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徐礦運動細胞挺好的, 他喜歡那種能刺激腎上腺素的運動,攀岩,滑雪, 賽車, 這些都對身體素質提出很高的要求, 再加上常年泡健身房, 所以徐礦對自己體能很有信心。

學美術的嘛,喜歡漂亮的人體。

那麽控制自行車把, 不過小事一樁。

大撒把也玩過, 和朋友們一起騎單車環島的時候, 迎着無盡的曠野和灰藍色的天, 路邊有成群的綿羊在吃草,徐礦打開雙臂,頭發被風吹起。

但後面坐的有人, 重心似乎就有些不太穩。

在車身傾斜的剎那, 郁書青眼疾手快地跳下車, 而徐礦踉跄着連人帶車蹿出去好幾步, 還好腿長能撐得住地, 才勉強沒有歪着摔倒,但是——

徐礦絕望地回頭。

一點也不酷!

夜色中,郁書青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他。

徐礦突然有點慌:“……小咪?”

徐礦:“我剛才逗你玩呢, 哈哈有沒有被吓到啊?你小時候可喜歡玩大撒把了, 那時候咱倆在一個幼兒園上學,回來的時候我都騎自行車帶你, 但那種自行車帶輔助輪,咱現在長大了用不了, 當然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能給裝一個,你怎麽了,忘了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徐礦:“不是,小咪你沒事吧,我有點害怕。”

郁書青額上還貼着塊紗布,不明顯,被烏黑的額發遮住了,這會兒秋風拂過,萬籁俱寂,那雙眉眼顯得清淩淩的,他就這樣仰着自己受傷的臉,沖徐礦笑了一下。

聲線平穩。

“徐礦,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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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了五六秒鐘的時間。

徐礦果斷地扭頭就跑,還沒忘記手上扶着的車把,而郁書青在後面追,一邊跑一邊罵。

“你都幹了什麽!”

“趁着我失憶,你跟我奶奶說什麽了,為什麽就這樣要結婚了?我奶奶她們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嗎?”

徐礦跑得飛快:“我告訴你了啊,我可什麽都說了!”

郁書青想起自己這兩天的行為就想死,什麽一見鐘情,什麽死纏爛打,分明就是他見色起意的一段孽緣!最重要的是,他明明不打算結婚了,準備好好說服奶奶,否則一而再地妥協,可能會釀成不可預期的後果,萬一奶奶要求說三年抱倆呢,他還能真的去生孩子?

可萬萬沒想到,家裏就這樣接受了。

真的接受他和一個男人結婚?

看來這場車禍的确吓到奶奶了,以至于為了避開所謂的劫,聽信大師的建議,無論是男是女,直接就給他推出去結婚。

而這個最關鍵的時刻,自己卻失憶了。

旁邊是行道樹,下面還有修剪整齊的灌木,郁書青恨不得随手抽出樹枝扔過去,徐礦還推着自行車呢,怎麽可以跑這麽快,氣死了!

過去這一個多月的事,他全想起來了!

而剛才不知什麽原因,可能在被徐礦輕輕咬住舌尖的剎那,他突然一怔,像是用毛巾擦拭模糊的玻璃鏡片一樣,那些纏綿的親吻全部重現,郁書青臉色漲紅,上氣不接下氣:“停下!”

徐礦不僅沒站住,反而像才想起來自己推着車似的,長腿一擡騎了上去,幾乎是站起來蹬,速度飛快。

郁書青哪兒追得上,他氣得又喊了一句:“徐礦,你給我站住!”

氣死了,有這麽傻的人嗎,他又不會給人吃了!

充其量揍一頓而已。

而與此同時,旁邊經過一輛粉粉嫩嫩的小電動車,騎車的是一對情侶,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追逐的場面,欠欠地捏着嗓子——

“燕子,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啊?”

“燕子,你別走啊,不要離開我啊!”

郁書青:“……”

他僵硬地停下腳步,不再繼續追人,而随着一陣杠鈴般的笑聲,小電動車越來越遠,前方的徐礦也跟着捏閘停下,猶豫片刻後,小心翼翼地返回,往郁書青這邊湊了湊。

“喂,”徐礦清了清嗓子,“你沒事吧?”

郁書青面無表情:“傻狗。”

妥了!

徐礦心裏一陣舒坦,這下徹底确定,郁書青是真的想起來了,也就意味着,清純可愛的粘人小咪體驗卡,正式結束。

“你講點道理,”徐礦說,“我能不跑嗎,你都說要殺了我,那我總不能站着被你打吧,這在外面呢,起碼給我留點面子,要是被記者拍到怎麽辦?郁總當街行兇謀殺親夫,對咱倆的名聲也不好,都不說你謝謝我挺身而出,舍生取義地幫着你結婚,沒辦法,誰讓我善,所以……”

他把自行車停到旁邊,走到郁書青面前,拉起對方的手,輕輕在自己臉上打了下。

“燕子不走了,別生氣好不好?”

郁書青心裏一動,擡起頭,和徐礦對視。

大概是語氣太溫柔,表情又這樣真誠,還一點點地蹭着他的手心,像一只做錯了事卻又委屈的小狗,讨好地湊過來,卻顧忌着随時都可能落下的巴掌,視線就有點躲閃。

看起來好委屈。

所以——

郁書青篤定道:“你喜歡我。”

徐礦唰的一下,給郁書青的手丢開了。

恢複記憶後,面對的就不是那個令人驚豔的美貌男人,郁書青看得多,太熟了,摸過,啵過嘴,滾過床單,因此,他免疫了!

果然,徐礦毫不猶豫地指着他,嚴肅道:“勸你撤回。”

郁書青:“呵。”

徐礦:“你需要清醒一點,是不是失憶過所以腦子也跟着混亂,寶貝你誤解了,我喜歡你嗎?笑話,我最讨厭的就是你,拜托,有誰會喜歡一個暴力狂啊?”

徐礦:“我也不想車轱辘話來回倒騰,總之就是,我大發慈悲幫你一次,也是有條件的,至于什麽條件還沒想好,之後再說,畢竟郁奶奶年齡大了我也不忍心,你千萬別自作多情。”

徐礦:“并且當初你一言不合就給我睡了,朝我扔了兩百塊錢,告訴你,這筆賬我到現在還沒跟你算,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嚣張的人。”

郁書青:“哦。”

徐礦森*晚*整*理:“你聽懂沒?說話!”

郁書青:“那你跟我結婚,是為了什麽?”

徐礦露出一個惡狠狠的笑:“我報複你。”

郁書青沉默了下。

可能是地方不一樣吧,反正他們這不把這玩意叫做報複,叫做打情罵俏。

他覺得徐礦肯定是喜歡自己,所以才這麽賤兮兮地湊上來,打不走罵不跑的,但對于郁書青而言,也不算什麽大事,于是就敷衍地點頭:“我知道了,你随便吧。”

鬧騰這麽久,郁書青已經有些累了,明天還得當着親朋好友的面走流程:“你還送我嗎,再耽誤時間就晚了。”

徐礦安靜了幾秒鐘:“你好像,挺無所謂的樣子?”

郁書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對啊。”

之前都說好了,就是交易而已,徐礦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一點。

“也是,”徐礦踢開自行車腳蹬,“反正你從小就這樣,沒關系。”

這個沒關系,也不知道他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講給郁書青,頭頂月光明亮,一輛載人的自行車重新行駛在道路上,都不說話了,郁書青反手抓着座椅,維持身體的平衡,其實徐礦這次騎得很平穩,連一粒小石子都沒有出現,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很長,郁書青扯了下徐礦的衣角:“喂,生氣了?”

徐礦沒有回頭,冷冷地“哼”了一聲。

明明沒說什麽,但郁書青就是感覺,徐礦這會就像個蛋撻皮似的,又脆又碎,說不定戳幾下還會掉渣,怪好笑的,剛才憤怒地想給人揍一頓的心思沒了,人家也挺無辜,于是郁書青繼續扯衣角:“我這樣的态度,你會不會很失望?”

徐礦陰陽怪氣的:“沒有呢小哥哥,我怎麽會失望呢,我可是從一開始就對你沒有過期望哦——”

郁書青點頭:“那就好,結婚後也能跟以前一樣,相敬如賓就行。”

“相敬如賓?”

徐礦終于扭頭,飛速地瞥了他一眼:“咱倆之間有過這麽禮貌的時刻嗎,拜托,見面不動手打起來就行,笑死。”

郁書青挑了下眉梢:“是嗎,我看見面的時候,你對我挺有興趣的,當初就是這樣,我才不打算找你當結婚對象。”

這是他的心裏話。

郁書青自認為,無法給予戀人相應的愛,那就一開始把苗頭掐死,兩不相欠最好。

寧願是冰冷的交易,或者純粹而低俗的身體吸引。

徐礦的回應不怎麽客氣:“拜托,你以為自己很受歡迎嗎?”

郁書青想了想:“一般吧。”

徐礦語氣很冷硬:“知道就好。”

“那你圖什麽呢,”郁書青認真問道,“既然答應跟我結婚,是我有求于人,你總得想得到點什麽吧,你說自己不喜歡我,為了報複我,僅僅因為這個嗎?”

自行車停下了。

前面就是一處紅綠燈,因為繞了點路,花費的時間比往常多了不少,也從人跡罕至的小道重回車水馬龍的大路,徐礦捏着車把,回過頭來:“不行?”

郁書青:“你真幼稚。”

郁書青:“我跟你講,真的讨厭一個人,要報複一個人的話,是恨不得他死,你希望我死嗎?”

他沒下車,就這樣坐在後座,揚起下巴看人。

徐礦毫不猶豫:“怎麽不行,我親死你。”

郁書青:“……”

神經病。

“行了,”他實在不想廢話,“快點送我回去,明天還有事。”

徐礦單腳撐着地:“你瞎啊,過了這條馬路就到你家了,自個兒回去。”

他可不想再碰見交警。

跟郁書青不一樣,徐礦覺得自個兒臉皮挺薄,也很有包袱的。

郁書青瞪大眼睛:“我走回去?”

可不只是過一條馬路的事,看着離小區很近,實際上還要繞過前面的商業街區,走相當長的一段路程,差不多也得十分鐘左右,并且前方有步行街,全是各式各樣的小吃零食,晚上過來散步遛彎的人特別多,郁書青不是很喜歡擁擠,見到人潮洶湧,本能就很排斥。

徐礦:“不然呢?”

“你帶着我,在外面繞一圈吧,”郁書青擰着眉頭,“那邊人太多了。”

徐礦訝異地看着他:“怎麽,你怕自己跑丢?”

郁書青瞪他:“你走不走?”

徐礦很拽:“我就不走!”

話音剛落,郁書青從車上下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正好這會路燈亮了,行人潮水般地穿過斑馬線,笑聲,喇叭聲,還有路邊年輕人賣唱的吉他聲,吵得郁書青有點頭暈,而下一秒,胳膊被人拉住了,徐礦飛速地把自行車停到一邊,跟上,幹巴巴地開口:“那我陪你走一小會。”

有了人陪伴,這條熱鬧的路仿佛沒那麽讨厭。

說是陪走路,徐礦還真的沒多做別的事,等到走進人行道,他就松開郁書青的胳膊,很随意地跟在旁邊,注意力全部被路旁的小吃吸引,半分都不往郁書青身上落,郁書青樂得清淨,只想趕緊回家睡覺,好好休息。

“喂,棉花糖吃不吃?”

“不吃。”

“你看有賣糖葫蘆的。”

“不要。”

徐礦單手插兜,不忿地看過來:“喂,你這人真的一點情趣都沒有。”

那可不,郁書青心想,你才發現啊。

但這個瞬間,他卻發現了一件很新鮮的事。

那就是徐礦在生氣,或者質問的時候,鼻子會稍微皺一下,很生動的樣子,大概是仗着自己長得好,怎麽做表情都不會崩,所以就不注意表情管理,随意地對自己的這張臉。

郁書青呆了一下,才張口:“你平時會照鏡子嗎?”

向上天發誓,郁書青說這句話真沒什麽嘲諷的意思。

他只是純粹覺得,徐礦長得漂亮,做什麽表情都好看,所以照鏡子的時候會不會被自己美到,才養成這麽欠兮兮的自戀性子。

但這句話落耳朵裏,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徐礦憋着一口氣:“你什麽意思?”

郁書青把臉轉過去:“沒有。”

他也覺得這個想法,有點奇怪。

徐礦咬牙道:“你真的很讨厭,我現在恨不得用棉花糖堵住你的嘴,齁死你。”

正巧旁邊有個賣棉花糖的大叔,聞言探過腦袋:“我們現在都是低糖哦,不甜的,很好吃的啦!”

郁書青自知說錯話,輕咳一聲:“你吃嗎?”

他覺得徐礦似乎,挺喜歡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徐礦兩手抱肩,走得飛快:“哼。”

好家夥,真生氣了。

郁書青停下:“棉花糖多少錢,我買一個。”

那胖嘟嘟,白生生的棉花糖拿到手裏時,郁書青還挺想嘗一口的,看起來就很輕盈柔軟,他快步走上前,把東西遞給人家:“喂,給你。”

徐礦:“哼。”

郁書青:“你不吃的話,我就扔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快走到小區了,郁書青繼續道:“真的,別浪費了,你嘗嘗,是低糖清甜的。”

徐礦扭頭看來,郁書青立馬綻放個笑容。

還是哄着點吧,萬一氣得明天不配合了怎麽辦。

小區門口是一處很大的噴泉,這個時候正在運行,水花拍打出晶瑩的璀璨,發出嘩嘩的聲音,徐礦沉默了會,還是伸手接住了棉花糖,但潛意識又覺得這樣太跌份了,怎麽着,郁書青讓他吃,他就得吃啊,太不酷了。

要兇一點,才能鎮得住對方。

于是,徐礦狠狠地朝棉花糖咬了一大口——

糖絲黏到臉上了。

并且由于太過輕盈,完全沒有那種敦實的口感,他也很久沒有吃過棉花糖了,郁書青已經在旁邊笑了起來,說:“你好可愛。”

徐礦心口一跳。

你才可愛!

你全小區都可愛!

他感覺自己被郁書青罵了,還挺髒。

然後,郁書青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徐礦掏出包濕巾,先仔細地擦了手,然後才扯下一大把的棉花糖,捏扁,攥成實心,再重新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郁書青:“……”

同樣沉默的,還有小區噴泉旁坐着的徐寶珠和白可心。

白可心是惦記郁書青,不知道他有沒有按時回來,想着幹脆趁着晚上散步,過來坐坐,正巧遇見遛娃的徐寶珠,對方給倆小孩買了零嘴,就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有什麽新消息嗎?”

滿臉迫不及待的吃瓜表情。

所以看到徐礦和郁書青出現的身影,原本在小區門口站着聊天的兩人,不約而同地躲了起來,藏到噴泉後面。

很好,看到了徐礦一臉憤怒地扯棉花糖,兇巴巴地捏扁。

她倆對視一眼。

又心情複雜地看向郁書青。

樹蔭下站着的郁書青,也終于感受到對面傳來的視線,愣了一下。

徐寶珠和白可心同時開口。

“你老公。”

“你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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