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雨 1.6
第36章 雨 1.6
發病狀态下,沈澤雨是很難溝通的。
或許是許落蘇的聲音太過溫柔,神情又過于寵溺,沈澤雨思索了一陣,勉強點了點頭。
許落蘇這才坐起來,兩手去抱沈澤雨:“來,我們一起過去。”
沈澤雨卻沒有順從她的意思,反倒伸手從過背後抱住她的腰身,整個人貼在她的後背上,跟個烏龜殼似地緊緊粘着許落蘇。
背後的身軀滾燙,灑在耳畔的呼吸炙熱,宛若點了一簇火,燒得許落蘇也燙了起來。
她指尖微顫,兩手落在沈澤雨環抱在自己腰身的手上,顫唞着開口:“那我們過去了?”
“嗯。”
許落蘇起身,拖着沈澤雨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兩人的房間很近,就挨在一起。不過是短短的一段路,卻走得許落蘇呼吸輕顫,額角都要沁出冷汗。
走進房間之後,她看到了自己放在床尾的行李箱,以及擺放在茶幾上的食物。
許落蘇拖着沈澤雨在沙發上坐下,兩人剛坐到沙發上,沈澤雨就松開了手,沒骨頭一樣倒在了她的腿上。
大腿一重,毛茸茸的發絲撩撥着光滑細膩的肌膚,驚得許落蘇升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這是一種很難以言喻的觸感,許落蘇有些抵觸,但又不是那麽抵觸。
她擡手,輕輕揉着沈澤雨的發絲,垂眸看着她輕聲問:“我點了鳗魚飯,你吃一點好不好?”
沈澤雨累了,不是很想說話,索性蜷縮着身體窩在她懷裏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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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呼吸灑在大腿肌膚上,親密得許落蘇有些不知所措。
她直覺不太好,但怎麽不好,又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因為沈澤雨沒有半分輕佻,或者說類似于那方面暗示的意思,躺得光明正大,躺得理所應當。
反倒是她,因為這種奇妙的觸感,升起亂七八糟的想法,顯得無比多慮。
許落蘇不得不壓下自己的思緒,強自鎮定下來,俯身拆開茶幾上的打包盒,端起了一碗艇仔粥,自己喝了一口粥。
粥有些涼了,許落蘇想了想,舀了一勺遞到沈澤雨唇邊:“師姐,張嘴……啊…”
沈澤雨閉着眼,聽話地張開嘴巴,許落蘇趁機給她塞了一口粥。
沈澤雨立馬皺眉,想把嘴巴裏的東西吐出來。但許落蘇比她更快,擡手抵在了她的嘴巴上:“不許吐,會弄髒我的手。”
沈澤雨沒辦法,只好不情不願地咽了下去。
就這樣半哄半騙,沈澤雨被迫吃了小半碗粥,很快她就覺得撐了不願意吃了。
許落蘇也不勉強她,見她吃飽之後,才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鳗魚飯。
她吃飯細嚼慢咽的,幾乎沒有什麽聲音。但吞咽動作帶來的身體細微震顫,還是傳到了沈澤雨身上。
沈澤雨躺得不太舒服,索性睜開了眼,仰頭直勾勾地看着她。
許落蘇垂眸看她,笑吟吟的:“師姐想吃鳗魚飯嗎?”
這次犯病來勢洶洶,沈澤雨甚至幻視了兩次,腦袋都是糊塗的。
此時她看着許落蘇,有些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她擡眸仔細端詳了一會,坐起了身體,腦袋從許落蘇的雙手之間鑽出來,擠入她的懷抱中,結結實實地擡手擁住了她。
許落蘇舉着鳗魚飯,整個人都呆楞在原地。
胸腔相貼的時候,她感受到了許落蘇的心跳聲。沈澤雨一手環抱着她的後背,一手撫摸着她順直的長發,依戀地蹭了蹭她的面頰,什麽話都沒有說。
有好長的一段時間,許落蘇都是靜默的。
她心跳得厲害,不由自主地将鳗魚飯放在了茶幾上,擡起雙手擁住了懷裏的人。
她揉了揉沈澤雨的黑發,用動作無聲地安撫她。
沈澤雨得寸進尺,索性跨坐在她腿上,兩腿跪在沙發上,低頭将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
她們挨得很,彼此的呼吸纏繞在一起,宛若魚缸裏用額頭相抵的魚。
許落蘇的呼吸全亂了,她擡眸,只看得到一雙濕漉漉的琥珀色眼瞳。
“痛……”瘦弱得宛若瀕死的小黑貓一樣的人握住許落蘇的手,将她包裹在自己掌中,抵在了心口處,“這裏好痛。”
這時候許落蘇才發現,這個人的手真的很長,輕而易舉地就将她裹住了。
她擡眸,望着對方通紅的眼角,強自鎮定:“那我要怎麽做?”
沈澤雨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用力地錘了錘:“抵住,堵住它,不要讓疼痛流出來……”
她說完之後,松開自己的手,讓許落蘇的手單獨地抵在自己的胸口。
許落蘇深吸一口氣,将手握成拳,抵在了沈澤雨的心口,一下又一下地砸了下去。
□□的疼痛,似乎緩解了那種從靈魂深處翻滾而上的疼痛。
沈澤雨兩手搭在許落蘇肩頭,全身脫力一般地趴在她身上,輕輕呼吸着,
耳畔呼吸滾燙,許落蘇的聲音也變的哽咽起來:“覺得好點了嗎?”
“嗯。”沈澤雨點點頭,攀附在許落蘇身上,仿佛一節纏繞着巨木卻好不容易逢春的枯藤。
她軟得要命,可偏偏抵在許落蘇大腿上的肌膚又是硬的。
許落蘇的理智也被她攪得七零八落,勉強分出心來問:“為什麽會覺得心疼?因為有什麽東西被挖走了嗎?”
沈澤雨點了點頭:“嗯,火山爆發了,大地在皲裂,岩漿在滾燙,裏面空得厲害……”
她非常喜歡用比喻,尋常人或許很難聽懂她的話。
但是許落蘇聽得懂,她将手掌抵在她的心口,仰頭看她:“所以你想抱我?因為我可以堵住噴發的火山?”
沈澤雨搖搖頭,抱住了她的腦袋,讓她埋在自己心口:“不是。”
“因為……有雨了。”
“岩漿已經熄滅,但你在旁邊生長。像樹一樣,每一根根系,都深入泥土裏……”
沈澤雨話說到一半,宛若從睡夢中醒來,猛然低頭看向懷裏的人:“你問這個做什麽?”
許落蘇伸手抱着沈澤雨的腰,仰頭望着她滿眼都是認真:“因為我想知道你為什麽痛苦。也想知道……為什麽和我在一起,你會覺得不那麽痛苦。”
如果說一開始,她只是因為欣賞沈澤雨,才和她合作。
可是這兩次看着沈澤雨犯病,她開始動搖了。
在她的靈魂最深處裏,究竟對沈澤雨抱有什麽樣的情感呢?
對于她來說,沈澤雨又将在她人生裏扮演什麽存在呢?
她以前以為自己什麽都知道的,可是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暧昧不明起來。
許落蘇擡手,拂開沈澤雨的額發,滿目溫柔:“對于師姐來說,我到底是什麽?”
是能夠撫慰傷痛的朋友?還是能填補情感的創口貼?又或者,是考慮可以進入一段情感關系的……備選呢?
沈澤雨不說話了,她沉默了起來,過了一會才推開許落蘇,想要從她身上走下來。
許落蘇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桎梏在自己懷裏,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柔地哄:“好好好,我不說了。”
“等我吃完飯陪你睡覺好嗎?”
沈澤雨趴在她肩頭,點了點頭。許落蘇這菜重新捧起鳗魚飯,繼續吃了起來。
她吃飯,沈澤雨就趴在她懷裏,腦海裏反複地想着許落蘇方才說的話。
許落蘇這種問法,很容易讓她想到霖霈。
明明是對方自己先靠近的,明明是她做了那麽多事,還一臉的無辜,卻反過來問她這是什麽關系?
能有什麽關系,前輩和後輩的關系而已。
只是認識區區八個月,只是陪她度過兩次抑郁期而已,能夠證明什麽?
證明她們可以開始情感鏈接嗎?
可是,就這麽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靠近,就能夠展開一段情感嗎?
這樣的情感能走到一生一世嗎?
不是一生一世又有什麽開始的必要呢?
沈澤雨越想越生氣,對靠近她卻不自知的許落蘇,對和第二次感情一樣輕易被撩撥又動心的自己。
她忽然有些怒火中燒,一把推開了許落蘇,從她身上下來:“我回去睡了。”
許落蘇被她推得措手不及,連忙放了手中的鳗魚飯,一把拉住她:“怎麽了?”
眼神關切,仿佛對自己的冒昧一無所覺。
偏生沈澤雨被她紮了一下,現在宛若一只炸毛的小貓,渾身帶刺:“我沒有一定要你來陪我,我也沒有利用你,更沒有一定要賴上你,從你身上得到任何情感希冀!”
她的情緒很容易失控,想到分手時商秋池嘲諷的笑:“你的十年難道就不是我的十年?就算是我對不起,但最多也只是七年之癢移情別戀,算不上出軌,我想你也對我厭倦了,我們扯平了。”
又想到霖霈幽幽道:“其實你也沒有愛過我,我們各取所取,到不了一生一世。”
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明明都是很好的開始,最後都會怪她不好。用她們自己的角度诠釋這份感情,最後怪她太忙,怪她有病。
可是她從來沒有厭倦過商秋池,也從來沒有不愛霖霈。
她愛着誰的時候,就對誰一心一意,卻沒有得到好的結局。
所以她們說得對,是她不好,是她沒有愛人的權利。
反正都會這樣的,索性就都不要開始。
沈澤雨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溢滿眼眶,連帶着聲音都帶着哭腔:“那麽多年來,我都是一個人。就算是沒有你,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不要問我什麽關系,我們可以什麽關系都不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非常尖酸刻薄,無理取鬧了。
可沈澤雨是哭着說的,看起來毫無威懾力,只會讓人心疼。
許落蘇被她吓了一跳,連忙站起身,将她一把擁入懷中。
沈澤雨的情緒完全崩了,兩手抵在她胸`前,奮力地推開她:“松開……松開我……”
就她這點力氣,怎麽抵得過許落蘇。許落蘇牢牢将她扣住,死死按在懷裏,擡手撫摸着她的發絲,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沈澤雨眼裏的淚珠大滴大滴地滾在她胸膛,燙得她心口發顫。
沈澤雨的掙紮一無所用,她氣急敗壞,張口就往許落蘇身上咬。
“嘶……”胸口傳來疼痛,許落蘇稍稍推開了沈澤雨,有些難以置信,“你……”
“我什麽我!”沈澤雨仰頭看着她,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我就是這樣,驕縱,任性,蠻不講理,自私自利!”
她眼裏含着淚,完全失控地吼了一句:“別對我太好了許落蘇,我不是你想要的那個樣子!”
她很糟糕,很糟糕。
每一個和她有情感鏈接的人,最後都會毫不猶豫地用刀将她紮在地上,把她丢在原地。
所以別管我了許落蘇,再這麽繼續下去,我肯定又會再一次瘋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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