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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格萊斯收回了目光。

他的計劃原本是萬無一失。

在菲爾德決心離開的時候,他就讓下屬拿到了星艦艦長和乘務的名單。

運氣還算不錯,副艦長是他的蟲,曾經受過他的恩惠。

對方從庫洛爾軍團退役之後,他便安排他進入了星際航站工作。

他說希望能讓他的雄主能夠更加信任依賴他,在航行過程中可能會接管星艦的控制權,對方直接一口應下。

格萊斯原本的計劃是黑洞旁操縱機甲偏移,然後在危險時刻由經驗豐富的他接管控制權,挽救整艘星艦的蟲于黑洞吞噬的狂瀾之中,沒想到的是,接管權限被霍爾斯先行一步搶奪。

機甲還沒有完全的偏移失控就回到了正軌,整個過程中菲爾德甚至在熟睡,半點情緒波瀾都沒有掀起。

格萊斯沒有機會勸告他星際航程的危險性。

再說,幹巴巴的勸說根本沒有說服力。

他只能啓動第二個方案。

他安排蟲減少了克格勃星際艦船燃料艙能量石的放置。

他提出克雷德星球能量石緊缺,只需要去中轉航站進行補充即可,這并不是什麽新鮮事。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在克拉彭星球提前安排軍力接應。

而第二步就是進行星艦駕駛員的調度,主艦長換上一個新手,遇到特殊情況根本無法及時反應,進行星級躍遷。

副艦長又是格萊斯的心腹,他只會聽格萊斯的指令。

最後,他指揮了一批機甲起飛,從身後追尾,撞擊星艦。

要知道,星艦是一個龐然大物,它的材料十分穩定,如果不是機甲有意撞擊,僅僅是航線相互重疊,根本不會發生如此嚴重的碰撞。

這一定會使得星艦發生爆炸。

這樣在生死危急時刻,他會緊緊護住菲爾德,讓他看看其他雌侍的無能和慌張。

在這樣的對比之下,菲爾德不僅會對星際躍遷産生心理陰影,還會對其他雌蟲有意見,對他的愛意也會更加濃厚。

這樣一箭三雕的計劃,幾乎是萬無一失,但是霍爾斯太敏銳了。

格萊斯一上星艦就覺得很是煩躁。

在他引導菲爾德星際躍遷可能有危險的時候,霍爾斯雲淡風輕地給他的雄主同步進行科普安撫,讓菲爾德在後面也聽得連連點頭,嘲笑他大驚小怪。

黑洞也是,還沒有讓衆蟲感受到可怖的引力拉扯,霍爾斯就将其導向了正軌。

最後他的安排原本是霍爾斯和蘭登先走,他善後,沒想到卻因為菲爾德的過度緊張和霍爾斯的強勢,直接決定了他們的逃生順序。

在那樣緊張的情況下,他非要違背雄主意願留到最後再走,反而是說不過去了。

所幸他還有後手。

格萊斯眯了眯眼,看着被爆炸餘波籠罩而顯得非常灰暗的天空。

星艦已經爆炸了,所有的證據已經灰飛煙滅。

他不信霍爾斯真的能完全扳倒他。

**

霍爾斯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蘭登的頭發,展示自己并沒有事。。

克拉彭星球的負責蟲也到了。

他對這次意外感到痛心疾首。

“長官,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想出了這樣歹毒的主意!要不是您當機立斷接管了星艦的權限,恐怕現在情況還會更糟糕!”

格萊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是霍爾斯接管的。”

負責蟲一愣,趕緊轉過身,将霍爾斯狠狠恭維了一番。

霍爾斯不置可否。

格萊斯轉過身,垂下眼睑,握住菲爾德的手,眸光裏滿是擔心。

“我讓他們安排一下,晚些時候再安排星艦出發?”

“不、不了。”

菲爾德吓得一顫:“這星際旅行太危險了,我們還是暫時不走了吧?”

他連航站樓都不想再呆下去,只希望快點離開這個可怖的地方。

菲爾德額角滿是冷汗,也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還好有你在,格萊斯。”

他像是一條可憐巴巴的缺水的魚,恨不得将魚尾巴緊緊纏住他的雌君格萊斯,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靜。

“是啊是啊,兩位雄蟲閣下想必也吓壞了,克拉彭的風景非常好,就留在我們星球旅游一下吧。”負責蟲擦了擦汗,忙補充道。

“也可以。”

蘭登握住霍爾斯的手還在顫抖,但是感受到對方傳來的熱量和堅定,他漸漸也穩住了身形:“我們是需要休整一下。”

菲爾德連連點頭。

格萊斯看他們都同意了,負責蟲也弓着身體在等他吩咐,沉吟一下,便有條不紊地将計劃布置下去:

“将遭遇這次空難的所有蟲都轉移到拉爾夫大酒店去,晚上準備一個酒會,新鮮的蔬果和異獸肉不要吝惜,最好的通通送過來,讓大家壓壓驚。另外聯系星艦的母公司進行保險理賠,走加急通道。”

“好的長官。”克拉彭的負責蟲唯唯諾諾地點頭道。

這裏本來就是一個旅游星球,能源十分匮乏,從來沒有接待過來自主星系的高級長官,自然是對方說什麽就是什麽。

負責蟲嘆了一口氣。

怎麽空難就恰巧出現在他們這個小地方了呢?

原本他們生活得自由自在,也不靠中央星系的撥款過活,現在竟然直接見到了中央星系的行政長官,他完全失去了分寸。

他看着自己稀薄的防守兵力,不由得暗暗叫苦。

說不準再過兩三天,格萊斯長官所屬的庫洛爾軍團就會大舉到來,徑直接管他的星球權限,到時候他就成了對方砧板上的肉,還不是想怎麽揉捏就怎麽揉捏?

現在還是好好伺候着,說不定到時候才有個好結果。

格萊斯将所有事情安排完,頓了頓,他朝着霍爾斯走來。

相比上一次,這一次他的态度可以說得上是溫和有禮了。

“不好意思,這次航行讓你們也受到驚吓了。”

正好酒店的引導蟲也開着接駁車過來了,格萊斯将他們送上第一節車廂。

他示意護衛的一隊軍雌跟上,然後囑咐道:“我們也先去休息,大家都休整一下,再商量之後的行程。”

“可以。”蘭登點了點頭。

他的情緒也平靜下來了。

确實,今天不太适合動身,大家都心有餘悸,休整一下是最好的。

而霍爾斯将手中的晶石也藏得很好。

雖然他和格萊斯的對視隐隐有着火花,但誰都沒有把事情點透。

霍爾斯挪開了視線,眉目低垂。

看到霍爾斯如此上道,格萊斯也松了一口氣,轉身牽着菲爾德上了第二節車廂。

他在害怕什麽?

不過是一只沒有任何背景的雌蟲罷了,難不成他還能派兵把整個星球圍了?

格萊斯垂下眼簾,雙腿交疊,望向窗外。

他并不認為霍爾斯有那麽大能量。

就算是猜出了一兩分,他也不能拿自己怎麽樣。

看見霍爾斯和蘭登乖乖攜手走進了酒店,格萊斯的心安下了一半。

**

關掉房門,蘭登将精神力把門縫封死。

“格萊斯有些不對勁。”

蘭登皺起眉,他正要說自己的發現,卻看見霍爾斯張開手心。

一塊猶帶着體溫的黃色晶石在他的掌心出現。

“這是什麽?”蘭登有些好奇。

“黃晶石。”霍爾斯将手心坑坑窪窪的黃色晶石轉了一個圈。

裏面的精神力被封死,緩緩流動着。

星艦并不是撞毀。

常開星艦的蟲知道,艦載工具的燃料艙一般在飛船底部,從駕駛艙可以進入檢查燃料情況。

機甲的撞擊大部分集中在兩翼,那為什麽燃料艙會出現問題?

肯定是有蟲為了銷毀證據,想要将星艦的墜毀僞裝成機甲的撞擊,這意味着克格勃星際航船一定不能正常降落,最好是爆炸,讓一切證據變成碎片。

霍爾斯幾乎是在爆炸響起的一瞬間就反應到了不對。

為了安全,能量石儲存會分為十二個小艙,如果及時隔斷,是完全來得及保護住星艦的。

但是連艦長都慌慌張張沖了出來,根本沒有挽救星艦的意思。

他聽到了晶石碎裂的咔擦聲。

原本駕駛機甲時,他就負責燃料艙的維護,這種碎裂聲他完全沒有聽到過。

就像是……一個引線。

那麽這個引子在誰的手裏?

整個艦艇的蟲都慌張不已,就連他也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整個艙內只有格萊斯還有閑心安撫住腿軟的菲爾德。

艦長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對待他的态度也格外耐人尋味。

如果不是菲爾德的催促,格萊斯是會留到最後一個的。

他催促自己是為了什麽?

霍爾斯徑自返回機艙,打開燃料艙蓋,果然,在每一個燃料艙的連接處他都看到了細小的黃色晶體碎片。

有蟲在機甲的燃料艙中添加了黃晶石。

這種晶石性狀特殊,可以用來儲藏精神力,而一旦儲存其中的精神力沖破桎梏,就能引發爆炸。

周圍滿是能量石的燃料艙怎麽可能經得起這樣的沖擊?

能量石受到震蕩之後,會産生連鎖反應,爆炸會由小及大,直到将所有能量石引爆為止。

霍爾斯挪開了視線,攥緊了手心。

最後一片碎片中儲藏的精神力在晃動。

對方才剛剛從星艦離開,下墜的速度太快,很快便會與自己殘留的精神力斷開連接。

而霍爾斯徑直掐斷了這一抹聯系,如在火中取粟般,在最後的關頭拿到了這一枚晶石。

**

“裏面是格萊斯的精神力。”

霍爾斯把原理簡單告訴蘭登,蘭登睜大了眼:“他瘋了嗎?做這種事?”

“确實瘋的不輕。”

霍爾斯神色複雜。

愛情使蟲盲目。

“他越界了。”

格萊斯應該沒有打算要他們的命。

一切應急預案都完美實現,除去報廢了一艘天價星艦之外,無蟲傷亡。

受心理傷害最重的應當就是兩只雄蟲了。

他們沒有駕駛機甲的經歷,剛上星艦時的陌生和新奇也都做不得假。

“格萊斯應當是想給菲爾德閣下蟲為制造一個可怖的心理創傷,讓他對搭乘艦載機産生嚴重的心理陰影,這樣就不敢再進行遠程航行,他也能借此機會将他捆縛在自己身邊。”

霍爾斯神色凝重:“但是限制雄蟲閣下的出行是不被允許的,他這種擦邊的行為可以說是劍走偏鋒,但是後遺症也巨大。”

“如果……事情敗露了……”

“菲爾德會恨死他。”蘭登恨恨地說。

誰願意跟一個把自己和他人生命開玩笑的瘋子在一起呢?

知道的說是愛,但終究有一天,這可怖的占有欲會将兩人一起毀滅掉。

霍爾斯沉默了。

他将自己顫抖的手隐藏在衣袖之下。

他在想清楚格萊斯的計劃之後,在一瞬間竟然有種微妙的共情。

他只是想要挽留他的雄主而已。

但是用了不恰當的手段。

霍爾斯看向蘭登,他也是這次計劃的受害者。

原本情緒冷靜的他難得地有些外放,顯得更加生動鮮活。

蘭登憤憤地望着窗外:“他敢這樣做應當是有絕對的依仗吧。”

“當然。”透過霧氣蒙蒙的窗,他們很輕易就能看到,酒店的安保進行了加強。

雌蟲士兵包圍了這座酒店。

“他知道你拿到了他的犯罪證據嗎?那你會不會很危險?”蘭登睜大眼,他看向那枚晶石。

經過擠壓和燃燒爆炸,這枚晶石的表面發生了曲率的改變,甚至上方還潛入了一些碎裂的能源石。

經過專業檢測,這就是格萊斯的罪狀。

蟲為制造空難,而且目的是為了禁锢住雄蟲閣下——這在任何一個星系都可以說是巨大的醜聞,就算他是行政長官也不可能被免除罪責。

如果解決不了證據,那就只能解決掌握證據的蟲了。

蘭登看着那些荷槍實彈的軍雌,心髒不由得緊縮。

“暫時還不會。”

霍爾斯安撫性地揉了揉蘭登的指尖。

“我們都沒有戳破對方,現在不過是一場無聲的對峙。在沒有勝券在握之前,他不會聲張。”

但這座酒店就是他們的囚籠。

當然,在抹去一切證據之前,他們是不會允許踏出酒店的。

就算他們想要離開,也會被各種理由攔下。

“瘋子、瘋子!”

蘭登簡直被氣得冒煙,這種無能為力的感受讓他痛苦到抓心撓肝。

“別擔心。”霍爾斯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懷中。

蘭登氣得還在發抖,在他懷中輕輕顫動。

霍爾斯嗓音沉涼,帶着奇異的令人信服的力量:“我們沒有受傷就好。我的精神力比他強,在雌蟲之中,精神力的等級障礙如同天塹,很難跨越。”

“更何況,”

霍爾斯輕笑一聲:“我的精神力已經鏈接了星際航站的十餘艘戰鬥機甲。”

“你什麽時候做到的?”蘭登睜大眼。

“在落地的那一瞬間。”

他從維生艙叼着氧氣管降落的時候,就一直在思量對抗方法。

格萊斯一定早有布局。

說不定降落的地點也會有他的私兵提前登陸。

他的想法完全沒錯。

他能夠感知到,這座貧瘠的星球上,至少有五艘S級機甲,二十餘艘普通戰鬥機,這已經是一個小型的精銳戰鬥編隊了。

而部分戰機已經損壞無法進行精神鏈接,想必就是之前進行突然襲擊的機甲編隊。

但事發突然,格萊斯沒有辦法安排地太過周全,這星球也不過只有他一蟲是S級,其他都是等級比他低的A級軍雌罷了。

畢竟,要在短短一天內調集軍力,還必須是完全信得過的親信來截殺雄蟲,這可是要冒着掉腦袋的風險,願意跟着他一同冒險的蟲必須要有巨大的利益來打動。

他并不是庫洛爾軍團的絕對首腦,他的行動肯定還要軍方的支持。

那就是克萊爾了。

能說動克萊爾,想必他也費了一些力氣。

霍爾斯眸光凜冽,他腦海飛速轉動,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他打開終端,調出了幾封郵件,然後迅速編輯發送。

蘭登貼在他的懷裏,鼻尖全是沒有來得及清洗的火藥味道。

他推了推霍爾斯:“算了,別想了,既來之則安之。”

他摸了摸霍爾斯被熏黑的臉,用指尖擦掉上面蒙着的一層灰,慶幸地嘆了一口氣:“好在我們都還活着。”

“嗯。”

他把蘭登抱坐在沙發上,輕吻他的發頂。

因為離開得早的緣故,他沒有被煙灰侵染,皮膚還是向白紙一般幹淨,因為剛剛哭過,眼皮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粉。

他的眼淚是因為擔心自己而流的。

霍爾斯輕輕湊近,一個輕盈的吻落在他的眉眼之間。

“對不起。下次我會更小心。”

不會讓你再擔心了。

蘭登鼻子不由得有些酸。

帶着濃濃的鼻音,他嗯了一聲。

濃濃的情緒堵在嗓子眼裏,無法抒發。

于是他只好不管不顧地低下頭去,狠狠地吻他。

雌蟲的唇瓣很軟,還帶着一些塵灰的顆粒感,原本有些潔癖的他應該嫌棄,但此刻卻一點都不想理會,而是要狠狠地碾壓下去,讓那淡得有些薄情的唇染上鮮豔的紅,似乎才能讓他對霍爾斯的存在有一種實感。

顯然,霍爾斯有些驚訝,他猝不及防得被壓在沙發裏,喉間溢出一絲沙啞的喉音。

“嗯、雄主……蘭登、嗚……”

他想要提示他不要這樣,他有些髒,先得去洗個澡,但是蘭登卻絲毫不給他停下的機會。

靈巧的舌尖順着他的唇縫舔舐,然後狠狠地撬開,吞噬掉他所有的音節。

霍爾斯被吻地有些懵,他看起來完全失卻了那些運籌帷幄的本領,喉結本能地上下滑動,吞咽着原本渴望不已求而不得的信息素。

許久。

蘭登停了下來,他喘息着,看着霍爾斯被自己啃咬得紅豔豔的唇。

“好了。”他從霍爾斯的身上離開。

不得不說,吊橋效應的威力确實很強大。

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一刻。

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霍爾斯。

他要霍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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