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講故事
第17章 講故事
有一瞬間,應逐星覺得荊平野看穿了自己,心髒重重跳了聲。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說:“沒有。”
“還沒吃醋呢,”荊平野渾然不覺,“承認你稀罕我這麽難嗎?不過也正常,我這麽帥,高達兩米,腿長一米七,你舍不得把我拱手相讓也正常。”
應逐星沒忍住笑了:“……你放過我吧。”
“好了,不要吃醋了,”荊平野攬了下他的肩膀,“我讓陳千過來負荊請罪。”
應逐星想要攔住他,但荊平野已經跑了出去,一分鐘後,荊平野拉着陳千走了進來,陳千道:“兄弟,上次是我說錯話了,我給你鞠個躬吧!”
應逐星覺得頭疼,連忙站了起來,也鞠躬:“沒有沒有。”
陳千繼續鞠躬:“有的有的。”
荊平野站在一邊,感到有點排外,于是自己跟着鞠躬:“好了好了。”
鞠躬後,兩人重新進行了自我介紹。陳千道:“應逐星。好名字啊!古文有曰:天生我材必有用,雖然和你的名字沒關系,但不耽誤這是個好名字。”
應逐星也只好說:“你的名字也是好名——”
“好了好了!”荊平野打斷他們的人情世故,“吃飯了!餓死了啊。”
這是四年以來,應逐星進行的強度最高的一次社交行為。荊平野的小題大做成功讓應逐星忘記了方才的情緒,只顧得尴尬和無措。
餐廳。
雖說有五個人,圍着坐在桌邊倒也不擁擠。荊平野坐在了應逐星的身旁,先将飯菜舀進了碗裏,分給應逐星後,才開始吃自己的份。——自從發現應逐星不方便夾菜後,基本每次吃飯,荊平野都會提前分好菜。
陳千夾了一筷子紅燒肉,誇贊道:“叔,你做的紅燒肉太好吃了,都可以開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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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川謙遜道:“一般一般,跟着網上教程學的。”
“跟教程就能做這麽好,”陳千吃驚,“我爸看教程只學會做稀飯。”
荊川說:“回頭我讓平野把教程發給你,你讓你爸看看,很好學的。”
飯吃到一半,陳千注意到荊平野和應逐星在私語,還在笑,于是好奇問:“你和應逐星在說什麽?”
話音未落,窩在角落的黑豆突兀地吠了一聲,搖着尾巴踏到陳千的腿邊,蹭了蹭。陳千稀奇道:“哎,它怎麽過來了?”
黑豆并不能回答,陳千也沒有放在心上,繼續道:“快說,你和應逐星——”
黑豆又吠了聲。陳千低頭看向它,樂道:“它叫什麽呢!”
直到這時,荊平野才猛然反應過來,整個人僵住,心跳劇烈,幹巴巴笑了聲,欲蓋彌彰地踢了一下黑豆的屁股:“快走,快走。”
荊川給黑豆扔了塊肉:“來,黑豆,去那邊坐着,別搗亂。”
黑豆叼着肉離開。
“這怎麽回事?”陳千奇怪道,“上次黑豆對我還沒有這麽熱情。”
荊玥斷定道:“因為它想拉臭了。”
“妹妹,吃飯不能講這些,”荊川很頭疼道,“很影響食欲的。”
荊平野簡直要冒冷汗了,他小心看了眼應逐星。應逐星咀嚼着米飯,似乎并沒有發現其中的門道,安安靜靜的,荊平野稍稍放下心來,飛快吃完飯,抱起黑豆:“我先去遛狗,十萬火急,再見!”
陳千剛好也吃飽,于是站起身:“我也一塊去!”
荊川笑起來:“慢着點,遛個狗還搶。”
·
小區廣場處。路燈籠着朦胧的米白光線,兩人邊走邊遛狗,陳千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你居然因為人家搬家,就給小狗起他的名字,還天天對着小狗念他的名字,你不覺得自己很像怨婦嗎?”
“放屁!”荊平野勃然大怒,“黑豆,咬他!”
黑豆是很溫順的狗,并不會咬人,只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繼續在草坪裏跑了。
荊平野郁悶道:“現在好了,它現在還記得自己的那名字,我在家壓根不敢叫他的全名。”
“你爸媽也不叫全名嗎?”
“我爸媽叫‘逐星’。”
“那你也叫‘逐星’好了。”陳千道。
荊平野拒絕了:“不要,別人都這麽叫他,沒意思。”
“一個稱呼而已,這麽追求特立獨行幹嘛?”陳千無語,“那你叫他‘寶貝’、‘寶寶’、‘老公’,絕對沒人跟你重合。”
荊平野驚恐道:“我們又不是同性戀。”
“你自己想!”陳千揮揮手。
遛完狗快八點了,陳千沒有再回家,而是提前打道回府。他家離荊平野家不遠,坐公交車兩站的距離,十來分鐘就能到。
“別忘了讓你爸發一下教程!”陳千擺擺手,“後天學校見。”
回家後,荊川和荊玥還在客廳看電視劇,是最近很火的動畫,《甜心格格》。荊川顯然只是陪同,坐在旁邊玩手機,聞聲擡頭:“回來了啊。”
“嗯,”荊平野解開狗繩,“應——他在卧室嗎?”
“寫作業呢,”荊川很想逃跑,去陽臺休息一會兒,“你過來陪你妹妹看動畫片,我去抽根煙。”
荊玥看動畫片的專注力很強,通常兩個小時起步。荊平野連忙鑽進卧室:“我得去寫作業了!”
卧室裏沒有開燈,通常應逐星一個人的時候,他都不會開燈。荊平野打開開關,看見應逐星坐在床上,膝蓋上搭着一本棕褐色的書。
“你在看書啊,”荊平野甩掉拖鞋,“我坐你床上,行不行?”
實際應逐星的回答并不重要,因為荊平野已經爬上了他的床。荊平野跪直身體,打量上下鋪之間的高度,應逐星收了腿,問:“陳千走了?”
“走了,”荊平野往內側擠,倒在應逐星的枕頭上,湊過去看應逐星正在看的書,“這是盲文書嗎,怎麽看的?”
應逐星的手指摸在盲文處:“這樣看。”
上回收拾行李的時候,荊平野沒有過多研究盲文書,一時很新奇,稍稍坐直了起來,兩人挨在一起。荊平野體熱,因而肌膚連接處氣溫尤為高,呼吸相融,應逐星的喉結輕輕滾動。
荊平野摸着這本書,什麽都感覺不出來,只好說:“我好像看不到內容。”
應逐星說:“這個需要專門學習。”
“這本書講了什麽?”荊平野不死心,“我總能聽懂吧。”
應逐星的手搭在書頁上,右手手背的一點小痣,他屈了屈手指,慢慢摸着書頁上的字,說:“講了一個複仇的故事。”
“複仇!”荊平野眼睛都亮了,“你給我講講。”
“說是宋代,傳聞有一家木工,他家招收了一個徒弟,木工沒有媳婦,所以把這個徒弟當成自己的傳人,将所有技法都傳承給他。但是這個徒弟卻有了二心,學成之後就在另一條街另起門戶,搶了木工的生意,甚至派人夜裏輪番敲木工的門,好叫他睡不好覺,白天做工就會出錯。這麽一來,木工逐漸沒有活可接了,日子就過得窮困潦倒。”
應逐星的聲音很好聽。流水一樣的清潤,微微的低沉。荊平野離得近,若有若無能感受到他嗓子的震動。荊平野聽得很專心:“太過分了!然後呢?”
“然後那木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自己過不好日子,也不會叫他沒有良心的徒弟過好日子。木工是個心善的人,經常喂養周邊的流浪狗。他靈機一動,想了一個好點子。”
荊平野問:“什麽點子?”
“他把所有流浪狗都起了徒弟的名字,只要附近有人找他徒弟做活,那些狗就會叫,那些人怕狗來咬他們,于是巴不得離那個店遠遠的。”
荊平野僵在原處,眼睛瞪得圓圓的,腦袋裏炸開了。
應逐星還在自顧自地講:“久而久之,他徒弟的生意也變得慘淡,只好夾着尾巴狼狽離開了這座小鎮,去別處謀生計了,就是這樣一個故事。”
兩人之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中,應逐星問:“不喜歡這個故事嗎?”
荊平野言辭閃爍:”呃,嗯。“
“為什麽?”應逐星奇怪道,“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荊平野臉憋得通紅,結巴道:“我覺得,那個木工他、他點子不好,太壞了。”
應逐星道:“那也是他的徒弟沒有良心在前。”
荊平野道:“但是——”
應逐星道:“但是?”
應逐星的話語裏有很明顯的笑意,都到這個時候了,荊平野不可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臉埋進枕頭裏,聲音悶悶的:“你猜出來了啊。”
“猜出來什麽?”應逐星問。
荊平野道:“……我知道錯了,你別折騰我了。”
應逐星笑了起來,他想去摸一下荊平野的頭發,但又收回了手,問:“我怎麽折騰你了?”
“對不起,”荊平野擡起頭,很可憐道,“我不該給黑豆起你的名字。”
但只說這樣一句話顯得很沒有誠意,于是荊平野繼續解釋:“撿到黑豆的時候你剛走,我只是當時很生氣,所以才做這樣的事。你知道我不是壞人的吧?”
應逐星合上了書,說:“知道,我沒生氣。”
“真的假的?”荊平野坐直了起來,“你說生氣也沒關系,畢竟如果別人給狗起哦我的名字,我肯定也不高興。”
“真的,”應逐星說,“這至少說明你這四年都一直記着我的。所以我挺高興的,不騙你。”
【作者有話說】
球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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