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顧珏星有麻煩了！

餘歡飯後打會籃球，偷偷摸摸溜進八點前的自習課堂，知道了再次更新後的流言。抱頭如遭雷劈般崩潰。

最新版本的流言：還沒上學的小透明顧珏星，沖蘇神放狠話，他的年級第一不過如此，蘇神回應麻煩盡管來。

我也有麻煩了！餘歡歡不起來，趴在桌子上。敲着手畫的木魚，攢功德。上帝保佑，流言來得快，去得也快，阿彌陀佛。

在醫院裏的顧珏星不知道，他還沒有上學已經穩穩拉了一波仇恨。

10月中，醫院終于放顧珏星回家休息，在家修養觀察一周，沒問題就可以上學了。

上午陽光明媚，顧珏星和褚奶奶走在紅葉鎮的路上，路上只有匆忙的汽車和悠閑看店的叔叔，奶奶。

鎮上的行道樹都是五角槭樹，鎮子的東南角有座小山，叫紅葉山，到了11月，從山腳到山頂有不少秋天變黃變紅的樹，景色很不錯，也算是中南市這個歷史文化名城的一個小景觀。

從大路一處岔路拐進去，走五分鐘，基本上就到了東南方向的鎮尾，也到了奶奶家，一座兩層灰白相間的瓦房。

褚英紅将門前手寫的“暫不營業”牌子移開，顧珏星才注意到大門左側的耳房挂着“紅葉裁縫鋪”的牌子，牌子上的字跡斑駁，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

再看一眼奶奶身上剪裁得當，市面上少有的小立領加特色盤扣外衫，原來奶奶是手藝高超的裁縫啊。

一路無話的祖孫倆，顧珏星先開口：“奶奶，今天不開店，不影響生意吧？”

褚英紅從門當小獅子的口中掏出鑰匙，淡淡地說：“有什麽影響，都是街坊鄰裏的生意，沒看見人下次再來呗。”

聽到這麽随性的話，顧珏星有點發愁，奶奶一個年過六十的人，再養一個半大小子上學，要趕快想辦法掙錢了。

褚英紅推開“吱呦”一聲響的大門，邁過門檻：“我又不靠左鄰右舍賺錢，網上小姑娘的訂單，一天兩天耽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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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顧珏星聽得一愣一愣的。

“網上購物接單，你不知道？”褚英紅皺着眉問。

顧珏星快速翻看記憶，摸摸鼻子：“知道知道，就是不經常用。”

褚英紅眉頭皺得更緊，想到阿星少的可憐的包袱，确實沒有手機的影子。快走兩步，嘴裏罵道：“顧勝沒良心的，都住校了還不舍得給孩子買個手機。好好的孩子養成小古板，還不如我這個老太太。”

顧珏星低頭有點不好意思，雖然記憶裏顧勝确實沒買，但是自己與這個網絡時代格格不入，确實不是顧勝的錯。

褚英紅從堂屋條幾的抽屜拿出一個手機，遞給顧珏星，“我以前的舊手機，就是晚上拍照不太好，給你用了。”

顧珏星看着眼前九成新的手機，一股暖流流入心中。褚奶奶為人嚴肅，說話直接，外人看起來不好相處，但是論跡論心，褚奶奶對顧珏星這個幾乎沒有相處過，還沒有血緣關系的孫子，盡心盡力。

醫院每日的奔波，康複用藥的跟進，日常的衣食，再到眼前的手機，處處都體現着褚奶奶的面冷心熱。

褚奶奶是第一個真心實意對他好的人。

顧珏星雙手接過，聲音有些鼻音：“謝謝奶奶。”

褚英紅也察覺到了異樣，也不點破，不讓孩子難為情。硬邦邦地支開他，讓他自己消化：“你就住樓上，樓上安靜。還有這裏南中近，不用住校了。”

顧珏星紅着眼點點頭，“好，我先上去了。”

平複好心情，顧珏星有空打量下房間。

顧珏星二樓的房間是個小套間，卧室奶奶已經放好了被褥等必須品，顧珏星感受到了一下棉被的松軟暖和，以及曬過太陽後的味道。

陷在柔軟的床鋪裏，顧珏星用手擋住臉，嘴角勾起。睡在草窩裏，提防轟炸時惴惴不安的記憶，似乎漸漸遠去。

顧珏星沉迷了一會松軟的床鋪，起來看外間。從書房北面的窗戶看過去，房子竟然還有個後院，一部分種些菜——草盛菜苗稀，另一部分就——荒着。

看着不小的一塊地荒着，顧珏星心裏頓感不得勁，算了，快秋天了，也種不了什麽。

眼不看心裏不惦記，向遠處看，房後就是條河，河對岸有一塊地勢高的小土坡。顧珏星的高中就在那裏了。

怪不得奶奶說不用住校了，這個距離鈴聲再響一點，直接在家裏就聽見了。

顧珏星稍稍打量了一下周圍，收拾完自己的東西，就下樓聽見一陣歡快的聊天聲。

一個比瘦高的奶奶矮點胖點，差不多年紀的奶奶神采飛揚地說話，一錯眼，正好看見顧珏星。

“哎，這是星星吧，長得真俊。”

褚奶奶看顧珏星走到跟前，介紹道：“餘歡的奶奶，隔壁右手邊的鄰居，姓葉。”

顧珏星挂着乖巧的微笑打招呼：“葉奶奶好，餘歡一看，就是和您學的熱情周到。麻煩餘歡熱心來看我好幾次，還借我很多書。”

葉奶奶看顧珏星這麽懂禮貌，還誇了餘歡，心裏更是開心，拉着他的手：“麻煩什麽呀，反正歡子那些書放在家裏他也不看，遲早要賣破爛，還不如給你看。”

葉奶奶打趣了下褚奶奶：“星星比你會說話多了，有了這個開心果，你也不孤單了。”

“我本來就不孤單。”褚奶奶說。

“行行行，你不孤單。”葉奶奶随意敷衍了一句，拉着顧珏星：“別聽你奶奶嘴硬，實際心裏挂記地很，昨天樓上樓下忙着曬被子，收拾院子，買菜，還停了一天裁縫鋪。”

褚奶奶聽到一半，就扭臉進廚房了。

顧珏星笑着點頭，沒有說什麽。盡管他已經清楚了奶奶的性格，但是在外人面前也不打算附和什麽，免得傷奶奶的自尊。

葉奶奶和顧珏星聊了一會，留下一個南瓜半袋子梅豆，回家做飯了。

午飯過後，顧珏星搶着，洗完碗後，便被褚奶奶趕上去學習了。

顧珏星也不推辭，順從地上樓了，他實在是差得有點多，目前正在查缺補漏初中數理化，希望正式開學前能将初中知識補完。

兩個半小時後，顧珏星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閉上眼，休息一會高速運轉的腦袋。

初中的數學和物理其實還好，比較基礎，概念上的東西比較多，再加上他以前或多或少接觸過。

化學就真的是一門全新的知識，各種元素，化合價，配平方程式真有點繞。

顧珏星決定下樓走走，休息一會。

走在庭院葡萄架下的石板路，顧珏星便聽到一陣順暢連貫的“卡嗒卡嗒”聲，是縫紉機的聲音。

聲音一停，顧珏星加重步伐，大聲說：“奶奶，我能進來嗎？”

頓了一會，便聽見褚英紅回道：“進來吧。”

顧珏星掀簾進來，只見三面牆壁從地面到牆壁挂着各色各樣的布料，褚奶奶帶着老花鏡，坐在窗前，認真專注地翻看一件銀灰色帶着光澤的衣服。

布料擺放的整整齊齊，甚至可以看出按照色系，顏色深淺排好。玻璃櫃也可以看到各色整齊擺放的碎布頭。

小小的房間，給顧珏星大大的震撼。奶奶真的熱愛裁縫這個職業吧。

從院子，從屋內的擺設，可以看出奶奶不是一個精細的人，生活過得去就行。與這間屋子的整潔，擺放嚴謹合理，相去甚遠。

顧珏星的腳步忍不住放輕了一些，唯恐打破這房間滿溢的熱愛。

走過來，顧珏星看見褚奶奶腳邊的竹筐，堆滿了剪下來的竹筐：“奶奶，我幫你理碎布吧，按照玻璃櫃那裏的理。”

褚英紅翻看布料找線頭，剪線頭：“學習累了，就多休息休息。”

“理碎布又不累，也能休息。”顧珏星站在褚英紅身邊，沒有貿然動。

褚英紅看了他幾眼，“行吧，一會別亂動別的。”

顧珏星笑着保證，可算能幫奶奶找點事幹了。

褚英紅站起來，抖抖身上的線頭，“先不忙分，試試這件衣服。”

顧珏星疑惑地接過衣服，難道是差不多身形的顧客，上身看看效果？

中式小立領的版型，拿在手裏挺有分量，同色系的盤扣，布料自帶蓮花紋，只在衣擺處用橙色藍色的布拼接出兩朵花。

顧珏星小心地摸摸衣服：“奶奶你真是太厲害了，做的很好看。”

褚英紅放下些別人看不出的緊張，“你喜歡就好，款式有點老，你這個年齡的孩子嫌棄怕笑話，你在家穿穿也行。”

“是給我的呀，謝謝奶奶。”顧珏星脫下新外套，不舍地摸摸，他只有小時候父母還在世，才穿過這麽好料子的衣服。

褚英紅看到顧珏星把衣服脫下，有一絲失落。

顧珏星将衣服挂好，不讓它壓出折痕。歡喜地說：“這麽好看的衣服當然是穿到學校，我們學校只有周一才穿校服。”

褚英紅看着那個圍着衣服，歡喜地左看右看的孩子，也不由地放緩了神情，露出一絲不可查的微笑。

放好衣服，兩個人在門口迎着午後樹影斑駁下的陽光，坐着小馬紮，一個人認真教理碎布，一個人認真跟着學，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