會面商議新開酒店的裝飾用藝術品,諸如此類,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真的這麽乖順?

當然,她一定清楚,如果壞了他的計劃,不僅她想拿到自己那份財産會經歷數不清的麻煩,他免不了也會遷怒湯家。她心有顧忌,付不起代價,只能配合,也說不定。

梅衫衫看着餘致遠,驀然笑了,“我一直考慮下去,就等于離婚的事情一直不公布,對于你來說,便達到了目的。然而你卻跑來催我——你,什麽毛病?”

不待餘致遠接話,她拿出手機,點了幾下,放到他面前,“我還以為你來,是想質問我這個是不是我做的呢。”

屏幕上又是那個專門爆料豪門秘辛的賬號,這回是關于餘氏少董夜會前女友,肢體接觸形容親密。

餘致遠抹了一把臉。

“……你說,她到底想幹什麽?喝得爛醉跑來找我,我總不能放着不管。送她回去,明明是安保很嚴密的小區,卻還是被拍到了。”

這消息一出來,他自然是查過的,跟梅衫衫沒有任何關系,反而很可能跟緋聞女主角徐詩音有關。

“詩音她明明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這樣到底什麽意思?”

女人之間微妙的心理戰術,饒是精明如餘致遠,也是理解不了,更想象不到的。

梅衫衫第一次見徐詩音,就察覺到她對餘致遠并未放下,對于那段過往的戀情,到底意難平。

兩回的鋪墊,加上用衛修這個客戶繞過她的事情挑釁,成功地擊潰了徐詩音的心理防線,讓她直面過去的魔障。

不過梅衫衫也覺得徐詩音應該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

她這個舉動……難道……

如果是那樣,就有意思了。

“我怎麽知道,”梅衫衫打太極,“是你的前女友,又不是我的。不過你天天鬧這種緋聞,大衆都懷疑你要婚變,你可怪不到我頭上。”

“大不了我以後離她遠一點。”

前女友就是麻煩。以往那些女伴,大家都默認不過玩玩而已,翻不出什麽浪花,可一旦牽涉上前女友,仿佛就有了破鏡重圓的可能,免不了要被懷疑婚變。

“随便你。”梅衫衫态度消極,像是已經對這個狀況妥協。

餘致遠實在看不出什麽破綻。

場面陷入沉默,這時,鄧嫂終于在樓上忙無可忙,下來了。

“哦喲,都這個點了,該做飯了。衫衫,想吃點什麽?”仿佛屋裏沒餘致遠這個人一樣。

出軌慣犯,不着家的男人,死在外面算了。

梅衫衫正要答話,突然“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鄧嫂奇怪地咕哝,“這個點,誰啊?”就要過去開門。

鬼使神差地,離門更近的梅衫衫先一步打開了大門,旋即睜大了眼睛。

“你……”

門外的人目光越過她,落在沙發上的餘致遠身上。稍傾,露出一抹疏離又客套的笑,态度是人前慣常的驕矜傲慢,頗有些纡尊降貴地打了聲招呼。

“果然是餘總的家,真是巧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

周伯:能別薅餘總的頭發了嗎?快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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