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利益

第030章 利益

電視臺的領導正在外頭吃飯, 喝得半醉的時候，接到交警單位領導的電話。

拿着手機，他喂喂道：“怎麽今天有空找我，我在八戒火鍋, 來坐一會兒？”

“什麽報道？我還沒看呢, 至于嘛, 氣急敗壞的。”

“上頭都有你的名字,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臺領導的酒醒了一半，“所以呢，你們單位幹點啥事, 不挂你的名字？”

這不是基操嗎？同為領導, 怎麽混的連這個都不知道。

對方好像也知道, 自己的态度差了點。

于是改了口吻，“老安吶，我是怕你被別人當成槍使，”

“行吧, 我問問怎麽回事。”

第二天早上, 看了視頻，安臺長把李科長叫到辦公室。

“這誰做的。”

“斤羽他們幾個實習生做的。”李科長趕緊撇清關系。

“做的不錯。”安臺長笑了笑。

李科長心裏暗罵，那你早說啊。

“我聽說那邊急吼吼的跟我們興師問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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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罰單是不是真的, 開罰單的是不是他們的人，還好意思興師問罪。行了，收拾收拾去報名, 今年的省內優秀專題報道評選。”安臺長眉目舒展。

嚯, 李科長差點忘了, 電視臺是有很多獎項評選的。有全國性的，也有省內的, 不管哪個，能拿獎都是圈內承認的至高榮譽。

只不過，長期以來，這類評選的獲獎作品都是省臺出品的，來自市臺的少到可憐。

一點也不奇怪，省臺對于市臺來說，就是巨無霸一樣的存在，能調動的資源也是碾壓式的。

時間一長，市臺從争不動到懶得争，大家只管好自己這點事就夠了，也不作他想。

難得有個不錯的報道，送上去至少不丢臉，也讓人看看，他們的專業能力一點也不差。

李科長明白了，臺長顯然打算無視對方單位的憤怒。反正大家沒有隸屬關系，也沒有需要求你的地方，更賺不到你的錢，自然就沒有畏懼。

搞清楚領導的心理，李科長興沖沖出去準備材料，他要親自去省城報名。

周四化在家宴請程懷貴，程娟跟了過來，周澤只能負責招待。

“你就這麽不待見我嗎？”程娟往前一步，周澤就退後一步，氣得程娟七竅生煙。

“凱瑟琳，你以後都在廣林定居了嗎？”周澤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怎麽，你希望我留在廣林嗎？”

“我覺得深城比廣林好多了，經濟發達，商業繁榮，飲食也多樣。”

程娟翻了個白眼，“不勞你費心，我們家在深城一樣有房子，有錢哪兒住不得。”

周澤幹笑，心想深城的年輕人怎麽了，又蠢又有錢的女生都把握不住，你們還能幹點啥？

兩人話不投機，聊上兩句就得重新起話題，周澤越發心累。

李科長帶上資料去報名，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到出門，都沒到半小時。

而專題報道的影響力也顯現出來，司機師傅們自發帶着錦旗，敲鑼打鼓送到電視臺，安局長作為代表接下錦旗，正好可以在當天的地方新聞裏播出。

斤羽問來送錦旗的司機師傅，“今天有人罰款嗎？”

“偷偷摸摸的沒有了。”

暫時收縮了回去，就是不知道能管幾天。

司機師傅們很聰明，他們也知道單位和單位之間，是有勾兌的。

一大早把錦旗送過來，就是把電視臺架起來，你們已經是青天大老爺，為民請命的無冕之王，可不敢再做自己打臉的事。

不過顯然，安局長會送節目評獎，就是已經想明白了利弊。

上午熱鬧非凡，辦公室裏的王姐都喜笑顏開，親自買了一大箱水果，讓他們三個小年輕慢慢吃。無他，有她的名字，跟着沾光了呗。

下午辦公室又只剩他們三個，林莫兮洗了水果四處分給同事，然後把她挑出來的最好的，端進辦公室。

之前合作過紀錄片的李哥馬哥都過來聊了幾句，話裏話外，以後有什麽事他們忙不過來的，盡管來找他們，他們這關系，誰跟誰啊。

斤羽笑眯眯都應了，“那肯定的，你們的專業能力沒得說，我們還在學習摸索的階段，以後有不懂的，肯定找你們請教。”

等人都走幹淨了，斤羽從林莫兮端的果盆裏，t摸出一個芒果。

“王姐這是下血本了。”

這個年代的熱帶水果可不便宜，不像後世，都成箱買。

林莫兮抿了嘴笑，“我吃芒果有點嘴麻。”

“過敏嘛，還是吃得少了，多吃幾回就好了。”在中國人眼裏，只要不是吃了休克，就不是過敏，辦法總比困難多，辦法就是多吃。

“真沒想到，會這麽順利，我昨天緊張了一個晚上，就怕早上回單位，要挨訓。”

“不管哪個單位，都有自己的訴求，判斷事情對錯的，往往不是對錯，而是利益。”池宇剝了一個桔子說道。

林莫兮感嘆，“報道污染水的事明明是對的，但不能播，報道超額罰款的事也是對的，但又能播。我好像有點明白了，該怎麽去做事了。”

“李科長去給我們的報道報名評獎去了，你們知道嗎？”斤羽吃完芒果出去洗手，回來的時候，帶回新得的消息。

之前，沒有人會主動跟他們幾個小年輕講臺裏的事。

但在報道出爐之後，好像一切都變了。同事變得和藹可親，領導變得慈祥好說話。講臺裏的八卦，也開始帶上他們了。

斤羽說八卦不是目的，她猜測，“說不定我們的節目，能被省臺轉播。”

那樣的話，影響力就會更大。

“還不夠大。”斤羽自言自語，聲音很輕，大家都沒聽到。

斤羽回到家，她的書房裏，擺着一臺電腦，大背頭的電腦，看着就喜慶。

她打開天涯論壇，這是她在現實世界，只聽過名字，卻無緣一見的地方。

2003年的書中世界，沒有智能手機，能拍照的手機已經被視為高端貨，不賣你個五六七八千，哪兒好意思說話。但現在的工資，大部分人就拿一千多一個月。

互聯網最熱鬧的地方，就在各個網頁當中，論壇裏頭。

天涯論壇裏，斤羽看的最多的就是打小三，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天涯論壇可能是最早的打小三集中地。

當時網絡上很多行為，還沒有被立法，經常把出軌男女的合照，就這麽大喇喇的發出來，甚至連單位電話和地址都有。

有個著名事情，是老公聯手小三逼死原配，但因為原配屬于自殺，無法追究刑事責任。于是很多懷有樸素正義感的人，去他們家門口舉牌子。

這類的事，在天涯一搜一大把。

然後是天涯鬼話，好多古早的鬼怪小說，都在這裏連載。慢慢的，出版社編輯都開始在這裏蹲守，不少作者都因為得到出版機會。

灣省的1450從這個時候，就開始活動，天涯也一度是他們擴張影響力的地盤。

還有著名的周公子和易女士的鬥富事件，堪稱史詩級大戰。

社會事件當然也有，但會不會引起網友關注，要看你能不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同理心。

斤羽懷着有棗沒棗打一竿的想法，開始發貼。

“年關将至，不知道你所在的城市，有沒有這種情況。”斤羽發貼後将視頻網址貼上去。

網址自然就是電視臺的官網，報道已經被上傳到官網上。

現在的互聯網很難直接貼視頻，因為實力不允許。就算網址沒問題，也會因為各種原因，打不開看不見。

但只發網址，很多人不會點開，所以斤羽又在視頻當中截了一些圖片，哪怕光看圖片上的文字，也大概能看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除了天涯論壇，她還去了地方論壇，車友論壇，這也是很多人愛待的地方。

發完斤羽關掉電腦，打了個哈欠，就将這件事丢到腦後。

李科長喜氣洋洋回來，報道順利進入名單，而且極有獲獎的可能，趕緊回來跟局長報喜。

“你找的關系，讓省臺轉播嗎？”安局長問他。

什麽，省臺要轉播，李科長很想說是的，但他不敢，他能上位靠的就是聽話，沒聽過嗎？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我倒是提過，但沒人搭調，還以為不行呢？能轉播肯定也不是我的原因，應該是報道做的好。”

“也不用太謙虛，你的功勞我會給你記下的。”

省臺轉播确實跟李科長無關，而是忽然多了很多人，打電話到成主持的新節目，說他既然做時事民生，怎麽還不如廣林電視臺給力，省城也有很多年關亂相，為什麽他們不做專題報道。

人民的力量很渺小，渺小到常常被人忽視，他們也習慣了自己無聲的存在。

但互聯網的誕生，讓許多人開始覺醒，原來渺小的個人抱在一起，為同一件事發聲的時候，他們的聲音是可以被人聽到的。

他們不要被任何人代表，去大會上發布各種奇談怪論，他們只需要在互聯網上抱團，發表他們真正的想法即可。

當然，後來這種力量被濫用，被用于各種奇怪的地方，那也是發展過程中的無奈。

但是，這種力量總體來說是正面的，也是積極向上的。早期很多政府機關的惡習，老百姓投訴無門，好多都是上網發聲，引起輿論，才被重視整改。

沒有經歷過被辦事機關刁難的人，真的很難想像那種委屈和無奈。

互聯網二十年的發展，也是政府機關改革漸漸向好的二十年，後世網上都開始怦擊故意刁難辦事員的難纏客戶，開始喊打工人不要為難打工人。

回過頭，看這輪回，誰能不感嘆一聲，時代的車輪，呼一下就碾壓過去，快到只留下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