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打架

打架

神護佑衆生,遲離那一瞬什麽都聽不進去,從他來神州後,在他眼裏,雲涵永遠是與別的神仙不同的。

以往他不知這不同的地在哪,現在他知道了。

他的脾性心性,他的所行所為,他的衆生為首,他的一切,都在張揚告知整個世間,縱使不被理解,縱使會被誤會,縱使會失去這歷經千辛萬苦飛升而來的神祇,縱使最終落得個神魂俱滅的下場,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歸尤巳沒去看任何人,他重重咳嗽了起來,就像是如他這般的神都受不了啓東的熱,只有雲涵知他為什麽受不了,有小輩在場,他不願多說什麽。

待到幾人尋了可以住的客棧,不巧的是這客棧只有兩間房,宜陽當即臉色就變了,他道:“要不我們再去別地看看?”

那掌櫃的好心道:“很少會有人來啓東,所以這方圓幾十裏就只有這一家客棧。”

“這兩間房我們要了。”雲涵也不願折騰,當即定下。

宜陽眼巴巴問:“那這房怎麽分來住?”

若是真要倆人擠一間,他最不希望就是與歸尤巳一同,不為別的,只因歸尤巳脾氣沒他師尊的好。

雲涵說:“你與遲離一同住。”

遲離此刻心情仍舊沉重:“……”

宜陽覺得只要不是與他師叔一同,與誰一起都無所謂。

歸尤巳先進了廂房內,雲涵回首叮囑宜陽:“遲離在啓南時受了傷,今日又進這啓東受了邪鬼怨氣的影響,晚些時候替他清了體內的怨氣再睡。”

宜陽心裏不願,更是寫在了臉上,但又不得不答應:“好。”

一進屋子的宜陽那股惱氣就沖了上來,遲離則是先一步躺在了那唯一的床上,便聽着宜陽一連串的不滿。

“這客棧怎麽連個像樣的窗子都沒有?”

“是要将住在這的人悶死?”

“還有這杌凳怎麽都磕損了一個角,還叫人怎麽住?”

“這牆為什麽還掉垩灰?”

“……”

宜陽嬌生慣養又且會受的住這,以往出行都得是包客棧,現在來這啓東倒是受了這憋屈勁。

遲離覺得吵,便打斷他:“這位帝君,麻煩你可以別說話了嗎?”

宜陽将注意轉在了遲離身上,當即就上前将他從床上拽起,有些發怒:“你睡地!”

遲離不幹了,他道:“憑什麽?”

宜陽道:“憑我是你長輩!”

遲離笑了笑,道:“你除了老了些,哪點像個長輩樣?”

“老?!”宜陽受不得別人說他老,他哪怕三十好幾,也斷不會是遲離口中的老!修行的人本就與旁的人不同,雖是三十身,皮相卻如二十般。

遲離就這麽坐在床上,他環胸仰頭盯着氣急敗壞的宜陽,毫不客氣道:“不是,你分明是個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了,怎還這般幼稚!與我這小孩搶床睡?”

宜陽指着遲離怒道:“你說誰半截身子入土?”

遲離斜了眼他,道:“就說你了,明明都已經老大不小的人了,整日還師尊長師尊短的叫。”

“關你這小屁孩什麽事!”宜陽當即就要上前将他拖下床,哪知遲離身手矯健,從那床上一滾便到了最裏處。

宜陽怒瞪他:“下來!”

遲離冷道:“你以為你真是一人之上的人間主宰者了?滾開。”

雲涵不在,遲離那副乖巧全然丢在了九霄雲外去了,他渾身尖刺就如同他剛到神州時那般,盡管知道自己太弱了,可也總能弄得兩敗俱傷。

宜陽更是被氣的不輕,除了他師尊,不對,雲涵也從未對他說過滾字,就連脾氣不太好的歸尤巳都不曾對他說過滾,遲離是第一位,自此仇便是結上了。

在另一邊廂房中的二人相處比這邊好多了,在啓東許多藥都買不到,幸好歸尤巳下界時自己帶着了,雲涵只借了客棧的後廚熱了藥,便端回了房中。

歸尤巳咳嗽越來越大,他近乎是從進這啓東開始便越發嚴重,雲涵将藥放在他面前,看着他喝完後,才談起了正事。

“你此次下界應當不是助我的。”雲涵從一開始便有所懷疑,星盤軌再怎麽驚動,依照歸尤巳的性子,絕對不可能會親自下來助他收這惡鬼,一定是會遠遠的在天上就提醒他多加小心,然後就沒有了。

“不是。”歸尤巳說的很坦然:“宜陽在這,便想來問他一些事。”

而又恰巧碰上了啓南的惡鬼吃人一事與啓東有所牽連,他便留了下來。

既然是奔着宜陽去的,那就肯定是該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雲涵問他:“這次祈願完了後,回暄山嗎?”

歸尤巳想了許久,最終道:“算了。”

雲涵一針見底的問:“你對當年的事還沒能放下?”

歸尤巳緩緩說:“沒有,早放下了,從成神的那一刻就放下了。”

“那為何不回去?就是這幾年的事。”

歸尤巳嘆了口氣,他說的很輕巧:“總會有機會再見。”

不管是在鬼界還是人間,總歸是會有機會再相見,但現在不是時候,他還有未做完的事,就沒有顏面見她。

雲涵不再逼他,便起身往屋外去,歸尤巳叫住了他:“去哪?”

他頭也不回道:“不放心遲離與宜陽。”

歸尤巳剛想說有什麽不放心的,猛然想起這倆人的性子,遲離有時太過于頑劣,而宜陽則是有些嬌氣在身上,也不知是随了誰,這倆人若是雲涵在的話還會收斂,若是雲涵不在,他們又在同一屋檐下,定是會掐起來,誰也不讓誰。

他不想去看那出好戲,于是穩坐杌凳上,目送雲涵的背影消失在門邊。

“你個死小子!”宜陽就要去将遲離拉下床,遲離又哪能乖乖任由他拉拽,當即就是一腳踹在了宜陽腹下,将他踹開了距離。

遲離也有些愠怒道:“虧你還是帝君,一點禮數都沒有,愛幼不懂嗎?!”

“不懂!”宜陽就差将整塊床板拆了,他自認為自己一向能克制住這渾身嬌公子的氣焰,可遲離完全就是那油桶,他的嘴就是火,一點轟然炸了。

遲離自知自己不會是他對手,再打下去吃虧的肯定是自己,當即也不管他懂不懂,一腳将這床欄踹的四分五裂,他憤恨道:“我睡不着你也別想睡。”

分明是個十四的少年,那一腳簡直驚天地泣鬼神,整個床也因這一腳散架了,宜陽憑着修行這麽久的反應往後退去數步。

宜陽瞬間就明白了,他覺得遲離就是刻意在師尊面前示弱!好讓師尊對他有憐憫之心,簡直無恥。

遲離從地上爬起,身量上就落了下風,他仍舊趾高氣昂道:“帝君也不過如此。”

宜陽臉色不佳:“這不是挺厲害的?”

遲離手中悄然撚住一張咒,剛要甩出時,門被敲響,倆人都皆是各懷心事,異口同聲道:“誰?”

雲涵站于外面,這時掌櫃也上來了,樓上動靜實在大,興許做久了生意,一下就發覺了不對勁,如果不出所料,裏面定是一片狼藉,那些全是銀子啊!他心都碎了。

掌櫃見那門口屹立着的是方才一口氣給了他金葉的闊綽公子,當即就放緩了聲,笑吟吟道:“這裏面的公子可是哪住的不舒服?”

雲涵的聲音傳進這屋子每個角落:“可能是鬧耗蟲,還麻煩掌櫃将這屋打開,損壞了什麽通通記賬。”

記賬賠那還不是掌櫃說多少就多少,他連忙掏出鑰匙,一時間叮叮當當晃着。

宜陽還沒來的及反應,只見遲離迅速撲進了那堆被踹壞的床板中。

宜陽簡直瞪大了眼:“…………”

恰在此時門打開了,雲涵見着躺在碎床板上正一個勁哀嚎着的遲離,再看了眼衣冠有些亂了的宜陽。

宜陽對上雲涵目光時,心都涼了:“……………………”

遲離這死小子簡直就是無恥!

這時候躺在地上宛如被打成重傷的人很難與方才和宜陽叫嚣,又屌又兇又嘴不饒人的遲離聯想在一處,簡直是天壤之別。

宜陽腦中只冒出一個念頭:“怎麽這麽能裝?!”

是他小瞧了遲離,這些花花腸子他從來不屑于用,哪會料到遲離完全都可以做到不要臉!

“唉,這是怎麽了,怎麽打的這麽厲害。”掌櫃剛想上去看看,哪料雲涵直接甩了袋銀子給他,并道:“麻煩掌櫃出去時帶個門。”

掌櫃拿了銀子,眉開眼笑沒再問那一片狼藉當真是因為鬧耗蟲弄的事,當即退出了此屋子,還将那門好心給關上。

宜陽喉間發緊,連忙解釋道:“不是,我沒有……這不是我弄的……是他,遲離他的身手敏捷,更是矯健如風,是他自己踹壞了床板……”說到最後宜陽都覺得沒了信心,可仍舊弱弱問道:“師尊,你信我嗎?”

雲涵走到那散架的床邊,伸出手,宜陽以為他不信,更是有些惱怒。

遲離當即如拽住救命稻草般,想去握住雲涵伸出的手,哪料雲涵的手卻直直繞過他,撿起了地上那被踹成兩半的床頭板,上面清晰的印着一個腳印,不大,正是遲離的。

遲離:“…………”

這會兒解釋還來得及麽?

可又還能怎麽解釋,難不成說是宜陽挾持住他,帶着他的腳踹了上去?完全是不可信。

雲涵将那塊斷了的木板捏于手中,想了會兒,還是轉頭對宜陽說:“你今晚去與歸尤巳同住。”

宜陽:“…………”

宜陽道:“師尊,真的不是我……我沒欺負他!”

遲離表面痛苦呻吟,實則內心慌死了,雲涵都已經見到那被他一腳踹的留下印子的床頭板,很明顯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那把戲。

若不是沒料到雲涵會突然過來,他是絕對不會露實力将這床頭板踹成這樣,現在誰又會信,一個能把床頭板踹成這樣的人真的是個只會頑劣上房揭瓦連咒術都學不懂的小崽子嗎?

雲涵将那床頭板丢在一邊,拿出一直備着的手帕輕輕擦了擦手上的灰。

“我知道。”雲涵淡淡說:“歸尤巳還有些事要問你,你今夜去他那。”

宜陽想大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遲離這小子的心思缜密!你不知道遲離這小子全是裝的!

他只敢想,怎敢在雲涵面前真的吼出來,只得瞪了那還躺地上的遲離一眼,灰溜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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