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偌大的資料室,密密麻麻陳放着四五十列書架。每層架子上,摞滿了清一色的文件夾。每個文件夾的封脊上都貼着對應的标簽,梁澤一一拂過去,指尖最終在一封名為“622案”的卷宗上停下。
“哈爾濱622特大縱火案”,男人摩挲着封皮上的大字,勾起一笑,正準備拿上檔案回座位上細讀,不想轉身正好撞見曹建德一臉陰沉地盯着自己。
“好端端的,你查它做什麽?”曹建德瞄了眼上頭的标簽,面無表情,“徐麗和馬德文要結婚的事,你也知道了,就沒有什麽新想法?”
“納來哈的大宗交易就在下星期,”梁澤甚是職業病地看了四周一圈,确認整個檔案室裏沒有旁人後,方大膽道:“先前馬德文已經給了我這次參與交易的運毒人員的名單,出于保險起見,這次不宜出動太多警力,到時我帶兩個信得過的便衣就可以了。”
“那這個呢?”曹建德拿過他手裏的資料,掂了掂,“你的目标是馬德文,怎麽最近,對徐麗的事兒這麽上心了?”
“622這事兒不止跟馬德文有關,跟徐麗也有脫不開的關系。”
“可這事兒當年不是已經查過了嗎?”曹建德不由蹙眉,“當時查來查去也只能查出馬德文和徐麗早有婚外情在先,但這并不能斷定,他們就是縱火案的兇手。”
“那可是六七十條人命!”梁澤驟而激動,摁住膝蓋的右手,止不住地發顫,“還有我一條腿......”
“你別用形式壓我。”曹建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話裏更多地透露着不信任,“李威龍,你查622到底是為了那六十多條人命,還是你自己的私心?”
李威龍忽而沉默住了。
“我最近留意你很久了,”曹建德一針見血,“你總是對徐麗頗為關心,就連小年夜在陳東實家,五句話裏三句話都在挑她的刺。你到底是為着辦案還是故意找她的錯處?就因為她跟陳東實走得近,陳東實熱乎她,你就這般按捺不住?總想着要去破壞人家?”
“我沒有,”李威龍搖頭,“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是在找她的茬,為什麽就是不肯信我?那個徐麗絕非善類,有她待在陳東實身邊,有朝一日一定會拖陳東實下水!”
“所以這就是你查622的理由?”曹建德“啪”一聲将文件砸在桌子上,“想着靠翻舊賬,找出些蛛絲馬跡,好定她的罪?好讓陳東實認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李威龍又不說話了。
曹建德嗤笑一聲,極盡鄙屑,“你如今第一天當警察嗎?我說過多少次,不要把個人喜惡帶到工作中。你不喜歡徐麗,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只是你再不喜歡,也要适當收斂。要我看,你這樣才真的會害了陳東實。”
Advertisement
“師父.......”李威龍雙眼含光,伸脖抗争,“為什麽連你也幫她說話?我是你徒弟啊。是你出生入死帶出來的威龍啊,為什麽到現在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肯信我?她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湯?!”
“她沒有給我灌什麽迷魂湯,倒是你,為了陳東實快要瘋魔了!”曹建德用力拍在桌子上,欺身探向他,“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像是能專心辦案的樣子嗎?既然如此,我看你幹脆也別跟着馬德文了,搞不好整個經偵辦的人都要因為你遭殃!”
“反正我說什麽你也不會信,”李威龍別過身去,呼吸沉重,撲哧撲哧壓着一肚子的火,“你跟他們一樣,總有一天我會證明自己是對的。”
曹建德走過去,單手搭上他肩,冥想幾秒,複又開口,“不然......這段時間你先休息休息吧。”
“師父!”
李威龍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幾乎是一瞬間地,又被曹建德用蠻力壓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曹建德一臉認真地看着眼前人,“納來哈我讓李倩去跟,你這段時間暫時先把工作放放,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再來找我複職。”
“我......”男人還想争取,毫無意外地被曹建德一口回絕,“夠了,你再多說一句,以後就別認我這個師父!”
李威龍緊攢住咯吱作響的拳頭,擰過身去,不說話了。屋外一束月光照進來,打在男人愠怒的面龐上,照見他微微浮粉的溝壑裏,那些如飛蚊般緊密的燒痕。
“趁這幾天,逛逛街、補補覺,放松放松。”曹建德拍拍他的肩,“工作上的事,就先別摻和了。”
梁澤還想說什麽,到嘴邊只剩下無力。他這師父的性格他明白,向來說一不二的鐵包公。只是這種時候停自己的職,顯然是要架空自己,難道就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再繼續執着于徐麗嗎?還是說,還有一絲別的原因?
梁澤定定看向面前這個魁梧的中年男子,曹建德生得雄壯,卻蓋不住歲月洪流的沖刷。多年伏案工作與風雨穿梭,他的鬓邊攀出不少白發。他老了,終究不是從前那個陪完自己跑完兩個五公裏拉練,還能通宵審訊的辦案永動機。同時他的憔悴,也因為他的親屬家眷,多出幾分勞累和牽挂。
曹建德的老婆早前被毒販殺害,雙胞胎兒子,一個命喪火場,一個燒成爛人。為了照顧方便,他把曹小武安置在外蒙的國立醫院住院部,每天用高昂醫藥費吊着,終生癱瘓在床,仿佛一株靜待死去的植物。
這些事他都知道,只是不敢細想。緝毒隊裏,人人都有自己的痛,生活的主角遠不止李威龍和陳東實,每個人的境遇,都堪比一部悲情小說。
一想到這些,骨子裏那個不安分的“李威龍”魂魄,便重新歸位到了驕矜自持的“梁澤”身體裏。
“陳東實,陪我去個地方吧。”
臨夜裏,梁澤在床頭,罕見地撥通了某人的電話。他記得在第一次納來哈遭襲後,他去陳東實樓下找他,曾提出過,要帶他去一個地方。後來這事兒不了了之,今天突然告閑,他在宿舍躺了一天,百般不适。半夜裏想起這個約定,人總是習慣性在神傷時念舊。
“好。”對面幾乎不帶任何猶豫地,一口應下。若幹秒後,問,“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我最近閑,沒用上的年假攢一起了。”
“那不正好,過兩天跟我去參加徐麗婚禮。”
“.......”
“咋的了?”
“沒什麽。”梁澤清了清嗓,沉默幾秒,道,“陳東實,你聽說過緝毒烈士園嗎?”
梁澤要帶陳東實去的地方就是烈士園,只是礙于公務,他不能講得太直白。
在緝毒警的行當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一位因為緝毒而犧牲的警察,死後都不會公開他的身份信息,因為怕毒販報複家人。這也就能解釋為何李威龍當初“去世”時,單位并沒有允許親屬立馬認領,而是在停屍房晾了十幾日,才着急忙慌地辦了喪儀,連陳東實都沒能趕上趟兒,錯過了和他的最後一面。
所以當陳東實站在無數位“李威龍”紮堆的烈士園裏時,他很難去形容,自己到底是何心情。
這裏的墓碑很奇怪,和半山陵園給李威龍修築的那一塊不一樣。半山的那一塊,是陳東實自己立的,底下甚至埋着的不是李威龍的骨灰,只是他一些過去的舊物,只是陳東實個人的緬懷。按照規定,緝毒英雄不能過度曝光,就像烈士園裏這成百上千塊墓碑一樣,不着一字,跌蕩一生,到最後只得一塊無字豐碑。
“你知道嗎?人這一生為之肝腦塗地的事業,很可能,到死後都不留一絲痕跡。”
梁澤盈盈上前,随機在一塊無字碑前停下,伸手掃去上頭雜亂的藤蔓與枯枝。
春來烈士園百花殺盡,芳菲錯落。園丁在四處種上成排的梨花,梨通“離”,正合這園子生死離別的寓意。
“每次當我感到迷茫時,都會來這裏,也不幹啥,就靜靜地待一下午。”他替身後人撥開雜草叢,擡腿向前,指着那些無字碑說,“雖然你看這上面什麽都沒有,你甚至都分不清這些碑都立給了哪些人,可是我卻能看見這上頭塗滿了血,紅彤彤一片,像是夕陽,也像朝陽的顏色。”
陳東實點了點頭,望向遠處。一眼看不到頭的碑群,安劄在這片園地裏。這裏應該鮮少有人踏足,進門時,鐵門上的鏽跡古老得就像上世紀的産物。
“我閉着眼睛都能背出每一塊墓碑背後所代表的人。”
梁澤苦笑一聲,搖搖頭,走到旁邊一塊墓碑前,指着它說:“他是被車活活拖死的,毒販用麻繩把他吊在保險杠上,拖着他開了百十公裏。被發現時內髒多處破裂,膝蓋骨都磨沒了,救護車沒到就斷氣了。”
話裏不帶一絲溫度,和風摻在一起,冷得直鑽人心。
陳東實心中一懾。
“他是被砍死的,”梁澤繼續向前走,依次指過去,“下半身被剁成了肉醬,禿鹫來吃的時候,都找不到地方下嘴。”
梁澤苦嘆一聲,再向前,“他是被丢進化工池裏淹死的,被找到的時候,就剩一張爛皮和半顆眼珠。他才結婚不到半年,老婆剛懷上,人就這麽走了,半點音訊沒留。”
“還有他,他、他,以及他.........”男人一一指過去,一一看過去,眼底泛起微微的光。
陳東實跟随他的目光一道看過去,緊揪着心,心口沒有來由地抽搐。
“還有他。”梁澤站定在一塊墓碑下,回身一笑,“他是被捅死的。被澆汽油,被沉湖,四刀,二十八處傷,還有他的三十四位同僚和戰友.......”
陳東實摁住胸口,扶住一旁的石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死亡的壓抑從未離他如此之近。
“就在西伯利亞,外興安嶺,”梁澤笑意不減,似是自嘲,透着一股恐怖的溫情,“他是被折磨到最後的一個。喪心病狂的毒販為了逼供,絕食、斷水、鞭打,水刑,逼他生吞死老鼠肉,往他的白米飯裏拌蛆蟲.......”
陳東實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身子跟着微微颠簸,仿佛一棟搖搖欲墜的危樓。
“他死之前都沒忘記是誰把他害成了這樣,”梁澤逐漸帶出一點哭腔,一把抓住陳東實的衣領,“他沒有一點點要松口的意思,陳東實!他沒有一點要松口的意思,可那些人從來沒有打算放過他!”
“他是誰?”陳東實別過頭去,不敢去想,一個可怖的名字萦繞在心頭,“你想說什麽.......?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想說什麽?”
“可是誰讓他有牽挂,有牽挂就會有弱點,”梁澤又将人放開,看着驚魂不定的陳東實,一把扶住他顫栗的身軀,“誰讓毒販最後發現,他身上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那個人,擊潰了他最後一點強硬。倔強如他,被戳中弱點時,也不得不低頭。”
陳東實滿是無助地緊抓住梁澤的手,“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一陣風吹過,串起一身深入骨髓的寒戰。再看眼前的梁澤,一身黑色風衣緊束,如同一縷吹散天地間的炊煙。
“照片上的人就是你。”梁澤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悲情而肅穆,“那個死去的小警察,叫李威龍。”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