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XL
-Chapter 40-
紫玉苑物業管理嚴格,作為非業主, 哪怕是餘致遠, 也只能把車停在訪客停車場。
小區占地廣闊, 從訪客停車場到最靠裏最隐秘的A棟,要斜穿過大半個小區。
“哦, 這不是餘總嗎。”
一道散漫的聲音響起,餘致遠擡眼, 一咯噔。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衛少, 真巧。”他挂起客套微笑, 目光掃過衛修身後周伯拎着的網球拍,“去打網球?”
衛修閑閑單手插兜而立,沒回答, 只看着他, 面上要笑不笑, “餘總對前妻……看來不像媒體所說的那樣冷血無情啊。”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
精致小巧,标志性的優雅淺藍色,上面用絲帶打着蝴蝶結。
餘致遠神色微變。
且不提一來就迎面碰見,真是巧得不能更巧, 這話怎麽聽,還都有股酸溜溜的意思在裏面,讓他不敢細想;單只這簡短一句話背後的深意, 就令他不由得後背繃緊,如臨大敵。
身處餘致遠的位置,他絕不會将老對頭衛家人的任何一句話單純以待。
近幾日, 橫跨八卦和財經板塊,屠版的新聞俨然是餘氏婚變。
這場婚變的財産分割,引來一片嘩然,激起不少關于婚變原因在于梅衫衫的猜測,近日來雖也有對餘家摳門苛待媳婦的指責,卻也達到了目的,在很大程度上平息了把重金押注在餘氏文旅的重組上市上、或正在觀望中的投資者們的憂慮。
在離婚消息意外被爆出時,餘致遠便打定了主意作此應對。梅衫衫懂事的主動提出,并不改變結果,卻讓他無形中對她更添了一絲歉疚。
因而這兩天在應付衛氏等對手的落井下石的同時,他也沒忘記把承諾給她的補償辦理過戶。其中占比最重的,當屬湯家公司的股份。近年來餘氏急速擴張,投資涉足許多熱門領域大大小小的企業,這間不溫不火的外貿公司于他來說無足輕重,給她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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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他打算如何追究爆料之人,這場鬧劇總算差不多以最小的代價收場了。
但——
倘若再添傳聞,他如何對前妻關懷有加,聯系親密……
那麽,那些關于公布出來分割給前妻的財産是否只是冰山一角,背地裏另有其他安排的質疑,便會再度被翻起。而本已被安撫好的部分投資者們,則會再度舉棋不定,甚至穩妥起見,索性另投他處——比如,衛氏。
他竟完全忽略了這一層。
餘致遠開始檢讨自己近些年是否太過順遂,加上又順利地接過了祖父遺留的另一大筆遺産,過于驕傲自滿,以至于有些忘形了?竟連這顯見的後果都未曾預料……不,是未曾深思過。
如果重來一遍,他想,他絕不會在得以兌現遺産時,就迫不及待地召來律師,啓動離婚程序。然而往事不可追,接下來,他須得小心謹慎了。
心裏轉着這些彎彎繞繞,餘致遠面上絲毫不顯,只揚了揚手中的小盒子,笑道,“畢竟是結發夫妻,哪怕很遺憾地結束了婚姻,我們還是彼此尊重的朋友。她這些天受了些委屈,慰問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衛修輕“呵”了一聲,不鹹不淡道,“是嗎,人之常情啊。”
什麽不陰不陽的語氣,越聽越酸!
餘致遠被他“呵”得頭皮發麻,又被他涵義莫測的眼神盯得後背毛毛的,簡直想直接告訴他,老子喜歡女人,男人長得再漂亮也沒用!
“自然的,”他維持住微笑,“那麽,不耽誤衛少運動了,容我先行一步。”
沖衛修點了點頭,轉身就走,步伐邁得又大又急,像是怕被追上來似的。
見衛修的視線落在網球拍上,很有抽出來一拍子拍在餘致遠腦袋上的意圖,周伯連忙拎着球拍往後退了兩步,“您別着急,梅小姐不是不在家麽?餘先生反正是要撲個空的。”
又勸他,“我觀他的神色,應該是把您那句話聽進去了。他這種人,心裏的彎彎繞繞多,任何事都要翻來覆去權衡利弊,恐怕梅小姐也早就看穿了他的本質,絕對不會對他有什麽好感。”
衛修面色陰沉。
要不是他剛剛才找過衫衫,知道她不在家,他早就套餘致遠麻袋了!
哪裏來的臉面,還敢來見衫衫,還想送她禮物?那種店裏買來的貨色,配得起她麽?
衛三少爺心氣不順,殺去網球場,把陪練打得連連叫苦不提。
另一邊,餘致遠甩開了衛修,臨近A棟時,步伐卻不由越來越放緩。
雖說反正已經被撞到了,再去也無妨,即便衛氏放出這種風聲,那也不過又是捕風捉影,無憑無據。可是……
他看了看手中淺藍色的盒子。幫他挑項鏈的店員有一雙很美的手,擺弄絲帶時手法娴熟,打出來的蝴蝶結精致完美。
梅衫衫如果把項鏈戴出去,被拍到,那就是“實錘”,會給衛氏許多做文章的空間。
他頓住腳步,須臾,轉身重又向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行至半途,迎面走來一個拖着拉杆箱的女人,穿一身優雅的白色套裝,從身形看得出幾分歲月的痕跡。
起初,餘致遠沒有在意。距離幾步遠時,他恍然認了出來——
“……”張了張口,咽下到嘴邊的那句“媽”,改口道,“伯母。您這是剛回國嗎?”
姜雨芹遠遠地就已經認出了餘致遠,心火蹭蹭地上冒,腳步也加快了。
此刻聽他一句“伯母”,她柔和的面龐有一瞬的扭曲,冷笑道,“不敢當,可不敢跟餘總攀親道故。”
她松開拉杆箱的手柄,幾步走到餘致遠身前,“不過既然你叫我一聲‘伯母’,我就倚老賣老,自持長輩的身份,好好教你一回。”
說着,她驟然擡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個耳光!
耳光清脆響亮,餘致遠毫無防備間,臉被打得偏了一偏,整個人都懵了。
姜雨芹是個溫順和善的女人,不像梅衫衫柔弱的外表下藏着荊棘,她就是個訓斥他都不會大聲的溫柔性子。他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
餘家人口簡單,餘致遠自小受盡寵愛,真正可以說一句“連我爸爸都沒有打過我”,猝然挨了這麽一下子,心裏不是不惱火的。
他定了定神,按捺下惱怒,“伯母,您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姜雨芹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連連,“我的衫衫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要這樣把她推到風尖浪口上?那些揣測她犯了什麽錯的惡意評論,你是沒看見嗎?還是說,分明就是你在背後推手,好把視線都轉移到她身上?”
這些公關的手段,彼此心知肚明,餘致遠辯駁也是無用。
“如果不是這兩天有明眼人出來說句公道話,你那些莺莺燕燕也來蹭熱度,剛好讓世人看清你是個什麽樣的丈夫、你餘家又是個什麽樣的婆家,你還打算抹黑我女兒到什麽程度?”
姜雨芹越說越氣,渾身打顫,根本不給餘致遠說話的機會,“是,我們高攀不起你餘家,可你別忘了,當初是你主動求娶我的衫衫!現在你不要了,一聲不吭地甩開她,也好,那麽她今後再不與你、與餘家相關,你不要再來打擾她!”
“我……”
不知道為什麽,她最後那句話,今後再不與他相關,仿佛比方才打到臉上的那一巴掌還讓他震撼。
餘致遠望着姜雨芹怒氣沖沖的背影,攥着盒子的手無意識地緊緊蜷起。絲帶打成的蝴蝶結精致完美,卻也無比脆弱,很快被攥得蔫成了皺巴巴的一團。
不再……相關嗎?
……
直到被鄧嫂迎進門,姜雨芹的右手心還在發麻。
那一巴掌,她是下了狠氣力的。
她這輩子從來沒跟人動過手,這回若不是在這裏撞上餘致遠,想到他媽那個老虔婆在采訪中诋毀衫衫生不出孩子,他竟然還有臉來找衫衫,指不定還要得寸進尺,再利用衫衫的柔善讓她配合……真是無恥!無恥至尤!
鄧嫂聽姜雨芹說在院子裏遭遇餘致遠,表示他還沒來得及上門,直贊她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就差沒埋怨怎麽不叫上她,來個女子雙打了。
說到她最讨厭的前男主人,鄧嫂的話,一天一夜都說不完——當然,沒什麽好話。
姜雨芹常年身在澳洲,梅衫衫又總是報喜不報憂,許多事情,她都是第一次聽說。
兩個女人同仇敵忾,鄧嫂講得口幹,連灌了幾杯茶,姜雨芹更是氣得眼都紅了,只恨方才打得太輕了,應該直接一行李箱丢過去的!
梅衫衫避開了躲在洗手間裏自行解決問題的衛修,怕他追下來,索性去了望梅軒代理的一個藝術家工作室看他新近的畫作。
走得匆忙,連手機都忘了帶。她擔心衛修聯系不上她,又要着急,沒在工作室流連太久,便回轉了。
直達電梯的門正對着客廳打開,她才剛踏出去,一道身影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她,嚎啕大哭,“我的兒!你真是受苦了……對不起,媽媽才來……嗚嗚嗚……”
梅衫衫:“……”
“媽……媽媽,”她被抱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艱難道,“有話慢慢說,您別着急……”
所幸姜雨芹到底惦念着女兒身體不好,哭了一會兒,松開了她,淚眼朦胧地上下打量她。見她白皙面色中透着粉,看起來似乎比之前還健康些,又聽鄧嫂說她最近食欲不錯,總算略微放下一點心。
“就該這樣……不值當為那姓餘的傷心,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她摸了摸梅衫衫的頭發,“媽媽只要你好好兒的,你想幹什麽,我都支持。”
梅衫衫心裏暖暖的,不知怎麽的,也紅了眼眶。
生命的前十四年,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去了哪裏。小的時候被別的孩子嘲笑沒有媽媽,去問父親時,他總是會變得心情很差,出去喝得醉醺醺的回來,發一通脾氣。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問了。
直到他病重,躺在病床上,才跟她講起往事。
在他的講述中,母親狠心抛棄了他們,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醫院,只派了人回來,拿一筆錢打發他。
他自己的生母,一個俄羅斯女人,便是生下他後,把他丢給他父親,自己離開了,再也沒有音訊,因而他對這種事情格外敏感。
既然她不要他,也不要他們的孩子,那就這樣吧,他自己養。
不久後,父親病逝。梅衫衫在他臨終前總算得知了母親的名姓、籍貫,費了一番周折,打聽到她現在身在何處——還得多虧她嫁了一個在當地還算知名的企業家。
她仔細盤算過。去找母親,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她不認她,她最終被送到福利院;不去找母親,還是要被送到福利院。
後來她出現在姜雨芹面前,對方震驚得不知所措,直喃喃着,“你還活着……我的天……你還活着……”
她心道,雖然我身體差,可我也還沒死過啊。
後來她才知道那對坑爹的外祖父母都做了些什麽。
梅衫衫忐忑地搬進了新家,是她從來沒住過的華麗寬敞的房子。母親急于補償她,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繼父不像父親一樣暴躁無常,反而很是溫和慈祥;異父弟弟才上幼兒園,好動頑皮,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漂亮姐姐莫名喜歡,拉着她到處炫耀,直嚷嚷別人的姐姐都沒有這麽好看。
即便是餘致瑤的幾分善意,她也會想要回報,更不要說這樣的家人。
所以離婚消息爆出時,她首要的是要大度、要懂事,受了餘致遠的怒火,也要按下委屈,主動配合他。這樣,大男子主義才會生出一絲歉疚,才會爽快地把湯家公司的股份過戶給她。
“公司的股份已經轉到了我名下,”梅衫衫對姜雨芹道,“所以您和爸爸不必擔心因為聯姻破裂,餘氏會撤資。”
又問起弟弟的近況。
姜雨芹面上閃過一絲複雜,夾雜着濃濃的心疼。
孩子太懂事體貼,總歸是做父母的做得不夠啊。
……
湯家不在A城,母親來探望女兒,自然沒有住酒店的道理。
吩咐鄧嫂布置客房,又讓姜雨芹去梳洗安頓,梅衫衫才得以脫身,回到房間。
首先查看手機。
好幾通未接來電,全部來自衛修。十幾條微信消息,除了兩條工作相關外,都是“大衛”。
【衫衫?】
【你去哪裏了】
【抱歉,一碰到你,我真的忍不住……要是你不喜歡,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寶貝你就回我一句話吧】
【仙女姐姐】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可愛了】
……
最後一條是:
【你再不理我,我就把餘致遠綁上石頭沉江】
梅衫衫撲哧笑了出來。餘致遠又招他惹他了嗎?
她起身,把門反鎖上,給“大衛”發了個視頻通話請求。
對方幾乎是秒接。
“衫衫!”圖像還沒清晰地顯示出來,急切的聲音先傳了過來,“你去哪裏了?沒帶電話嗎?我找你都找不到……你哭了?!”
屏幕中,她的眼梢泛着粉色,俨然是哭過的模樣。
衛修霍地站了起來,“誰欺負你了?你……不會是因為生我的氣吧?我……”
“不是啦!”梅衫衫啼笑皆非地打斷他,“你……我沒有生氣。是我媽媽來了。”
衛修驚得險些掉了手機,趕緊拿好。
“伯、伯、伯母來了?”
“來、來、來了啊,”梅衫衫故意模仿他,止不住笑,“我以前怎麽沒發現,我的小男朋友還是個小結巴呢?唉,現在才發現,是不是過了退貨期了?”
目光掃到他頸口的銀鏈,不由得更好奇那個沒來得及看清的吊墜了——到底是什麽東西,不肯給她看?
……難不成是個裸女?
旋即回想起那只不安分的手……面頰又開始發熱。
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男朋友”這個詞,衛修的心像是被一只柔軟的手輕撫着,說不出的纏綿悱恻,全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只是……
“我哪裏小了?!”他一臉兇蠻,“霸王條款,不給退貨!”
“是是是,你不小,你是大衛,”梅衫衫好脾氣道,“霸王條款我也認了,不退就不退吧。”
又笑盈盈地問他,“那我的大衛男朋友,明天要跟我約會嗎?”
“要!”
芙蓉面含着笑,眼波粼粼,太過撩人,衛修恨不能把人從屏幕中拖出來,按住狠狠地親。
卻不知他雙眸晶亮,仿佛整張臉都在發光的熱切模樣,也讓另一端的梅衫衫心生歡喜。
“那好吧,早上四點四十,在植物園門內靠右的銀杏樹那裏見。”
“等……等等,幾點?”
“四點四十,那會兒我媽媽還沒起來。”
“……”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衛小鴨你不會還要睡懶覺吧?”
“……誰是衛小鴨!!!”
吼聲震天,震得周伯掏了掏耳朵。
年輕人,真是有活力。
作者有話要說: 修修:岳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把你女兒交給我吧!不給我就搶了!
丈母娘:手又癢了╰_╯
抱住胖貍花猛吸~前丈母娘的耳光請查收=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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