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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一直到挂了電話, 徐礦還在想。
郁書青怎麽會覺得自己不讨人喜歡呢。
他把手機放回包裏,快步趕上前方的人,腳步輕快, 同時也進行了些許的反思。
曾經自己也覺得郁書青不成, 很讨厭, 但現在他變了, 他已經覺得郁書青非常可愛了!
人嘛,總是會成長的。
他已經長大了, 成熟了!
興安嶺的夜實在太冷, 哪怕剛離開篝火沒多久, 也被撲面而來的北風打了一個趔趄, 徐礦臉頰凍得發麻,把旁邊的灌木條撥開,一腳踩進手電筒打出的光亮裏。
“真冷啊!”
帶隊的是當地一位姓闫的土著, 叫闫海平, 搞果樹種植的, 承包了好幾個山頭, 給美院食堂供應新鮮瓜果, 特敬佩那些能拿筆寫字畫畫的,自己沒事也跟着蹭課,再加上老實忠厚,跟幾位院裏的老師關系都不錯, 尤其是徐礦, 這趟出行都直接住在人家屋裏頭了。
“別崴腳了,”闫海平拿手電筒往徐礦腳下照, “這裏路不好走。”
徐礦笑嘻嘻地跟着,說成。
前面的人聽見動靜, 半開玩笑地拿手電筒晃過來:“你剛在後面跟誰打電話呢?”
徐礦這會兒心情好,随口道:“我老婆。”
他不藏着掖着,來的第一天就在那兒顯擺,說自己不能喝酒,別灌我,家裏人管得嚴,旁邊人瞎起哄,說隔着千八百裏的地兒呢!徐礦一本正經講,那也不成,我聽老婆的。
而他老婆是誰,不用跟對方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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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算認識。
畢竟初中的時候,人家還開過自己和郁書青的玩笑,說你們怎麽跟兩口子似的,哪兒有男生這樣親熱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什麽情況?
“高元,”
徐礦拿手擋在闫海平臉上:“別晃着眼了。”
周圍響起野生動物的嚎聲,在深夜格外凄厲,尤其是月光躲在雲朵後面,只剩下了一點還沒被風吹散的星。
高元笑着把手電筒收起來,沒再往人臉上晃,步子放慢,等徐礦跟上,才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倆偷偷摸摸地搞一塊,好上了,也不說請我們吃飯啊。”
徐礦把大衣裹緊:“你那時候不是還沒回來嗎?”
其實高中後,他倆關系就一般了,中間也沒鬧過什麽大矛盾,但很神奇的是,徐礦對這人産生了一點沒來由的厭惡,再加上高元去了美國,能聚會一次不容易,所以漸行漸遠,幾乎不怎麽聯系。
這次突然出現,也出乎徐礦的意料。
高元來的還挺轟轟烈烈,秘書司機都帶了不少,說是來興安嶺這邊談生意,聽說徐礦也在這兒,正巧,一塊兒吃個飯吧,晚上本來闫海平說要請徐礦吃地鍋雞,泡湯了,跟着往山裏跑,因為高元堅持要來看興安杜鵑。
看完,幹脆在山腳下燒了點火,支鍋燒水,煮了一大份山野菜面條,闫海平在下面埋了幾根玉米,最後從猩紅的木炭裏拔出來,還蹦着火星子,用厚實的皮手套把上面的灰拍了,大家吃得直呼氣,都說真香。
“我這不是一直在外地嘛,”高元慢悠悠地開口,“是你不夠意思,不然一個電話我肯定回來,參加你們婚禮。”
徐礦笑笑,沒說話。
高元比初中的時候差不了多少,還是有點痞,十幾歲的男生走在路上,突然做個投籃動作很正常,關鍵是他到現在,似乎都沒抹去身上那種吊兒郎當的氣質,哪怕抹了發膠噴香水,尖頭皮鞋擦得噌亮,徐礦也覺得,他跟卓越初中小吃街上,那個朝女生吹口哨的形象差不了多少。
“喂,啥時候給嫂子領出來見見啊?”
高元繼續道:“好多年沒見,還怪想念的……哥們,我說這話你不會生氣吧?”
徐礦不怎麽在意:“哪兒會。”
高元喜歡的是女生。
在他印象裏,這家夥開竅最早膽子最大,換女朋友跟流水似的,沒個定性。
“成,那等到時候回去吧,你待到什麽時候?”
“看情況,現在還不一定。”
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山腳下的平臺,幾輛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裏,高元住在鎮上的賓館,徐礦不用繼續跑,就留宿在了闫海平家,空曠的大地上浮着蕭瑟的氣息,高元把手電筒丢給旁邊的人,湊近徐礦:“反正興安杜鵑的事……”
徐礦毫不猶豫:“不可能。”
他也不在乎旁邊人聽見,聲音不高不低,話音落下,前面的闫海平立刻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高元的神色有些尴尬,臉頰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終是強壓怒火:“就幾棵花……”
“你那麽大的生意,”徐礦目光沉下去,“還要來摘幾棵花?”
篝火的溫暖沒了,敘舊的情誼也壓不住暗潮湧動的對峙,高元做了個深呼吸,重新笑了起來:“成,你當我沒說。”
徐礦也笑:“那最好。”
幾輛轎車揚長而去,轟隆隆的引擎聲吵醒了栖在枝上的雀鳥,拍着翅膀隐入夜色。
闫海平在後面搓着手,表情為難:“小徐老師……”
徐礦一回頭,還是那種懶散的模樣:“嗯?”
“這次麻煩你了,”闫海平嗫嚅道,“不然也不用……”
“哪兒的話,”
徐礦一胳膊勾對方脖子上,順着往小院裏走了:“我來就是畫畫的,別的也都是順手幫忙,別放心上。”
闫海平踉跄着往回走,擡頭看了徐礦一眼,對方臉上滿是笑意,語氣也輕松。
“哎呀,你愁什麽?真要鬧騰起來就給我老婆打電話,讓他來救我。”
徐礦一臉自豪:“我老婆可能打了!”
闫海平也被逗笑了,院子門推開,栅欄裏的走地雞擡頭“咕咕”了兩聲,一只黃毛小狗跑過來,搖着尾巴蹭兩人的褲腿,徐礦伸手,使勁兒揉了兩把狗頭:“我去睡了啊。”
“好,小徐老師早點休息。”
他是真心實意感謝徐礦,人家出錢出力,什麽髒活苦活都不怕,和他印象裏的那些有錢的“先生”,完全不一樣。
徐礦給小黃狗撸得頭暈腦脹,才滿意地站起來,慢悠悠地去二樓,闫家地方大房間多,媳婦利落又能幹,家裏倆小孩都上學了,晚上睡得早,他上樓梯的時候把腳步放輕,打開木門,直接栽倒在床上。
有點累。
也有點想郁書青。
“真奇怪,”徐礦嘟嘟囔囔地翻了個身,“怎麽能這麽想呢?”
他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出來這趟的。
一是畫展的工作流程到時間了,那邊美院的老師已經在催他,二是為了那漫山遍野的興安杜鵑,徐礦很早就聽闫海平講過了,那時候他只是一次交流活動,見到了這位樸實的中年男人,也見到了傳說中的興安杜鵑。
“留在山裏最好看。”
徐礦把窗戶上的插銷擰開,稍微散了點新鮮空氣進來,闫海平的媳婦給屋裏弄得暖洋洋的,他額頭稍微出了點汗,随着“吱呀”一聲,冷冽的風就毫不客氣地撲了進來。
“留在紙上也好看,”徐礦當時森*晚*整*理這樣說的,“等冬天,我去畫興安杜鵑。”
不僅要畫,更重要的是宣傳,因為有很多買家不知道所謂的“人工種植”是遮羞布,真正的興安杜鵑生長太緩慢了,無法大量供應市場,于是就改頭換面,起了別的名字進行售賣,徐礦這次畫展的主題就是枯木逢春,他想留在這裏,看看大雪,也等到小小的花苞慢慢綻開。
他才來了半個月的功夫,就已經見到兩起盜采的了,徐礦身材高大,往那一站很能唬人,兇神惡煞地一吼,對方就吓得扭頭跑,闫海平覺得挺對不住他的,說怎麽能讓你一個拿畫筆的人幹這事,徐礦就不怎麽在意,說我也是找靈感嘛。
一個畫畫的,不出去走走看看,很難有心境上的突破。
而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徐礦誰也沒說,那就是,他也是有意地避開郁書青——
看出來了,郁書青在躲他。
甚至為了不讓自己接送,故意加班到很晚。
徐礦一琢磨不是個事,與其這樣別別扭扭,不如給彼此一點距離感,也能讓郁書青安靜下來,好好思考他們之間的關系。
當然,這可不代表他沒在繼續追求。
“萬一呢,”徐礦洗漱完躺在床上,給窗戶留了很小的縫隙,“萬一這段時間,他就想起來了呢。”
算了,郁書青可能還沒想起來,他就忍不住跑回去了。
也不知道那人在幹什麽,剛才視頻挂得匆忙,徐礦拿出手機,再次點開對方的頭像。
是只貓貓的背影。
【礦礦子:老公,睡了嗎?】
【郁:睡了。】
徐礦蹭地一下坐起來。
【礦礦子:你秒回,你愛我,你睡着了還堅持給我回複,好幸福!】
【礦礦子:老公,好想你啊,你有沒有一點點的想我?】
【郁:沒有。】
【礦礦子:真的嗎,我不信,對了今天晚上吃烤玉米的時候,我不小心被火星子濺了一下,正好燙在我腹肌的地方,你要看一下嗎?如果能給我呼呼就更好了。】
這次,等待的時間稍微長了點。
徐礦也不着急,趴在床上,輕輕地晃動着手機玩,幾乎都能想象出郁書青臉上的表情,可能在笑,可能一臉核善,也可能面無表情地吐槽他——
事實上,郁書青的嘴角是翹着的。
他把剛打的幾個字删了,重新打,又删,最終還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看,拿遠點。”
【礦礦子:好吧真沒辦法,那就給你看一眼好了。】
【礦礦子:圖片.jpg,圖片.jpg,圖片.jpg】
好多張!
超刻意露出腹肌!
郁書青直接點開大圖,還好,他不跟自己過不去,既然徐礦樂意給他看,那他就悄咪咪地看幾眼,也不算吃虧。
畢竟徐礦的身材,真的很好。
幾乎都不用費盡心思找角度,只是撩起衣服,對着随手拍那麽幾張,就能清晰地看見線條流暢的肌肉,小腹緊繃,幾道青-筋若隐若現,仿佛是大自然最完美的雕刻作品。
郁書青眯了眯眼睛。
應該是躺在床上拍的,沒有刻意讓肌肉充-血,所以腹肌就不過分誇張,沒有那種健身房裏充滿汗水味的血脈噴張感,而是屬于一個健康強壯男人的——
等等。
郁書青的眼睛微微睜大。
最後一張和別的不一樣,露出了徐礦的臉。
走之前,徐礦曾半開玩笑地說過,你要是想我,我就發照片給你解饞,但是有個前提條件就是露臉不露身……郁書青還罵他,說男人露肌肉怎麽了,徐礦很認真地豎起一根指頭,搖了搖,說反正我只給你一個人看。
前面那麽多張,都是對腹肌的特寫。
而最後一張,手機被支架固定,徐礦半跪在床上,英俊的眉眼全是笑意,嘴裏咬着掀開的上衣,灰色運動褲的褲腰拉得很低,兩條系帶松垮地打了個結,男人的窄腰完全收束進去,不用觸摸,都能看出那柔韌的肌理。
郁書青的喉結滾動了下。
說實話,真的好澀。
一條新消息恰如其分地出現。
【礦礦子:老公,喜歡嗎,害羞.jpg】
【礦礦子:老公,你怎麽不說話啊?難道你在做一些壞壞的事嗎,對着我的照片……天哪,你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是在暗示我嗎?請問你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嗎,道德在哪裏,尊嚴在哪裏,地址在哪裏,你的腹肌照又在哪裏?】
【礦礦子:看看你的。】
郁書青做了個深呼吸,重新返回那張照片上,正準備點擊保存,照片卻突然被撤回。
【郁:?】
【礦礦子:嘻嘻,喜歡嗎?叫聲老公就給你看。】
徐礦重新靠在床頭,美滋滋地看着手機,很快,屏幕再次亮起。
【郁:再發一遍。】
【郁: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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